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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峰过来时,段延庆和刀白凤十指紧扣,正在品评一株叫不上名目的牡丹花,此株枝繁叶茂,花朵富丽堂皇,然却不及玉立其旁的段延庆和刀白凤,一个容貌俊雅,神采飞扬,一个神清骨秀,端丽难言,气度雍容,简直不像是身具武功的江湖子弟。
想到师父说大理段氏前太子叫段延庆,十几年前便已不知所踪,此时看二人气度,乔峰不再觉得奇怪,上前打了个招呼,“段先生,夫人,今天我做东请你们喝酒。”
段延庆此时心情十分愉悦,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三人移步旁边的酒肆,乔峰高声道:“于掌柜,切三斤熟羊肉,来一只肥鸡,有什么时鲜的下酒菜再炒两个,最重要的是先把酒送上来。”
点过酒菜,他才想起身畔二人,不好意思地扭头问段延庆和刀白凤吃什么。
刀白凤摇头,段延庆却为她点了一道汤。
肥肥胖胖白白净净的于掌柜显然和乔峰很熟,“好嘞,乔大侠您和这二位请上座。”
因百花会之故,各个酒楼食肆都坐满了人,这家酒肆也一样,巧在乔峰和段延庆、刀白凤进来时,恰好有一桌食客结账离开,于是他们便坐到了窗下的一张四方桌边。
虽然段延庆和刀白凤很多时候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两人经常餐风宿露,也不挑剔。
乔峰嗜酒如命,不等菜上来便先与段延庆喝酒,刀白凤赶紧吩咐跑堂的把熟羊肉先送上来给他们垫垫肚子,免得喝酒伤身。
跑堂的动作很麻利,很快就把切好熟羊肉端上来,还有一直炖在砂锅里的老母鸡汤。
下山后,一路走来,刀白凤就没在酒楼食肆里见过牛肉,所以不存在原著中动辄就切二斤熟牛肉的情形,因为牛是耕牛,属于主要劳动力,朝廷不允许私自宰杀,杀了就是犯罪。
段延庆给她舀了一碗汤,然后才与乔峰你来我往地碰碗。
刀白凤发现段延庆很重视乔峰,不然不会刻意与他结交,因为段延庆即使落魄过一段时间,行如鬼魅,骨子里也依然带着皇太子殿下的尊贵和骄傲,一般人很难得到他的认可,更别说他以这般随和的态度来对待乔峰了。
喝到兴头,乔峰脸色如常,道:“大理段氏的一阳指果真名不虚传,我向师父请教了半天,也未得破解之法,不知六脉神剑又是何等神奇。”
段延庆淡淡一笑,道:“六脉神剑并不是真剑,而是以一阳指的指力化作剑气,有质无形,可谓无形气剑,须得以浑厚无匹的内功作为根基。此乃天龙寺的镇寺之宝,等闲皇室子弟都未必晓得,更别说见识一二,尊师倒是广博得很,居然知道六脉神剑的存在。”
刀白凤道:“师父和师叔也知道,因未得到这两门武功心法,师叔遗憾得不得了,没少让你用一阳指和他切磋武功吧?”
要不是段延庆破解了珍珑棋局,无崖子早把觊觎之心搬到脸上了。
段延庆莞尔道:“凤儿,你小心隔墙有耳,被童姥听了去。”
无崖子不在意刀白凤在背后议他,天山童姥可未必,老太太本就深恨无崖子和李秋水曾有那么一段双宿双飞的快活日子,那些武功秘籍也是二人所搜罗,和自己无关,此时允许无崖子继续开创他的武功,已是天山童姥相当宽宏大量了。
刀白凤吐了吐舌头,“你们喝酒,你们继续,乔大侠,洛阳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乔峰道:“洛阳原是古都,颇多旧迹,龙门石窟、白马寺、鸡冠洞、老君山、龙潭大峡谷等处,又有邙山、伏牛山等,二位均可前去一观。”
刀白凤记在心里,翌日便与段延庆各处游玩,乔峰也为帮务忙碌。
再次遇到乔峰的时候,乃是乔峰来向他们住处向他们辞别,汪剑通交给他一个任务,仍然和辽国有关,让他乔峰刺杀一个辽国手握重兵的大臣,这个大臣姓萧。
段延庆惜才,见爱人双眉紧蹙,便招手让乔峰坐在对面,伸手给他倒了一碗酒。
“乔大侠,在离去之前,可否听我凤儿讲一个故事,事关尔身,莫怪我等唐突。”
乔峰正襟危坐,朗声道:“洗耳恭听。”
刀白凤清了清嗓子,道:“江南有个燕子坞,燕子坞住着慕容氏,据说慕容氏当家人慕容复和乔大侠齐名,乔大侠可有耳闻?”
“世人皆知,可惜我不曾与之谋面。”乔峰说完,不禁道:“夫人提起慕容氏作甚?”
刀白凤没有回答,而是缓缓地道:“慕容氏本是鲜卑族人,五胡乱华时代,创立了大燕国,后来被灭,但慕容氏依然以皇室后裔自居,一心复国,传到慕容复这一代,名字叫做慕容复,就是复国的复,其父叫作慕容博。”
不止段延庆眼露惊异之色,就是乔峰也没想到,脱口道:“竟有这样的来历?”
刀白凤点头,道:“慕容博一心光复大燕,可天下大势已成,根本没有慕容氏起兵的机会,只能龟缩江南一角以积蓄实力。二十年前,慕容博终于抓住了一个机会,他向至交好友玄慈大师告密,说将有契丹武士准备入侵中原,夺取少林寺的武学秘籍。玄慈方丈深信不疑,集结了一批江湖好汉,当然,也是他们自愿前往抵御契丹武士,第一批以玄慈方丈为首,其中还有汪剑通、智光大师、赵钱孙、单正等人,一共十九人还是二十几个,我也记不清了。”
陡然听到汪剑通竟在其中,乔峰不由得道:“此起大事?怎么从未听师父提起?”
刀白凤看他一眼,不紧不慢地把在雁门关时告诉段延庆的那段故事娓娓道来,“那个叫萧峰的孩子随后被玄慈方丈送到少室山下的农家养育,给了他们一百两银子,农人姓乔,名叫乔三槐,所以孩子的名字叫作乔峰。”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是契丹人?”乔峰一跃而起,一掌落在桌上,登时将桌子打得粉碎,木屑四溅,桌子上的酒碗酒壶跌落在地,亦摔得四分五裂。
刀白凤叹了一口气,道:“契丹人胸口都会刺着一个狼头,你若不信,可以去契丹查访。”
乔峰缓缓扯开衣襟,露出一个狰狞凶恶的狼头刺青。
段延庆看了两眼,道:“乔大侠,我夫妇二人惜你为人磊落,是大英雄大豪杰,不想你将来得知身世之后因两国之争而堕入两难之境,是以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于你。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问当事人,玄慈方丈和汪剑通、单正、智光大师等人均在世上。”
刀白凤接口道:“乔大侠,令尊萧远山可能是契丹贵族,萧是辽国后族的姓氏,就凭令尊那身差点让玄慈方丈等人全军覆没的高深武功,他绝对不是辽国的无名之辈,你去查二十年前的萧姓贵族,一定可以查到蛛丝马迹。哦,令尊还活着,大概藏身于少林寺中,你可以去找找,看到长相和你几乎一模一样就是年龄有差异的中年大汉,不用怀疑,那是你爹。”
本来是很严肃的一件事,她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段延庆差点笑了,却也开始怀疑刀白凤的消息来源,她在和离之前一直居住在云南,如何对中原武林之秘事了如指掌?
乔峰双目圆睁,咬牙道:“我去问师父。”
向二人抱了抱拳,乔峰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脚步飞快,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刀白凤注意到段延庆看自己的眼神,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啊,唯一的不同就是她今天穿了一件青衣,和段延庆的青袍是同一种料子。
“凤儿,世上还有你不知道的秘密吗?”段延庆问道。
刀白凤挠了挠脸,傻笑道:“当然有,我就是少年时机缘巧合知道了一些旧闻,你不准追根究底,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段延庆果然不再问了。
前脚刚叫人把客厅打扫干净,乔峰后脚就来了,一个劲地要酒,什么都不说地喝了个酩酊大醉,他本来千杯不醉,可这会不过两坛子酒就不省人事了。
叫人把他搬到客房休息,段延庆叹了一口气,看来他已经从汪剑通口中得知真相了。
次日一早,段延庆用段家剑和刀白凤喂招时,乔峰揉着眼睛从客房里走出来,见到他们剑走轻灵,招式繁复奥妙,不禁一声大赞:“好剑法!”
段延庆和刀白凤立刻停下来,扭头看他,“乔大侠你醒了?”
乔峰叹道:“我已经问过师父了,大概过程和二人所言相差无几,只是不知告密者乃是慕容博,也不知我生父仍旧活在世上。”
“那你打算怎么办?”段延庆问道。
乔峰神情坚毅,“丐帮决计不能继续待下去了,因为丐帮以驱除契丹胡虏为己任,我身份尴尬,只能两不想帮。所以,我打算先去探望养父母和玄苦师父,再去寻找我爹,待父子团聚后,找慕容博报了仇,便回关外为家,此生少履中土。”
刀白凤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从此以后江湖恩怨和你无关。不过,慕容博已经假死了,也藏身在少林寺,经常和你爹一样三更半夜偷阅少林七十二绝技的那位就是他。”
乔峰听了,嘴角一阵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