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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无衡盯着淳于朗轻轻的神情,又撇到他理着衣衫的动作,心中微沉,父皇说过,要拿下淳于朗如此的人,便要下心思花功夫,毕竟淳于朗这个人非常难把控。
可淳于朗手下的军权不止被一人觊觎,还有他的身份跟气魄,得他相助者当然多了一份胜算。
洛枝山张大了眸子,疼得开不了口来,听见淳于朗此话也晓得他是个审讯惯了的,被他折磨下去必定是要折磨去了半条命。
“慢着!”洛枝山对着淳于朗大喊,随即他说:“我要单独跟镇远侯讲话!”
姬无赢几不可见地蹙起了眉心,随即他如同安下心一样立起身子,“可算是可以出去透透气了。”
姬无衡拍了拍他的肩,“三哥寄情书画、志在山水,这场面总会是有些不习惯的。”
姬无赢一笑,走过洛枝山的边上时对他一笑,用口型道:“走好。”
还未等姬无赢走至楼梯,便听见里边急促的步伐声,还有狱卒的告罪声。
姬无衡大惊,忙要回身,也顾不得边上的姬无赢了,彼时的姬无赢则是笑纹浅浅,自己不要的棋子,又岂能放任他还在棋盘上挡着道呢?
洛枝山畏罪自杀的消息传到左相府时,景琦也风尘仆仆地赶到了。
独孤容姿急急赶到了前厅,“表哥真是吓到容姿了,怎就撵去了徽州?”
景琦今日着的是一身云白色的玉袍,悠然自得的样子倒不如同风尘仆仆赶来的模样。
他见到独孤容姿,眸中微亮了一瞬,随即温儒地起身一笑,“哪儿是鲁莽,亦是为景家的前路着想罢了,莫非在表妹心中,我是蠢笨之人?”
“表哥可是外祖母手把手教出来的,容姿可不敢置喙。”独孤容姿对他微微点头,方才分主宾坐下。
景琦对边上的清风命令了几句话,清风忙出了茶厅。
独孤容姿以目光问询,景琦浅笑道:“途经青州,想到表妹爱吃龚记的桂花蜜,就携了一些来,方才让揆姑姑去热了一点栗粉糕,从前在青州常见表妹缠着祖母要吃,眼下在长安倒是难买到那味道了。”
独孤容姿心中微暖,十分感激之余还是起身盈盈一拜,“多谢表哥。”
记忆中,景琦并非对女人细致之人,更多的记忆是他算错了帐往后自己把自己关在书厅,还得要外祖母亲身去敲门喊他吃饭,为他的倔性,倒是饿了不少回的肚子。
马上那浇了桂花蜜的栗粉糕就端上,揆姑姑本即是景家的家奴,见到景琦更为倍感亲切,笑道:“表少爷在长安可要常来坐一坐。”
景琦轻笑着点头,“我在长安亦是为景家的一些商铺,倒是可以顺道替容姿清一清门户。”
独孤容姿委婉地拒绝道:“这些事不可以再有劳表哥了,容姿虽然愚笨,可也在外祖母边上学了一些本领,不必多长时间就可以看懂了。”
景琦仍是浅笑着,又仿如同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掌中的羽扇,微微抬眸睹了眼独孤容姿,“此时的徽州,倒是比长安暖跟些。”
独孤容姿会意,屏退了众人,“表哥,徽州的情形毕竟如何?”
景琦也微微坐直了腰,却是先指了指那盘子的栗粉糕,“表妹还是趁热先尝一尝。”
独孤容姿有些无奈,可有摸不清景琦的秉性,只可以是捻了一块栗粉糕,入口即化的栗粉糕因为裹着桂花蜜而愈加香甜,却甜而不腻,非常难得。
“洛家倒是好入手非常,我找到了表妹安排去的洛闻舟,因此更为方便。”
景琦正色道:“洛家的资业也被我动了掌脚,就连洛家的祖宅地皮契也交与了洛闻舟,只待长安这儿的消息了,摁我的推算,彼时……镇远侯也回到长安了罢?”
独孤容姿迅疾地反应着、盘算着接下来的每一步,倏然在听见了淳于朗此人后心中倏地一紧。
“他……镇远侯怎会去了南朝的边境?”独孤容姿眸中的一缕黯淡没有躲过景琦的眸子。
景琦略蹙了蹙眉,接着说:“为得到洛枝山切实的罪证,镇远侯命我留在徽州挟制洛家,他携着人跟去了南朝的方向,收到他的消息我方才直截了当地对洛家下了掌。”
独孤容姿垂首,口中的甜味儿也仿似变了味,翻滚着一道苦涩。
“好,我清晰了。”
景琦见她虽然沉静,可悠忽总携着丝黯然,只可以是起身道:“别院还有些事要处置,倘若表妹有事寻我,可以到客栈送个消息。”
送走了景琦,独孤容姿令人敛起了那盘栗粉糕,回到了长春馆后,她迅疾地寻出了淳于朗交与自个的那份清单,又细细地读了一遍。
“洛家……”
她倏然心中倏地一跳,洛家倘若本来即是一颗棋子呢?现在此时是不是该被抛出来解局了?
洛枝山被淳于朗带去了太尉府,那他后面倘若有人,彼时是不是该跳出来了?
“小姐!青莲阁来了消息。”婉贞进了房间,在独孤容姿的耳边道:“是夏姨娘发觉自个的补身汤中多了点不同的药渣,已然送去给夏医傅瞧了。”
独孤容姿敛起了思绪,“好,你去水木苑等着,有了消息就来支会我一声,对了,雪雁那儿可有响动?”
婉贞蹙了蹙眉,“她机灵非常,福嫂也有些头痛,就等着小姐你早日拾掇了她。”
独孤容姿无奈一笑,“行了,快去罢,顺道把上回的药材送去给夏医傅,倘若有他要用的就令他留下,我用不上了。”
婉贞想了片刻才想到是华阳公主送来的那些药材。
婉贞离开后没多长时间,华阳公主的车马便停在左相府的门边,跟独孤居正的官轿一前一后停下了。
独孤居正赶忙下了轿子,屈身道:“臣参见公主殿下。”
华阳公主点头,自是一番风仪,“独孤左相快快请起,我今日是来左相府有事相商。”
独孤居正听此话虽然有些不明就里,却仍是迅疾地迎进了华阳公主,在眼下纷乱的朝政风云中,这地位有些奇特的华阳公主还真是令人无法忽视,华阳帝也不提夏家一事,可对这远嫁苏家的华阳公主却是大肆赞赏。
当中深意推敲便能明白的。
进了会客的厅堂,华阳公主还是带上了一丝笑纹,坐在主位上,“左相,我今日是要来跟你商量镇远侯的姻约。”
独孤居正蹙起了眉心,不接地问道:“独孤家跟淳于家这门亲事可是早便定下来,莫非镇远侯是托公主殿下来商量大婚的细节?”
华阳公主一笑,“左相,你亦是晓得的,这门亲事是先人所定,眼下的形势变化多端,镇远侯亦是在军中才得了爵位,他是手攥军权之人,姻约必须是得谨慎至极。”
独孤居正的面色也略微有些紧张,这意思非常明显了,此是要来退婚的!
“公主殿下,可这亲事毕竟是臣同老镇远侯亲口定下的,亦是陛下默许的……”
华阳公主听了此话更为一笑,“左相,您的心思我也可以猜得出一二,可是这姻约并非是定了亲,也不曾过礼,倒确实是镇远侯他少了思量,他也同我讲了,乐意由独孤家提出退婚。”
这意思也即是乐意替独孤容姿担负质疑跟一切不利的言论。
独孤居正大惊失色,“此是为何?”
倘若对容姿不喜,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来退婚,可他竟是用此种方式把独孤家可能会遭受的非议降到了最低。
华阳公主彼时也有些疑惑,她毕竟是有些心直口快,叹口气道:“罢了,令我先见一见独孤二小姐罢。”
华阳公主到长春馆时,独孤容姿恰好迎出。
察觉到了华阳公主的面色有些异样,独孤容姿略一笑,“公主今日怎来了?”
华阳公主见到仍是如此平淡如水的独孤容姿倒是有些意外,她叹口气,屏退了旁人,径直走至了她脸前,“你为何要退婚?”
独孤容姿没料到她竟然这么径直地问了,先是有些诧异,随即沉静下,“公主,这事我已然想好啦。”
“你此是糊涂!”华阳公主盯着她,“容姿,你分明是个聪慧人,如此多的闺阁女人,谁可以有你这份心志?我不信你会倏然做出这么疏忽的决意。”
独孤容姿咬紧唇,“公主,是容姿的错,但容姿已然弄清晰了,这姻约对我跟镇远侯都没有益处,我们绑在一条绳子上只会彼此束缚。”
华阳公主眉心紧蹙,“容姿,你当真是糊涂了。”
她滞了滞,继续说:“你太过患得患失,所有事都在心中计量好才可以允许存在,可你算来算去,算得清感情么?”
独孤容姿心中揪着,“我不想连累他分毫,这回洛家的事……我已然亏欠了他,往后兴许会有更多的麻烦,不如就此了断。”
“你硬活活地推开即是为他好?倘若他乐意呢?”华阳公主真是觉得自己答允替淳于朗来退婚是件极不符合自己脾性的事,本就不认同这事,可有拧不过这俩人。
独孤容姿没有太大的波动,微微抬眸,“有劳公主殿下带给镇远侯一句话,容姿心意已决。”
好不容易做出的决意,倘若动摇了抑或懊悔了,又该如何去面对自个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