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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畈村的村子东头,向村小方向而去的路上,有一大片荒草蔓生的旧房子,紧挨着龙柱山的山壁,这里便是以前的人民公社所在地。
与村子里的那些木板房不同的是,这些平房却都是青砖黑瓦所建,只是颓败荒芜,缺门少窗的,在冬日的阳光下,满眼的凄凉。
靠着村道的围墙上,斑驳的墙皮脱落了,隐隐的残存着过去的标语,“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的建设...”,“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油漆早已暗淡,只剩着些印痕,还在无声的见证着过去的那些不堪的岁月。
大铁门耷拉着,锈迹斑斑,围墙的门垛上面,拱着一圈钢筋焊接成的铁梁,向上弯起着一点弧度,像似拱门一样,上面几个“人民公社”的字,早已模糊不清,朽烂如泥。
“刘书记啊,你看,就是这里了...”水爷用手指着这排平房,对刘一鸣说着。
哦,是这里?
刘一鸣沉吟着,他有些印象的,之前和石秋兰到村小,从这里路过,只是没太留意而已,实在有些破败,荒的怕是有些时日了。
“这房子啊,是以前县里来人,到村里搞运动,说是抓剥削老百姓的地主,土财...把村里的几户人家房子,院子都给拆了...在这建的人民公社...唉,可惜了,好好的房子拆个稀巴烂,这里又给荒了...”周老黑给刘一鸣和向萍讲解着这房子的来历,语气里不胜唏嘘。
向萍的眉头蹙了蹙,她对这些曾经的历史几乎不了解,没亲身经历过,也没认真去读过什么史料,当然,她也没心思去关注。
刘一鸣不一样,他的政治眼界比向萍高远的多,在县委大院的时候,刘一鸣就有机会接触到很多资料,县档案馆里更是保存的有很多尘封的记忆。
只是这些东西是禁区,碰不得,上面也不允许去触碰,高压线来的。
涉及到以前历史上的一些政治路线,核心人物的问题,是最高的政治问题,也是最敏感的,谁碰谁倒霉。
看到围墙上的那些残留标语,刘一鸣就已经猜出了七七八八,周家畈这偏僻的山村,当年一样被洪流裹挟其中,历史的车轮碾压下,谁也逃脱不了。
“这里现在是作何用途?”刘一鸣对水爷和周老黑问着。
“嗐,啥用途哦...都荒了多少年了,我也记不清...以前呐,早些年,村民还拿着做牛棚,圈牛用...后面,周扒皮不给人用,一直荒着了...”周老黑解释着。
向萍在边上听的微微的一怔,周扒皮?谁呢?周红渠?
这王八蛋,在村里人的眼中,都是个什么样的形象哦。
“就是荒着,圈个牛,周扒皮也要收钱...”水爷补充了一句,语气里毫不掩饰他的愤恨和鄙夷。
刘一鸣看了看向萍,两人没做声。
偌大的院子,这么一大片位置,利用起来何乐而不为呢?多赢的局面为什么就执行不了?
村委有额外的收入,租用人能获得场地的便利,多好啊...总比这么日晒风吹的烂掉强啊...
“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不能使用呢?”刘一鸣想了想,补了一句。
“刘书记啊,你不知道,压根就没什么特别的原因,这事啊,就周扒皮作怪...唉,我听说,村委都讨论过了...周扒皮当时也同意了...”水爷急促的回应着。
“哦?那既然村委讨论过了,你们周书记也同意了,怎么又不行呢?”向萍终于忍不住了,插了一嘴。
“这个啊,嗐,向镇长,这个,不便说,不好讲啊,我这老脸都臊的慌...”周老黑拿着旱烟袋,在脚上轻轻敲了敲,把燃尽的烟灰抖搂了出来,一脸的为难状。
“有什么不好说的,老黑,你不说,我说...是这样的,向镇长,这地本来谈好了,租给湘莲的,周扒皮想打湘莲那丫头的主意,去了两晚上,被湘莲用水给泼走的...然后呢,就这样了...”水爷可不管周老黑一个劲的使眼色,把事情的底全给抖了。
这事周家畈村谁不知道?你还替他遮掩个屁,镇上的两个大领导都在这,怕什么,我又不是告周扒皮的黑状,阴状...他做都做的出来,我还不能说?
“还有,周扒皮现在把价格喊的贼高...存心的给人使绊子...爱租不租,他就这样故意的恶心人。”水爷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马上接了一句。
刘一鸣明白了。
事情一点都不复杂,因为掺合了某些人的私心杂念,事情才至如此。
他脸色已经阴沉的可以拧得出水来,周红渠的恶劣,早前,刘一鸣就已经听闻,只是没想到卑鄙龌蹉到这个程度。
手上的一点权力被他周红渠倒是用到了极致,这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官...刘一鸣的心中被愤怒充斥着。
“向镇长,这事,你看呢?”刘一鸣忍着心头的火气,淡淡的问了一声向萍。
这个时候的向萍几乎在心里已经把周红渠骂的狗血淋头了...她还真没想到,一直对她唯唯诺诺的周红渠,背地里是一副这样的嘴脸。
“很有必要找村委的周红渠谈谈了...这样的官僚主义,怎么行?必须严肃批评,对村民正当合理的要求,不支持不说,还百般刁难...太不像话了...”向萍立即发表了她的观点,慷慨激昂的,不过她终究还是留了生路给周红渠。
这厮虽然可恶,毕竟平日里对自己也还算孝敬,向萍没想把周红渠一棒子打死。
刘一鸣听了,默不作声的看着阳光下苍凉的青砖黑瓦,那般的萧索,那般的荒芜。
严肃批评?好一个严肃批评啊。
官场上这些字眼的描述,其中的况味,如文字游戏,在刘一鸣眼里就是小儿科。
“当官不为民作主...这官,还当的有何意义?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轻轻的说着,刘一鸣面色如霜,话不重,声音轻缓,却如鼓一样的敲着。
又不是什么很高深玄奥的话,几个人都听的有些出神...还好周红渠不在现场,估计,他听到了,又得尿裤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