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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个老婆婆是木言几的老师。马大犇心里想着,于是迅速把木言几的那些“本领”和刚才上楼的所见所闻跟眼前这个看起来和和气气的老婆婆联系了起来。不难看出,这个老婆婆也是木言几和莫郎中他们的“行里人”,身为木言几的老师,肯定比木言几要厉害得多。
想到这里,马大犇立刻肃然起敬。只听老婆婆接着说道:“木言几这孩子,从小命苦,是我捡来的孩子。我看他可怜,就一直带在身边,到了上学的年纪,由于那个时候户籍信息不像现在这么方便,所以就一直没个正式的户口,导致他上不了学。于是就跟着我学点手艺,读书识字。”
老婆婆接着说:“这孩子有天份,心肠也不坏,所以很小就闯了点名堂出来,这些年环境好多了,他也早就自立门户了,只是怕我孤老太婆有事没人照应,就一直留在这里陪着我。”她一边叹息着木言几的身世,一边又满是骄傲。从她的言语中马大犇猜测,这老婆婆应该是没有子女的,否则也不会说自己是孤老太婆。再加上先前看到的那些古怪的带着宗教性的东西,说不定还是个出家人。如果是出家人的话,自然是没有孩子的。
于是马大犇说道:“是的,木大哥心肠好。当时如果不是他出手救我的话,我恐怕是死在那破庙跟前,臭了都没人知道。”说罢马大犇挠挠头傻笑着,实际上心里对于当天的一幕,还是心有余悸。
老婆婆说:“你的那件事,木言几曾经跟我说过,这腿还是花医生给你医治的吧?”马大犇点点头,老婆婆接着说:“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从没见过你,是怎么知道当天木言几跟我说的那个断腿的孩子就是你?”
这其实是当下马大犇最大的一个疑惑,首先他认定这老婆婆是一个高人,但不至于高明到可以未卜先知的地步。加上马大犇本身对这一套玄学的东西心存敬畏,但其实还是非常怀疑的。在马大犇看来,世界是由物质和逻辑构成的,这些宿命的因果的一切,统统可以用科学的办法得到答案。听老婆婆这么说,马大犇点点头。
老婆婆笑了笑说:“首先你并不是这一带的住户,因为这附近的人我们基本上互相都认识,就连亲戚都认识不少。这很容易察觉,从你上楼的时候那谨慎的模样,还有东张西望找人的样子都说明你对这里并不了解。而一般来我们这里的人,除了老街坊之外,大多数都是来求助的人,这些人也不会直接找上门,而是会有附近的街坊带着来。所以像你这种独自找来的人还真不多。”
她顿了顿继续说:“这里住的人就只有我和木言几两个,既然我不认识你,那你肯定不是来找我的,而是来找木言几。从年龄,外貌,还有明显的走路有点伤后的感觉来看,所以我才断定你就是当天他救的那个孩子。”
老婆婆的一通分析,好像是在破案一样,却无一不说得马大犇暗暗点头。心想这看起来面慈心善的老婆婆,没想到就我上楼这么短短的时间,就有如此惊人的洞察力。
马大犇竖起大拇指,对老婆婆说道:“您说得一点不错,虽然这边我并不算第一次来,倒真是第一次找上门来。之前也只是在莫家馆呆过,当天木大哥救了我之后,还借了我些钱让我给医药费。今天我一是来专程道谢,二是来还钱。”
谁知道马大犇这么一说,老婆婆却有点不可思议的表情:“你说他还借你钱,那可真是怪事了,木言几这孩子吧什么都好,可就是抠门儿啊。这一段谁不知道他是有名的铁公鸡啊!”老婆婆说罢笑了起来,马大犇也跟着笑,心想这老婆婆也真是性情,我第一次来就这么跟我当面吐槽自己的学生。
老婆婆边笑边说:“只不过这也难怪,当年我捡到他的时候,他手里就死死攥着三毛五分钱,说什么也不肯撒手,跟个宝贝似的。”这几毛几分的概念,即便放在马大犇这个年轻人的耳朵里,也显得非常老旧。马大犇小时候,的确很多东西都非常便宜,甚至那时候的几毛钱,相当于现在的好几块。木言几比马大犇大了不少,所以应该更值钱才对。
那时候,一分两分的面值其实大多数地方已经找不开了,所以许多家庭稍微有点闲钱的人,会专程用稍大面额的钱币去换成这种分币,但换来却并不是用来买东西,而是用来折成一定的形状,再用许多这样形状的分币去做成一个船或者篮子之类的装饰品。
马大犇家里就有一个用许多一分钱纸币折出来的船,那是一帆风顺的意思。正当马大犇想要接嘴说自己家也有个这样的东西的时候,抬头一看到老婆婆的表情,却有种若有所思之感。
只听老婆婆说道:“当时那孩子饿得眼皮都睁不开,脸上凹陷,身上也瘦巴巴的,在遇到我之前,肯定是已经饿了很长时间了。但是他手里却有三毛五分钱,这点钱当时虽然也不算多,但起码可以买点馒头吃,不至于饿成这幅德行。”
“我看他可怜,于是就给他买了几个包子,他当时的戒心非常重,像个猴子一样,是把包子从我手上抢过去的,生怕我不给他。”老婆婆幽幽说道。马大犇是在难以将这样的木言几和早前救自己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老婆婆接着说:“后来我怕他饿着,就又给他买了好多吃的,他才相信我不是坏人,起码不是要抢他的这三毛五分钱。”
马大犇问道:“他也不买东西吃,那他把钱留着干嘛?”老婆婆说:“当时他身上穿得脏兮兮的,手里拎着一个破了很多洞的帆布包,但包里好像除了衣服也没其他东西。从他当时这幅样子看起来,如果不是自己从家里跑出来的,就是让家里人丢到这里来的。他说话也并不是本地口音,那时候他才五六岁,问他什么也回答不清楚,只知道爹姓木,是阿坝松潘人。”老婆婆强调说:“因为有口音的关系,他口中说姓木,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木字。”
马大犇不语,木言几的童年听到此处,即便知道他如今过得好好的,还是会为他的当年感到不幸。老婆婆接着说:“后来追问之下,他才告诉我,这三毛五分钱是在自己的包里找到的,是阿妈给放进去的。阿妈知道阿爸要带他去很远的地方,偷偷放进去的。”
听到这里,马大犇知道,这个“阿爸”是要带着孩子,遗弃到很远的地方。阿妈肯定也是知道的,但是为了孩子能撑久一点,遇到好人,于是偷偷放了点钱。这一切,当年老婆婆肯定也是想到了的,于是她就问年幼的木言几,为什么不用这钱去买东西吃,填饱肚子才有精力找到阿爸阿妈?
老婆婆叹息说:“当时啊,他跟我说。他去车站问了,去阿坝松潘要先坐车到成都,然后再转车到都江堰,然后再转马车才能到县城。车费一共要九毛钱,他还差很多,所以这三毛五不能丢。”
马大犇也算是个不幸的孩子,但听到木言几的童年,忍不住心里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