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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兵器时代,攻击敌人全以弓箭为先。
两排火箭交错而过,鞑子兵跟红巾军纷纷惨叫起来。被射伤的人全身着起了火。
火势在身上蔓延,他们赶紧打滚,有的被射中脑袋,有的被射中胸口,有的被射中四肢。
火势没有扑灭,好多士兵就咽了气,烧得面目全非,篝火在军队里熊熊燃烧。
火箭不但射进了对方的方队,也射中了马家村的茅草屋,于是,火借风势火助风威,再次呼呼燃烧起来。
只五分钟的时间,整个民房就被燃起的一团烈火吞噬了。
起初是三五家,再后来是七八家,十几家,半个时辰不到,眼前的马家村就被淹没在了一片火海里。
“啊!家!我的家啊……!”
“房子!我的房子!天啊!”
义勇寨上好多山民瞧着自己的家,当场痛哭起来,捶胸顿足。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很快,一些火箭落在了麦田里,麦田也呼呼燃烧起来。
此刻的麦子已经处于半干状态,再有几天就能收割了,见火就着。
偏偏又过来一阵北风,风一吹,火苗子瞬间窜起一丈多高,从北到南席卷而来。
眨眼的时间,几百亩麦子都被火点着了,烈火过后就是一片焦黑,整个马家村烈焰滚滚,浓烟滚滚。
“老天爷啊!我家的麦子,麦子啊……!”
“这日子没法过了,不能过了啊……!”
粮食可是山民的命,大家嚎啕着,痛哭着,呐喊着,一个个焦急不已。
“陈浩!村长,不能让他们这样啊,抢救粮食,我们的粮食啊!!”山民们呼啦啦过来一片,全都冲陈浩跪倒了。
陈浩的心也刀剜一般地痛,粮食被烧,他同样痛不欲生。
可不能下去救,真的不能,一旦山民下山抢粮食,不被两边的人马射死,也会被火烧死。
粮食固然重要,可人命更重要,所以陈浩咬紧牙关说:“任何人不准下去抢粮食!大家放心,今年没了收成,咱们饿不死的,还有存粮!”
其中几个年纪大的老农按捺不住,抓起镰刀就要冲出寨门。
可陈浩扑过去,一手一个把他们拉了回来。
“几位大叔,不行啊!下去你们就会死……。”
“村长!没了粮食,咱们咋活啊?全村人明年又要去讨饭了!”马六叔是个瘸子,抱着他的腿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好多妇女也苦苦哀求,可陈浩张开双臂拦着木门,决不让任何一个人下去。
义勇寨距离村子很远很远,大概四五十里,可元宝山很高很高,足以看到村子的全部。
很快,一块地被烧着了,第二块也被烧着,接下来是第三块,第四块。
熊熊的大火好像仰攻的部队,一个劲地向上冲锋,眨眼将所有的良田给吞噬了,肆虐了,撕裂了,揉碎了……。
人为的大火将元宝山几千山民的血汗付之一炬,没有人在意,没有人心疼。
不但如此,他们还杀红了眼。
利箭足足射了一炷香的时间,双方的箭全都用尽了,损伤都不小,每一个方队里都是血流成河,惨嚎声连天。
这时候,轰地一声,红巾军最先发动了进攻,刹那间锦旗招展,那些没有受伤的士兵直奔鞑子兵怒卷了过去。
鞑子兵这边发现红巾军杀来,同样不含糊,鼓声一响,势如潮水,也扑向了红巾军。
两只军队在马家村弯曲的街道上碰头,迅速交织在一起,你杀我砍,血流成河,残肢遍地,人欢马叫,
这次的战斗跟上次不一样,上次的人加起来只有几千,可此刻双方的人马总和足足达到了十几万。
马家村再次成为了屠杀的战场,被两拨人马征来夺去。
一会儿,红巾军落入败势,鞑子兵占领了村庄。一会儿鞑子兵落入败势,红巾军又占领了村庄。
山下的平地上哪儿都是人,哪儿都是刀光剑影,你来我往,那边好比滔天的巨浪拍击坚硬的山岩,这边是烈火在焚烧青葱翠绿的田亩。
足足交织几个小时,别管穿黄衣服的还是穿红衣服的,每个都成为了血人,分不清你我。
大刀砍钝了,就用木棍,长枪断裂了,就扑过去跟对方厮打,咬耳朵,啃鼻子,掐喉咙……非要置对方于死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都有战死沙场的理由,鞑子兵是为了保护朝廷,红巾军是为了夺回属于汉人的江山。
他们都没有错,可又全是错的。谁也不认识谁,谁跟谁也没仇,毫无理由的征杀,却又理由充分十足。
有的人被挑开肚子,肠子都流了出来,却依然拖着肠子厮杀。有的人手臂被砍断,一边嚎叫一边用另一只手臂跟敌人搏斗。
有的人脑袋被砍没了,一腔子血噗嗤飞出去老远。有的人被马踩如泥。
有的人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给对方补上一刀。有的人已经死了,可双手还死死掐在对手的脖子上。
士兵跟士兵在厮杀,大将跟大将在厮杀,长刀对长刀,长矛对长矛。
失去主人的马匹在灰灰乱叫,乱跑,从人群里奔腾而过,战车跟战车相撞也纷纷爆裂。
元宝山上,别说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山民吓得冷汗直冒,提心吊胆,就是身经百战的陈浩,也拿着望远镜感到后背发凉。
他想起自己是个军人,军人的使命就是为了保护黎民百姓。可下面这群人是为了啥?为了谁?
一两个人的野心,让绝大多数人都成为了炮灰,大家只知道有个刘福通,张士诚,陈友谅,朱重八,可这些士兵呢?几百年后谁又能知道这些人的名字?
将有多少男人失去生命?多少父母失去儿子,多少女人失去丈夫?多少儿女失去父亲?
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惨!!!
很快,第一波元军打败了,逃无可逃,纷纷靠近了元宝山。
当他们看到元宝山上冒起层层炊烟,立刻扑向了山寨。
“马家村的老少们,弟兄姐妹们,救命啊!给我们点吃的吧……是咱们自己的队伍回来了。”元军们开始冲着山上的壮丁呼喊。
陈浩看得清清楚楚,大概有一两百人。全都灰头土脸,伤痕累累,破衣烂衫。
徐幺妹问:“哥咋办?要不要放他们进来?”
陈浩牙齿一咬:“坚决不行!这些人饿坏了,也累坏了,上来必然会抢夺山民的口粮,无疑引狼入室!”
“那你说咋办?”
“告诉他们,让他们走!”
于是,徐幺妹冲着元军呼喊:“你们走吧,我们只是老百姓,不能救你们!”
元军一听气坏了,怒道:“不给我们吃的,你们一定是叛军那边的,给我攻!!”
一个大将抬手一挥,开始攻击义勇寨,元军们纷纷而上。
七姐妹早就做好了准备,徐幺妹大喝一声:“放箭!”
声音刚落,三百多个壮丁全都拉满了铁弓。顷刻间,箭雨纷纷而下,将元军们射了回去。
陈浩早有命令,不能随便杀人,退敌为主,所以那些箭没有射死人,打中脚面跟小腿的不少。
元军发现山上的老百姓竟然训练有素,好比一支铁军,根本攻不上去,只好纷纷逃窜,绕过元宝山走了。
刚刚过后去没多久,援兵又来了,于是跟这些残兵败将汇合,立刻杀个回马枪,直奔红巾军再扑。
又是几万人马加入进来,将红巾军杀得节节败退,尸横遍野。
一小队的红巾军没地方逃,同样发现了元宝山上的烟火,于是他们也靠了过来。
“马家村的乡亲们,开门啊!救命啊!我们是红巾军,自己的队伍回来了……给点吃的吧……。”
徐幺妹再次冲着下面喊:“你们走吧,我们没有粮食!就是普通的百姓,为了保命的……!”
红巾军一听,立刻破口大骂:“原来你们是鞑子兵的帮凶,弟兄们,剿灭眼前的山寨,活捉花姑娘啊……!”
一声令下,这支军队同样开始攻山头了。
陈浩的眼睛一瞪,吩咐道:“把他们压下去!”
七姐妹一听,手里的枪同时响了,哒哒哒冒出一团团浓烟,下面的山坡上尘土滚滚,红巾军也被压了下去。
陈浩哭笑不得了,这年头还真没老百姓的活路。
为了自己活下去,把两边的人都得罪了。
这场战争一旦结束,别管谁占领马家村,以后都没自己好果子吃了,已经跟他们结下了仇恨。
可目前根本顾不得那么多,这群人上来,山寨的粮食遭殃,女人们也会遭殃。
没有素质的红巾军瞧上的就是村里的花姑娘。
妈隔壁的!老子管他是谁,揍一顿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红巾军接连攻击了三次,都被三百乡勇给击溃了。
他们想不到一个小小的马家村,竟然有这么训练有素的队伍。
为首的一个少年,手里举着两个铁桶子,不知道瞅啥瞅,一定是他们的首领。
他们没见过望远镜,也没见过这么厉害的火器,自知不敌,只好纷纷退去。
这支红巾军的败军也没走出多远,同样遇到了援兵,刘福通亲自带人来了。
这一次,老刘又领过来数万人马,大手一挥,再次扑向了元军。
总之,马家村被这两帮人争夺了三天三夜,死去的人难以估计。
附近哪儿都是烧毁的锦旗,马的尸体跟人的尸体堆积如山。
已经是夏天了,好多尸体开始发胀发臭,苍蝇也飞来飞去,在尸体上产软,形成了蛆虫,爬来爬去。
恶臭的味道顺风传出去几十里,元宝山的人也闻到了,几个女孩饭都吃不下,恶心呕吐,跟怀了孩子的孕妇差不多。
玉环整整几天都不说话,女人吓傻了,偎依在丈夫的怀里不敢动弹。
“老公!好残忍啊……他们这群人到底打个啥啊?”
陈浩说:“疯了!整个天下都疯了!他们全都是为了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就要打仗吗?”
“是,这就是丛林法则,只有站在食物链的最顶层,才能活下去……。”
“那啥叫丛林法则?”玉环又问。
陈浩只道出八个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