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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酒虽烈,可醉劲儿是真的舒服啊。
宋稚仿若堕进了云堆里,风推着云朵慢悠悠,慢悠悠的飘着,不知飘往何处。
可她一点也不担心,只因沈白焰和两个孩子的声音近在耳畔,近的唾手可得。
宋稚斜倒进沈白焰的话里,两颊酡红,呼吸轻轻,竟是睡着了。
初兕眼睁睁的瞧着宋稚毫无知觉的从沈白焰肩上滑了下来,思考了片刻,道:“娘亲昏了。”
“是醉了。”蛮儿纠正道。
沈白焰唇边不自觉凝出笑来,抬眸时已无笑意,煞有其事的对阿蚺道:“你得赔。”
方才他们正议着塔安镇日后的管制,两边相争不下,沈白焰如今虽住在提罗寨,可也有想在塔安镇建宅子的念头。
他住在提罗寨是一回事,住在塔安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阿蚺自然不可能一口应下,他与彭娘对视一眼,又是哈哈大笑,道:“王爷,可不能这么耍赖。”
沈白焰捏了捏宋稚的脸,粉糯无比,手感极佳,心中愈发惬意,嘴上却是半点不相让,道:“只我一家子住罢了,兵士决不入塔安。这深山老林偶住可以怡情,常住的话,倒有些不便。”
阿蚺依旧是笑呵呵的不应话,阿灸吃饱喝足,便取了剑去竹楼外练,众人耳边尽是剑气破风之声。他自己练一会子,感到有些无趣,瞧见飞岚腰际有剑,便蹿了上来,请飞岚陪他练剑。
沈白焰一颔首,两人便到了那竹楼外相互切磋。
虽是相互切磋,可也能瞧出两人武功之悬殊,飞岚单手持剑,犹是气定神闲,阿灸使出浑身解数,却早已气喘吁吁。
彭娘看得目不转睛,手在桌底下暗拧了阿蚺一把。
“王爷,要不然这样吧。你把我这小儿子带在身边历练几年,做他几年师傅。你那宅子,就建在我那宅子边上,也好做个邻居不是?”阿蚺揉了揉自己的大腿,说。
塔安镇上,两族混居,朝廷不敢设县令,倒是阿蚺在塔安也有一间宅子,一年间也能住个三四月。所以巫族在塔安的底气才会那般足,如果沈白焰也住在塔安,长得自然是粟朝的志气。
不过,阿蚺思来想去,他何尝不知道彭娘的心思呢?
沈白焰那身好功夫,的确值得一学。
沈白焰却摇了摇头,道:“他已有底子,不适合练我的功夫,飞岚的剑术倒是可以一学,拳脚也学不了了。”
他方才已经看了一眼阿灸的身法,他已有体系,除非废了再练,别无他法。
阿蚺知道沈白焰从来都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只是他不仅仅是想让阿灸去学武功,说的难听一些,也想他名正言顺的做个探子,看看沈白焰留在塔安,当真是为求清静?还是有些旁的心思?
“阿灸就跟着飞岚练练吧,也颇有助益。至于其他,”沈白焰慢慢的往阿蚺心里的秤上添条件,“江南的药材价颇高,只拿你们的叠草来说,价格可翻百倍。”
“江南一路,不是很不稳当吗?只怕亏的还多些。”阿蚺虽偏居西南,可依旧是耳通目明。
“很快就要稳当下来了。”沈白焰轻描淡写的一句,也没解释,却叫人格外信服。
阿蚺一咋舌,道:“我们要那般多银子做什么,穷乡僻壤的,也没处花呀?”
沈白焰虽知阿蚺在外产业颇多,不可能没处花,但还是未点破,只道:“那便买些兵马吧。”
阿蚺一双大如铜铃的眼睛笑得都快不见了,他端着酒碗与沈白焰一碰,道:“那这银子,还是王爷您赚了去,我更乐意一些。”
沈白焰没说话,只是喝了一口酒,算是应了。
此番话宋稚全然不知,一觉便睡到了第二日。
醒来时已在余心楼的小院里,耳畔满是鹊鸟清脆的声响,还有逐月和流星说话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从外间传来,孩子们追逐嬉闹的声音从窗子里透出来。
宋稚循声开窗望去,原是蓝跃和桑戚正领着蛮儿、初兕还有阳儿三个孩子玩老鹰捉小鸡呢。
几人玩的不亦乐乎,汗珠子蹦了一地。
奇了,桑戚这人,对旁人冷冷冰冰的,对孩子倒是出奇的爱护。
“夫人,您醒了?”进来伺候宋稚的是流星,逐月则带着新制好的喜服去寻素水了。
“昨个贪杯饮醉了,真是有些丢人。”宋稚回忆起昨日的情景,恨不能重新钻回被窝里去。
流星笑道:“您可头疼吗?”
宋稚摇了摇头,“这酒醉后倒是不难受,只是有些失态。”
“只是睡着了,您又不会打呼噜,有什么失态的。”流星安慰道,手脚麻利的帮着宋稚换好了衣裳。
宋稚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直到用过早膳,才将此事忘却了。
提罗寨的深秋太美了,眼睛看都来不及,哪有心思想别的事情呢?
有些树的叶子会变黄,有些则不会,有些树会开花,有些则不会,山风吹过,下一场绿黄交杂的叶雨,间或几朵残花,将这庭院点缀的如梦幻世界。
沈白焰一进院时,见到一身碧色衣裙的宋稚,不禁一愣,还以为是山之精灵从一场叶雨中幻化成人了。
三个孩子也在叶雨里旋转嬉闹,笑得脆生,蛮儿晕晕乎乎的撞在了沈白焰的身上,一抬首便傻呵呵笑。
沈白焰不由自主的一笑,对宋稚扬了扬手里的信件,宋稚莞尔一笑,从叶雨中抽离,向他走来。
宋翎和林天郎都来了信件,宋翎的信中还夹着一封儒儿的信,沈白焰偶扫一眼,便夸儒儿字好。
初兕不服气,酥酪也不吃了,便要练字去,逐月在他身后唤也唤不住。
儒儿的信中说,西境的日子倒是很适合他,他长得高了些,武功也更加的扎实了,只是希望宋稚能将菱角多留些时日。
只要菱角愿意,宋稚自然不会不答应。
孩子的信,来的简单明晰,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宋翎的信却叫宋稚有些看不懂了。
上一句还写父亲近来咳了几声,下几句却写到菱角身上去了,说她也咳了几声。
左一句儒儿想你小厨房的点心了,右一句菱角想吃蝴蝶酥了。
通篇的的确确是宋翎的笔迹,却不是往日干脆利落的风格。
这篇书信看罢,宋稚都不知道宋翎到底是想说些什么。
她又从头看了一遍,嘴里还小声的念着,这样子沈白焰再熟悉不过了,每每看到什么艰涩难懂的古籍时,宋稚便会小声的念出来,更方便理解。
‘什么书信,如此难懂?’沈白焰不免有些好奇,立在宋稚身边瞧了几眼,竟没憋住一个笑。
宋稚听见憋笑声,不解的回头看他,“怎么了?”
沈白焰看着宋稚这还未回过味来的可爱模样,道:“若晖是在管你要人呢。”
“要人?”宋稚还没想到点子上,只眨了眨眼,道:“菱角?儒儿的信里已经说了,说想要菱角多留些时候。”
“若晖可不只是要多留些时候,他是想永远留着她了。”沈白焰摸了摸宋稚的脑袋,收回手时,轻轻的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宋稚猛一眨眼,捂着自己的脑门不说话了。
沈白焰见她半天也不说话,以为她是不情愿菱角这样的身份嫁给宋翎做妻子,本想劝上几句,却听她突然开口道:“这可怎么办呢?哥哥也不早说,娘那性子,如何肯呢?咱们和西境又离得那样远,我只能在信里头说和。哎,只怕菱角委屈。”
沈白焰心里一柔,看着宋稚发愁的小脸,忽生一计,道:“若娘嫌弃菱角出身,那我就把菱角收做义妹。菱角来历不明,没有姓氏,我收她做义妹,她以后便姓沈。”
“沈菱角?”宋稚眼睛一亮,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虽说念起来怪怪的,可也算个折中的法子。”
她开心了没一会子,小脸又耷拉了下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有这心思的?我竟半点不知!哎,这回的黑锅定是又要砸到我身上了。”
“我与夫人一块背。”沈白焰道。
宋稚抬首看他,露出探究神色来,“咦?你怎么半点不奇怪这事儿?莫不是早就知道了?”
沈白焰刚想摇头,却觉不对,想点头,又觉不对,整个人便僵了一瞬,显得有几分呆滞,落在宋稚眼中,那便是不打自招了!
“好啊!你竟不告诉我!”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沈白焰岂能认?连连摇头,道:“原先我只是觉察出些许暧昧,他们俩到底没有明言,捅破了只怕尴尬,也没这个必要。”
宋稚斜眼看着他,还是一副佯装出的生气模样。
沈白焰又耐着性子解释,“若晖那时已经娶亲,以他的性子,怎会无故撩拨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菱角也是个自重自爱的性子,不会愿意做妾。两人虽彼此吸引,可到底没有逾越雷池。如今竟有这契机,能修成正果,也算是他们两个的缘分,且看吧。若需咱们帮,再帮上一把。”
宋稚缓和了脸色,嘴角扬着,眉梢却低落。
‘只怕是,有的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