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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薄凡顿时有些可惜,他还想欣赏许沉凉想起自己昨晚像个哭脸猫一样无赖地发脾气之后的窘相呢。
不过,正因为知道许沉凉想起那些会有多么窘迫,大概会害羞得一整个上午不跟他说话,傅薄凡就也不舍得提醒她了。
只好也拍拍床铺站起来,替许沉凉整理着衣襟,像一个无所不包的管家:“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出去散散步吧?”
许沉凉愣住,这是来到这个小岛上以后,傅薄凡第一次提出要带她出去。
许沉凉一脸震惊,还有些犹豫,仿佛不敢相信似的。
傅薄凡瞅着她的表情就笑了,一边亲吻她的侧脸颊一边问:“怎么了?怎么一脸傻掉的小狗的表情。”
“不……”许沉凉吞咽了下喉咙,“你怎么会想起,带我出去?”
傅薄凡自在地说:“适当运动有利于宝宝成长……咳,我是说,有利于母婴健康。今天天气还不错,我也没什么事情,出去散散步吧。”
许沉凉沉默了。
好半晌,她才说:“我以为……我是不能出这个门的。”
她话音落下,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她抬头看看的话,会看到傅薄凡面目狰狞,仿佛被什么钝器击中了最柔软的部位,痛不欲生却还要死死咬着牙,不让痛苦的呻吟声泄露出来,以免让人察觉。
过了好半晌,才能听到傅薄凡轻轻的抽气声,他似乎勉强平静了自己的情绪,尽量轻柔地问:“沉凉,你觉得自己是被我拴住的囚犯吗?”
许沉凉没说话。
她虽然这几天没再想过囚犯不囚犯的问题,也没有再去纠结过自由的问题,反而是待在傅薄凡身边就自动自发觉得知足,但是,她确实是在潜意识的角落里认为自己是被傅薄凡看管的。
就好像夜晚被拴住的骆驼,因为尝试过挣扎,痛得刻骨也没能逃出去,所以到了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主人把拴住它的绳子松了绑,它也不知道要跑。
许沉凉有些茫然,她觉得自己和这只骆驼不能说是一样,但某种程度上,确实有些相似。
可悲的骆驼。
傅薄凡眼中有点怆然,但很快又被他眨去。
许沉凉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场面,有些说不上来的尴尬。为了缓解尴尬,她没有多犹豫地抬头爽快道:“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话没说完,就被傅薄凡以吻封缄。
这个吻不同于之前的亲昵,也不同于以往想要她沉默而吻她时的霸道,那双唇有些微凉,有些颤抖,小心翼翼地蹭在她的唇瓣上,仿佛一个可怜兮兮的祈求,祈求她不要再多说。
许沉凉心中动荡了下,在这瞬间,她很想抬起手臂给傅薄凡一个拥抱,安抚安抚这个不知道在害怕什么的男人。
过了好一会儿,傅薄凡终于退开,勉强地扯开嘴角,却还是压抑不住那抹苍白:“沉凉,不要道歉,是我的错。”
许沉凉讷讷的:“也还好啦……”
傅薄凡又苦笑了一声。
“……那,我们还要出门吗?”
许沉凉有些无辜地问。
还沉浸在某种伤痛中的男人仿佛惊醒一般,等回过神来,吞下了喉中的苦涩,说:“要。”
傅薄凡亲自打扮了许沉凉,用宽大的羊绒围巾将她裹得严严实实,除了全身防风之外,还穿上了防滑的鞋子,即便外面并没有冰雪。
“唔哇,好冷的风。”
刚走出门,许沉凉就眯着眼感叹。
傅薄凡探身过来仔细地看她的脸色:“还是冷到了吗?”
却见许沉凉弯着眉眼,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傅薄凡这才跟着笑了一声,放下心,手上把许沉凉牵得很紧,不知道是因为怕她冷,还是因为刚才在房子里的谈话,让他慌张。
和许沉凉和好,似乎只是一个起点。
每每重新得到她一点点,他就会随之醒悟过来自己以前的做法有多么惹人生厌,几乎是每一件事都可以拿来被记恨的地步。
他只能奢望许沉凉不要想起那些过往,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挽回补偿。
不知道是不是心境的原因,这其实是许沉凉第二次离开那栋别墅,走在这个小镇上,但上次,她看到的世界都是灰蒙蒙的,这次牵着傅薄凡的手,却感觉一切很安定,风还是很大,却动摇不了旁边的树木,不过,她不敢偏头看,只好假装感受着风的速度。
装得久了,她竟然也不觉得这样累,反而,成了一种本能。
傅薄凡充当导游,一边牵着她的手走路,一边给她絮絮叨叨地讲述旁边的景点。
“这里是西班牙一个著名导演处女成名作的取景地,没有作为旅游资源开发,所以人很少,基本只有原居民……”
“电影取景地?”许沉凉忽然停下步伐,若有所思。
傅薄凡深深地望着她,但是不说话,仿佛在等着她从久远的记忆深处挖出来一个回答。
许沉凉想了大概有一刻钟,终于想起来了。
“难道这里就是,我之前提过的那个,想去的地方?”
十六岁的时候许沉凉拉着傅薄凡一起看过一场电影,冗长又深刻的文艺片,对于她那个青涩的年纪来说太过干瘪,许沉凉几乎没有看进去多少剧情,只是随着镜头拍下的风景感叹。
“我喜欢这个地方,我以后要去这里玩。”
许沉凉拉着傅薄凡说。
傅薄凡当她是一时兴起,并没有在意。
但几天之后许沉凉竟然带回来一本意大利语简明教程,作势认真学习了几天,一副真的要为了那个电影去做游客的样子,许薄凡这才不得不认真起来,转头自己去书房拿了词典和语法书,在自己的日程表上又划出一格,用来研习意大利语。
结果,直到一个礼拜以后他才直到,许沉凉早已找到了更新鲜的玩具,意大利语和那部看不懂情节的电影一起被扔到了脑后,再也没人想起。
许薄凡也曾经一度觉得心里很空,但是他没有颓唐,而是继续学习了意大利语。
不亏,他精明地计算着。
“啊……”许沉凉懊恼地拍了拍额头,“难怪你后来有一次问我,还要不要去小岛旅游。我当时对自己说过什么完全没印象了,还以为你想去,但怎么问你是哪座小岛,你都不肯说。”
傅薄凡浅笑,许沉凉能想起来这段过往,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所以说……”许沉凉尴尬地想到了另一件事,“如果我那时候有好好学语言的话,也根本不会被困在这个岛上。你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要捆绑我,对吧?”
许沉凉用脸颊贴住傅薄凡的胸膛,蹭了蹭。
她不是傻子,当然知道男人在介意什么。他觉得自己伤到了她,所以总是耿耿于怀。
但不管事实如何,许沉凉现在愿意用语言将它美化为一场遗憾,一场误会。
“不。”傅薄凡忽然这样反驳。
“什么?”
“我是真的想过,把你锁在卧室里,不被任何人看见。但是,我不可能那样做,除非,你再试图从我身边逃跑。”
许沉凉眨眨眼,干笑了两声。
“咳咳,其实,这个在脑海中想象的事情,只是人的妄想而已啦,并不犯法的,你也没必要这么直白地告诉我……”
许沉凉安慰着这个过于直白的男人,但是,咽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的话是,其实,她在求而不得的时候,何尝没有想过把许薄凡锁起来……
说到底,他们是同一类人。
所以许沉凉并不觉得被忤逆。
傅薄凡牵着许沉凉的手下了一条长长的石阶,走下来之前,傅薄凡叮嘱许沉凉要认真数自己跨过了多少石阶,一个也不能错,许沉凉以为是什么严肃的任务,一个一个数得很认真,直到来到平地了,她骄傲地笑着说:“是268个。”
傅薄凡点点头,眼角有压抑不住的满足。
“和我数的一样。”
这句话轻轻软软的,飘进许沉凉的耳朵里有点痒,她意识到什么,缠着傅薄凡问:“哦?有什么说法吗?”
傅薄凡但笑不语,揽着她的腰往前走,许沉凉就黏在他身上不住地逼问,但无论怎么问,傅薄凡都只是笑得越来越深。
传说一对情侣心无杂念地一起扶持着走完这条楼梯,就能得到永远的幸福。
所以,他不会告诉许沉凉,他使了一个小小的计谋,让许沉凉的心神专注于数阶梯,这样,就不会有分心的可能。
他们的感情应该可以一直这样顺遂地走到结尾吧?
谁都不会再有分心、偷跑的时候。
“啊,是你……”
一个有些耳熟的少年声音响起,因为说的是意大利语,许沉凉没有什么反应,但傅薄凡已经转过头去。
许沉凉也跟着转身,看到眼前那有些熟悉的少年时,顿时觉得不好。
这是……她上次试图逃跑时遇见的那个孩子……
她差点就慌不择路地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不会吧,难道要在这里、在这个时候,被人在傅薄凡面前揭穿她伪装失明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