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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竟然真的派人来要新式纺机的样品!
如果不是张寿事先提点过,当面对笑眯眯似的司礼监随堂吕禅时,张武和张陆简直不知道自己会是怎样诚惶诚恐的表情。可既然事先已经有所预备,两人立刻二话不说地满口答应,但却提出了一个条件,由他们亲自跟着吕禅运送纺机进宫。
至于这是为什么……他们并不关心,既然是张寿特意对他们强调过的,他们绝对会照做。毕竟,事实证明,他们跟着张寿确实没吃过一点亏,尽坐享其成了。
而吕禅也一点异议都没有,笑眯眯地同意了这个要求。不但如此,当东西送到东安门时,张武张陆兄弟要走,他却又咳嗽了一声道:“二位日后也是皇家女婿了,先好好熟悉熟悉东华门这道门户也不晚。再说,好事做到底,送人送到西,你们就送到东华门吧!”
张武和张陆虽说有些狐疑,但到底还是依言做了。而等到了东华门,他们方才发现,进进出出的除却那些冠服特殊的内侍,还有不少青色官服的低品官员,只不过,这些人一个个全都昂首挺胸,意气风发,一问之下他们方才得知,那是供事于内阁的中书舍人。
不是特别重要的各种制书敕书,都是这些中书舍人写的。
他们兄弟俩第一次看到这些前途无量的才俊官员,自然免不了好奇地多打量几眼,却不知道他们俩在东华门一站,同样引起了那些人的关注。因此,当吕禅笑吟吟地谢过张武和张陆,把他们打发走时,随即押着那偌大的车子进入东华门时,自然而然有人来探问。
虽说吕禅这个笑面虎的名声在外,可中书们中间总难免有几个混不吝的货色,比如性格和吴阁老相对投契,而且还是同姓,做事吊儿郎当却又性喜饶舌,传播各种消息的吴中书,那便是笑意盈盈地上前问东问西。他本来没指望能问出个所以然,没想到最终竟然大有收获。
吕禅轻描淡写地说:“车上就是害得二皇子擅杀奴婢,又告发了大皇子与民争利的所谓利国利民之物了。据说是张博士和陆三郎师生捣鼓出来的,比从前那些民间纺机速度快了好几倍的新式纺机。大皇子不知道怎么打探得知,硬是死活从陆三郎那边高价买了一百台。但最先用的,却还是张武张陆这兄弟俩的织染坊。”
吴中书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精光,随即就似笑非笑地说:“吕公公会不会言过其实了?我籍贯在江南,家里可不是那些大富大贵的人家出身,从小也是看过家里长辈纺纱织布的,你要说有机器比她们用的那些纺机快,我信,但要说快好几倍,那是不是夸大其词了?”
吕禅顿时呵呵一笑:“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可如果不是真的有效,大皇子干嘛要花大价钱去买,二皇子干嘛吃饱了撑着举发大皇子巧取豪夺?既然二皇子口口声声说利国利民,不能把持于私人之手,皇上自然要好好看看真东西。”
见吴中书顿时打了个哈哈,眼神却颇有些闪烁,吕禅却是不慌不忙地说:“这会儿楚公公应该正在大皇子那儿问话,我是才刚从张武和张陆那织染坊回来。到底是皇上挑中的女婿和侄女婿,这织染坊还没好好开呢,先被大皇子横插一杠子,却还是心甘情愿献给了皇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吴中书又怎么会不明白?毫无疑问,大皇子那边铁定尚未做出决断,所以楚宽尚未回来,可去见张武和张陆的吕禅却已经顺利带着东西回来了!
他呵呵一笑,若无其事地说:“解铃还须系铃人,皇上为何不干脆召见张博士和陆三郎?”
“顺天府王大尹早就抢在了前头,直接从张博士那儿把图纸都抢进宫了。”吕禅虽然对楚宽之前对他的说法有些狐疑,但还是若无其事地把这件事捅了出来,见吴中书面色异常古怪,他自然也跟着唏嘘了一下,“王大尹这个人太过刚直,要说张博士也确实够通情达理……”
吴中书却没有心思再去和吕禅扯皮了,他很清楚顺天府尹王杰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说连粗通耕织的王杰都觉得那纺机是好东西,那就绝对错不了!因此,等到吕禅带人推了那辆装着纺机的大车去往乾清宫,他立刻拔腿就赶回了内阁。
爱饶舌,好散布个消息?呵呵,真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传播的都是别人希望他传播的消息,而那些别人希望他三缄其口的东西,他却从不会多说半个字。
今天吕禅干嘛对他说这么多?还不是指望他这张嘴把这件事散布开来!
既然知道这一点,吴中书回到内阁之后,先是去给最赏识他,也是他大靠山的吴阁老报了个信,随即就和其他中书吹起了牛。刚刚人人都看到他乐呵呵地和别人避之惟恐不及的司礼监随堂吕禅说话,此时他把事情吹得天花乱坠,别人就算将信将疑,也只好听着。
可如此一来,等到这一天傍晚,关于新式纺机的消息,已经在整个京城各大官衙中疯传了一个遍。
当在楚宽面前千方百计拖延了一天时间的大皇子得知这个消息时,先是手脚冰凉,随即竟是仰天便倒,要不是下人们抢救及时,太医到得也快,也许可怜的大皇子会中风也没准……
而作为这一系列事件的始作俑者,张寿却正轻松闲适地帮着母亲吴氏包饺子,萧成也被他接了过来。毕竟,在这国子监都放了假,京城四处都弥漫着过节气氛的时候,把人独个撂在萧家,那实在是太不近人情了。
只不过,眼看萧成笨手笨脚地把饺子都包成了大肚汉,正在擀皮的他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吴氏看在眼里,连忙把满脸气馁的小家伙拉到了面前,手把手地教了一会儿,这才对张寿嗔道:“阿寿,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吗?生而知之,看什么就会做什么?居然笑话小孩子!”
张寿忍不住无语。他哪里算是生而知之,只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想当年为了满足自己这张挑剔的嘴,他还曾经雇了个厨师在家,但到最后,他还是不甚满意,最后不得不下狠心钻研了一下厨艺,没事还琢磨过各种黑暗料理,至于包饺子……
上一世他很小的时候,母亲曾经对父亲嗔过,饺子就是要自己和面擀皮拌馅,一点一点自己包,那才有家的味道,其他都是邪道……那时候,他却是隔锅香的性子,更喜欢吃外面那各种各样的味道,等后来发现错过什么的时候,却已经是迟了。
那大概也是他喜欢自己下厨的最大原因。
就在他微微有些恍惚的时候,外间就传来了扑哧一声笑:“吴姨说得对,阿寿就是自己什么都会,所以才以为别人都和他一样!”
随着这声音,朱莹大大方方进了屋子,见吴氏连忙站起身来,到一旁盆子里洗去了满手面粉,随即迎上前,她与吴氏说道了两句后,就硬是把人按去坐下,这才看着张寿那手底下一张张擀出来的薄薄面皮,满脸好奇地说:“话说回来,我还是第一次看人包饺子呢!”
自从她小时候一次好奇跑到厨房却差点被烫伤之后,赵国公府的厨房就成了她的禁地,祖母也好父亲也好,甚至连大哥都是,严防死守禁止她踏入厨房半步!
见朱莹满脸跃跃欲试的冲动,张寿随手把手中擀出来的几张面皮往旁边案板上一扔,继而取了一张,三下五除二包了一个饺子,这才托在手心送到朱莹面前。
然而,不等大小姐要接过去看个究竟,张寿就把手缩了回来,因笑道:“先洗手!”
明明是厨娘,刚刚却不得不在旁边打下手的刘婶生怕朱莹着恼,连忙去打了一盆水,再兑上灶头一直吊着的热水送了进来,见朱莹一点都不以为忤地洗了手,随即就接过那饺子左看右看,仿佛那是什么稀罕的艺术品,她不禁在肚子里念了一千遍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对,是情人眼里出玉郎!当然,自家这位少爷也确实称得上是才貌双全……
朱莹看归看,却到底没有不自量力地要去尝试,从小到大,但凡这种需要手工的东西,她就没有一样做得好的。因此,她宁可笑意盈盈地站在旁边,一面说道今天大皇子倒霉的事,一面看张寿十指灵巧地包出了一个又一个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饺子。
她固然只当事情等闲,可一旁的吴氏听着却不禁忧心忡忡:“阿寿,这大皇子竹篮打水一场空,会不会恨到你头上?”
朱莹顿时冷哼一声:“他敢?君父管他要东西,他都敢虚词搪塞,这已经算不忠不孝了,他还好意思忌恨别人?”
张寿知道吴氏出身太差,因此凡事谨小慎微,当下就笑着宽慰道:“娘,他从前就看我不顺眼,今后的状况也差不到哪去。更何况,他眼下应该担心的是,怎么弥补今天搪塞皇上这点罪过,怎么应对二皇子疯狗似的咬他……他们兄弟得先拼个死活,没工夫理我。”
见朱莹眼珠子一转,还要开口说话,他就笑吟吟地说:“虽说年关将近,各家都有各家的事情要忙,但莹莹你明天能不能陪我去西城几处地方看看房子?”
“看房子做什么?”朱莹本能地反问了一句,等看到吴氏哑然失笑,她才若有所觉。
“阿寿难道你是要……”
“这屋子还是齐先生暂时借给我的,虽说我心安理得住着也不付租金,可总不能一直这么赖下去。当然,要想赶在你爹和大哥回来之前搬家,兴许来不及了,而且腊月和正月也不适合搬家,可总得先看起来,趁着我刚发了一注横财的份上!”
虽然吴氏也从张寿那儿听说过,张寿借着卖掉那效率极高的新式纺机,发了一笔数目不菲的横财,但如今听说大皇子和二皇子双双倒霉,她还是觉得有些不那么妥当。而张寿竟然如此直白地对朱莹说出来,她就更担心了。
虽说将来要成婚的话,确实总不能住着人家齐老先生的房子,可若是朱莹不高兴……
然而,朱莹的反应却显得简单而纯粹。她笑得眉眼如花,脸上全都是欣悦:“好啊好啊,我陪你去看!虽说过年,但除却祭祖,其他时候我闲着也是闲着,娘和祖母都嫌弃我碍手碍脚的,毕竟连那些铺子都已经休息了……对了,我们还可以顺便见几个人啊!”
她说着就冲张寿使劲挤了挤眼睛:“你只帮张武和张陆还有陆三郎,那怎么行,张琛他爹秦国公,不是也说把婚事交给你了吗?”
大过年的,这是还要帮张琛相亲?绝色美人这个标准,朱莹觉得是能轻易达到的?没看张琛那眼界,先看中朱莹,然后看中永平公主……对了,永平公主这次没定下婚事,是暂时推迟,还是皇帝真的允许她就这么呆着不嫁?
张寿心里想着这些无稽的念头,却没打算在朱莹面前提永平公主。毕竟,他和人家算不上熟稔,更谈不上朋友,既然如此,有朱莹一个管闲事的也就够了。
这一天晚上,朱莹在张寿家里吃了一碗饺子,这才回了赵国公府,却是再也吃不下家里那顿正经的晚饭了。对于女生外相至此,朱二暗地表示鄙视,然而,见太夫人和九娘婆媳俩全都不当一回事,他这个外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闭嘴闷头扒饭。
“对了,祖母,娘,最近这几天家里没什么事,我要去陪阿寿看房子。”
于是,满嘴是饭的朱二立刻就被这话给呛着了,险些没喷得满桌乱七八糟。可即便他总算及时把头往旁边一偏,饭粒却到底喷了个满地都是。瞧见太夫人身边的两个大丫头玉兰和玉棠满脸微妙地叫了人进来收拾,太夫人更是脸露不快,他只能赶紧解释。
“祖母,母亲,我就是好奇……好奇未来妹夫哪来的那么多钱。”
要知道这是京城!京城房宅可不是乡下,三五十贯钱就能造个一座院子,那点钱连在京城搭座棚子都只是勉强!看看他堂堂赵国公府二少爷,这些年私房钱才攒下来一百多贯,那真是听者伤心,见者流泪……
就在朱二腹诽之际,他就只见朱莹对他嫣然一笑:“阿寿刚发了一笔财,如今腰缠万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