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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绍恒的话让时皓宇微一怔愣,他认识秦绍恒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他以为秦绍恒生性凉薄,对事从来都能够理性分析,从来不会对某个人产生这样强烈的占有欲,此时此刻,秦绍恒的话,以及那副势在必得的表情,都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是一个冰冷的机器人,在被程序代码支配的行动之外,产生了某种主观依赖占有的情感。
让人诧异的表现。
但本该在旁人看来会感动的宣誓,在现实的冲击下,显得不堪一击。
“你们不合适。”时皓宇觉得有必要在当局者迷的感情里点醒秦绍恒。
秦绍恒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很熟悉,他想起,沈如期也说过这样的话。他眉目微皱,嘴角勾了勾,说,“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呢?他们不合适,她不爱他,但仍然阻挡不了他把她困在他的身边,他不会把让她让给任何人。她是属于他的,哪怕那颗心从来不在他身上,他留住她这个人就行了,留着这副没有魂灵的躯壳,他也乐意。
时皓宇看着眼前的人,神情冰冷,脸色严肃,他一下子找不到话来反驳秦绍恒,秦绍恒有这样的资本,只要他想留住一个人。
只是,眼前的人不理智到让他觉得陌生。他认识的秦绍恒一直很理智,甚至理智到不近人情。他甚至怀疑,秦绍恒的心都是同寻常人不一样,冰冷的,没有温度的,如石头一般坚硬的。原来,就算是一颗石头,也可以被融化,被占有欲搅得面目全非。
“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留着沈如期,她会幸福吗?你会得到幸福吗?”时皓宇想了几秒,开了口,话一出口,有种感情咨询大师附身的错觉。
视线里,秦绍恒只是挑了挑眉,幽幽点燃一支烟,眼底是一望无底的深远,“我不在乎。”
时皓宇一愣,那冰冷的口气,让人寒意升腾,秦绍恒并不需要在乎这些,他们这些人,生下来就获得了比旁人更优秀的身世财富,在获得这些的同时,要舍弃的是那些来自于内心深处的柔情,他们不需要在乎这些。幸福,快乐,这些感受他们从来不会寄托能从另外一个人身上可以得到。
所以,秦绍恒不在乎很正常。时皓宇觉得自己今天有些反常,他应该将自己归类到和秦绍恒这类人之中。
冰冷的,理智的,不会被感情左右的。
可是,时皓宇不知怎么,偏偏说了那些平时听来可能会让他嗤之以鼻的话。
时皓宇感觉自己是中了某种魔咒,是在顾丹真诚拜托他劝秦绍恒放弃沈如期开始,还是从顾丹对他展示的第一个笑开始?
他的理智渐渐被抽离,活在人间的温度在体内慢慢荡漾开来。在尔虞我诈的金钱欲望的博弈中间,在纸醉金迷的享受中间,他感受到了温度,如初升的太阳,温暖得恰当正好。
时皓宇叹了口气,微微摇头,“绍恒,我当你是兄弟才说这些话,如果你真的喜欢如期的话....”
他话还没出口,秦绍恒狠狠摁灭了还未燃尽的香烟,眉间染了不悦,“我和她的事,我心里有数。”
时皓宇知道秦绍恒已经有些微微动怒,纵然他们关系再好,也不好造次再说下去。他拍了拍秦绍恒的肩膀。
秦绍恒微动了动身子,移开,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走廊剩下稀繆微不可查的烟雾,在空气中散得彻底不见。时皓宇恍了恍神,窗外的雨势变大,他的思绪混杂在雨声中,越行越远。
秦绍恒走在医院的走廊,消毒水的味道汹涌在鼻腔,他向来不喜欢这里,以前生病的时候,他为了不去医院,能忍着便忍着,忍不了也是请家里的私人医生在住处就诊。他身子从小便好,小病都不常有,何况那些需要动刀子的大病,少之又少,上一次动刀子,还是为了替沈如期挡那架子。
他想起那次也是同今晚一样,雨水从天而降,混着泥土,黏腻的污渍让人厌烦,他看到那架子顺着沈如期倒下的时候,他的脑子一下子已经失去了思考的余地,他冲向她,将她的身子挡在身下,架子的重量全部压在他的身上,他甚至都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血渍顺着被割裂的皮肤淌下,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想的仍然是她的安危。
他是个商人,又生下那样的家庭,从小受到的精英教育,让他学到的是,如何精准计算投资回报率,他一直以为这是人生奉行的行事准则,你付出多少,就应该得到多少,换言之,想得到多少,也应该付出多少。
可是,那次他把他的命都压在了上面,他一点都不在意他是不是也能得到相应的回报,是不是在他生死攸关的时候,她能够同样拿命救他,或者她会付出甚至更高的回报。
他一点都不在意,他想的却是,只要她活着就好了,如果从投资回报率来衡量,她好好的活着就是对他最好的回报。
外面的雨势没有任何小下来的趋势,秦绍恒站在医院的走廊,VIP病房前的人员走动稀少,很安静,安静得他能听到他脑海里有一道声音在叫嚣。
秦绍恒双手抄在裤袋,脚步停在病房门口,第一次,他有了一种退却的感觉,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属于弱者的情绪,一直不被允许在他的世界产生的情绪,那种退却衍生出恐惧,他害怕看见她对他的爱不屑一顾的冰冷的表情。
像一把刀,在凌迟着他,第一次,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情绪,想把她留在身边的欲望大过了一切。
只要把她留在身边就好了,那一道声音,渐渐洪亮,压制了他所有的理智。
眼底的恐惧很快消失,恢复如常的镇定冰冷,脸上已经辨不出情绪,他抬起手,转动了冰凉的把手。
房门还没有推开,口袋的电话嗡嗡作响。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的号码,接起。
“绍恒,你快来医院一趟,我姐,我姐又自杀了.....”萧惠恩在电话的那头语气惊慌,她惊慌的不是萧惠茹生命垂危,她惊慌的是,她要失去利用萧惠茹搬到沈如期的机会。
秦绍恒捏着手机的手指微顿,浓眉微皱,“地址?”
萧惠恩报了地址,秦绍恒挂了电话,透过缝隙,他看了一眼,病床上,裹成一团的沈如期,眸子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温柔,手指微用力,门又被合上。
暴雨小了一半,从一家医院到另一家医院,路程不算久远。
另一家医院内,照旧弥漫的是不讨喜的消毒水的味道,大同小异。
他按照病房号找到了病房,他个子本就高,房门的玻璃里隐隐现着萧惠恩背对着他坐着的身影,他敲了敲门,他看到萧惠恩起身,开门,他迈进了病房内。
呼吸机滴滴的声音有规律的响在安静的病房。
“怎么回事?”他皱了皱眉。
萧惠恩习惯性的立在他的身旁,算来她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他身上专属的让她沉迷的味道就在她的鼻尖萦绕,像是一个漩涡,席卷了她所有的理智。欲望,想得到他的欲望在体内汹涌。
阴狠在眸子里闪过,很快被遮掩得严严实实。
她愣了愣,才回过神来,“我刚旅游回来就....就看到我姐,我姐,我姐她割了腕子。”
同样的方式,萧惠茹真是用不腻,她嗤笑,但她要利用萧惠茹离间秦绍恒和沈如期,她就得接受萧惠茹的愚蠢。萧惠茹在割腕子之前就打了电话给萧惠恩,惯常的诉委屈,在意识消沉的那一刻,暗示了萧惠恩,即将有激进的做法。
萧惠恩又不傻,接受了她的暗示。尽管她将萧惠茹视为敌对的一方,但在扳倒沈如期的目标上,她们是一致的,所以她帮了萧惠茹,与其说帮萧惠茹不如说帮她自己,她想得很清楚,她和沈如期做盟友的机会已经从仓库那件事开始彻底失去了可能性,当下,她只能尽全力配合萧惠茹的表演,帮助萧惠茹获得秦绍恒的好感,踢走沈如期。
到时候,剔除萧惠茹比剔除沈如期容易得多。
她计划得周全,她本身条件不差,缺的只是一个机会,只要除掉那些人,一个贪污犯的女儿,家世能力样样比不上她,一个受伤整过容,脸上有疤的女人,谁知道失踪的那些年遭遇过什么,这两个哪里能比得上她。她会让秦绍恒看到她的好,看到她比这两个“残缺”的人都要优秀的好。
她余光瞥过秦绍恒的神情,冷静得没有任何的一丝的波澜,看不出关切与紧张。
他一定心底也在不厌烦这样的把戏吧。想到这,她有些洋洋得意。
“绍恒,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萧惠恩开口试探。
话音落,秦绍恒没有应声,她知道他是无声的默许,她又开了口,“我姐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念着你,她对你的感情,这些年,你也应该看得到。她为你付出了多少,要不是那次飞机失事,她如今也不会这样,她好不容易回了家,我爸妈都很开心,我和我姐都没敢告诉家里,她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医生说,这种自杀倾向已经成了惯性,只要情绪受到刺激,就会发作。近几年我父母的身体也不太好,绍恒,我请求你,不管怎么样,都顺着我姐,不要刺激我姐。可以吗?”
她这话说得动情又良善,差点要被自我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