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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万！
听到这个数字, 她立刻想起来了，在2005年的时候，一个腐朽奇特的潜规则, 如果到和国家沾边的单位上班，是要交一笔编制费的。国有单位的话，员工分很多种, 第一种是国家编制, 第二种是合同工，第三种是实习工, 第四种是临时工。
要想顺利入职清关外贸, 做一个国有编制工, 是需要交纳一笔20万的投名状的。交20万，然后每个月挣1500的工资, 挣到天荒地老的天昏地暗的才能回够本儿。
就是这样一种傻帽一般的潜规则, 这个时代的人还是趋之若鹜的, 指标名额都有限制。多少人都挤破头，要不是因为她是一本大学语言类毕业生, 学历高，专业又对口, 还不一定轮得到她那。
靠山山倒, 靠人人跑。上辈子自己都没有留在清关外贸, 这辈子就更不可能了。
张明月摇头：“不交钱了, 我不想进清关了。”
刘志伟吃惊：“不是都说好了吗？怎么忽然又变卦？你家里又给你找了什么单位, 现在厂（棉三）里可是不景气。”
张明月摇头：“我也不去棉三厂，我家里在星客隆有服装店，我卖衣服去。”
“什么？”刘志伟眼睛睁的铜铃一般大。“上完了重点大学去卖衣服？让人知道，都要笑掉大牙了。”最关键的是，让别人知道他女朋友是卖衣服的，也太丢人了。以后结了婚，亲戚谈论起来，你媳妇在啥单位？星客隆卖衣服的，那可丢人丢到家了，好似他去农村找了个没学历的小姑娘做老婆一样。
张明月点头：“恩，决定了，就是去卖衣服。”
有了20年的一场梦境，她手里赚钱的办法多如牛毛，不过她还需要第一桶金，那就从最熟练最有根基的行业做起吧。
这个时候也已经想起来当初和刘志伟分手的原因了，就因为她毕业后没有拿到国有单位的正式编制，刘志伟就把她给甩了。老一辈的观念根深蒂固，正经人就得有正经工作体面单位，那些没学历的小姑娘都是没办法，也就没有什么好挑剔的，如果她这种好学历的不找国家沾边儿的单位，那就是心野，是不正经，是女表，跟女昌技也没什么区别了。
“你又在胡乱开玩笑对不对？”刘志伟向前迈了一步，越过了正常人之间一米左右的间距。
张明月战略性的后退一步：“没有开玩笑，我们分手吧，我决定回家卖衣服了，你肯定不同意的，嗯？还有，我每天都要喝可乐吃麻辣烫，这个你也一定不会同意的了。”
说完这句话，整理一下背包，转身走了。
只留下刘志伟站在这里，如同刚刚五雷轰顶了一般。
一只野猫蹭地一声，在斜街上飞过，地面上的污水溅起浪花，后面一只肥硕的大狗飞快的追了过去，又溅起一阵污水浪花。刘志伟呆在原地，一直没有追上去。
张明月在精神上屏蔽了那些污水，以免自己吐出来。回到公司宿舍，抱着自己的电脑研究了一会儿，基本确定了今后的发展路线，重活之后，她的目标很明确，做个有钱人。
既然决定赚钱，那么继续留在清关已经毫无意义，张明月直接给公司人事递交了辞职信。第二天就收拾东西，回学校了。
对于张明月的这个决定，同是实习生的高雯雯李丽等人很是不解。
四人之中，高雯雯是决定留在清关的，投名状的二十万块说不定已经准备好，甚至已经交上去了，她是本地人，家境小康，出钱进个国有企业，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可也干净体面，终身有靠，在2005年的时候，这是主流的想法，大部分人都是赞同的。
黄秀秀也想留在清关，除去国有编制之外，清关公司甚至还有留京户口的指标名额。对外地户口的她非常有吸引力，要不是因为重点大学专业对口的条件，普通人就算花一百万，也未必能有门路办妥。可她凑不齐投名状的钱。最终黄秀秀决定先签一个合同工，然后考个研究生慢慢熬，工作出色学历高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拿到编制。
李丽是最犹豫不决的，她肯定拿不出钱来，还一直关心着校园的大企业招聘，想寻找其他的机会，不过她没有马上离开清关，至少这里有饭吃，节约的话，还可以攒点钱。
因为关注招聘，李丽是回学校次数最多的，偶尔她也会去张明月的宿舍里找她叙旧，请她帮忙留意招聘消息。
临近毕业的最后几天，李丽是越来越急躁了，有一次她甚至花钱买了两只雪糕，准备请张明月吃一只，继续维系感情，以便毕业后多一点照应。
找到张明月宿舍的时候，只见张明月的两只拖鞋仍在地上，彼此距离很远，她抱着一只笔记本盘腿儿坐在床上，稀里哗啦的打着字，床上地上还散落着一些纸张。
李丽拣起一张细看，只见上面写着，小巴狗，仙人球儿，兰花盛开了，最爱你张三三。一堆的烂七八糟。疑惑的出声询问：“这是什么呀？”
张明月停止打字，揉揉眼睛，把那些纸张小心的收起来，神秘一笑：“三千越甲可吞吴，这是我三千雄兵的名单，哈哈。”
她收拾出一点干净地方，请李丽坐了，两人一起吃雪糕，随便聊着天，年轻的女孩，又是同校，可以谈论的笑话也挺多。
几天之后，女生宿舍一片狼藉，这是学校规定了毕业生离校的最后一天，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铁打的学校流水的学生。
毕业的最后一天，根本没有任何人情好讲，学校对毕业的学生是毫不留情的，一夜都不会通融，限定了时间必就须搬走，凶猛的宿管阿姨甚至会把那些钉子户的行礼扔在宿舍楼外的地上。然后关楼贴封条。
张明月在最后的期限里，把东西收拾好了，张爸爸开了车过来，把她的行礼都拉回了家。之所以磨蹭到最后一天才离校，实在是因为，家里比学校还更加混乱。
李丽只好自己步行回去，刚走棉三门市，就听一个售货员在那里打招呼：“李主任又上班时间出去玩儿了啊。”
敌方小兵随时随地都可以发起攻击。
李丽生气：“我今天休息。”
那个售货员又说：“做领导就是好呀，休息时间都比我们多一天。”反正就是没有好话就是了。
偏偏这个时候孙小丽还在那里拿今天的最后一批货，一排的五辆小推车排在那里，大包大包的衣服从库房里搬出来，一件，一件的拆开了挑选。几个售货员都在那里帮忙，以前属于她手下的几个女工也在说笑着干活儿。
孙小丽买了巧乐兹分给大家吃，这是现在市面上最贵的一种雪糕。按说棉三的门市管理挺严格的，门市经理今天却不管这事，不光不管，他自己也拿了一个巧乐兹在那里剥皮儿。
李丽咬了咬牙，扶着楼梯上楼去了，其实她现在心里已经有了些底气。张明月可以把网站办的那样红火，她为什么就不能？这几天她也一直在研究淘宝，知道了各家老板都是去各大论坛发帖子，吸引人气。心理想着，不就是发帖吗？我也会呀。
开始发帖以后，果然打破了以前的冷清场面，每天也有三件五件的衣服开始卖出去了，李丽干劲儿十足，今年是淘宝平地飞升的一年，网购是全民关注的新鲜名词儿。只要肯拼肯学，总是会有些收获的。
尽管这收获的过程充满了汗水泪水和血水，买家真是什么样的奇葩都有，有故意给差评，索要好处费的。有穿一两天就退货，衣领上沾了口红印儿的。最可恨的就是那种买一件衣服，让你陪聊一整天，要大家交个朋友的。
原本这种买东西要求交朋友的顾客，一开始还觉得有些温馨，不过后面可就原形毕露了，她说要组织一个什么活动，需要马上拿到八件衣服，请你今天就发快递邮寄，银行离得远，她明天就给你汇款。
按说都聊了一天了，李丽觉得自己也算是舍命陪君子了，八件的数量又那么诱人，开张大吉，所以就很高兴的去发货了。
谁知道第二天，这个顾客就消失了。2005年的淘宝店，销售付款一般有三种方式，第一是网上直接付，淘宝只开通了邮政充值和建行充值，挺麻烦的。第二种就是银行直接汇款，第三种是货到付快。
虽然不排除那些说话算话的大款顾客，虽然也有店家慧眼识英雄结交到大客户。可后面两种就经常有店家被骗，一两年之后，大家才都学乖了，咬定牙关不松口，任凭骗子说出花儿来，也必须先见钱再发货。这样一通打字就能拿货的事情，在淘宝上就越来越少了。
这个时代，网民的整体素质还行，电视购物之类的都是□□。但是骗子也开始从中看到了商机，积极的开启网络行骗事业。
八件衣服李丽赔掉了三百多块，门市经理天天追着她屁股要钱。李丽一边擦眼泪儿打电话给小孟厂长诉苦。
小孟厂长在那里还很吃惊：“被骗了，你不是说跟那个月月卖了好几个月，有经验了吗？你们是好朋友呀，她怎么不帮你？”
领导们最喜欢看到年轻的女孩子们单纯善良了，李丽还在努力维持着好朋友的人设，不愿意让小孟厂长知道她和月月关系不好了。
她擦掉了不值钱的眼泪，决定坚强些，去宏达宾馆找一趟张明月，常联系才能恢复友谊，还可以请教些秘籍。为什么自己的销量连张明月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宏达宾馆，防盗门一层又一层，钢铁生冷的锁在那里，正是静悄悄的没有人。宏达的老板还认识她，打招呼说：“找人呀？都出去了，她们可忙那，打电话吧！”
李丽决定明天再来，打电话张明月也许不接，但是直接过来的话，她未必好意思撕破脸。晚上她不想来，因为必定要撞上小孙那个恶心吧啦的乡下妹，小孙最喜欢恶声恶语，阎王好见，小鬼儿难缠。
今天张明月在家里算账，账户余额超过了三百万，旺旺叮咚，打印机刺啦刺啦，还在不断的送钱过来。她心情很好，决定也去做一次散财童女。
她准备给已经买断软件的程序员二次分红，当然也不会打钱过去就算了，她就想见见那几个人，聊聊代码的神奇和前途。
前几天约过一次，只见到了当初的经手人，写代码的主力没看见。张明月要求见那个代号“傲刀”的技术。
经手人犹豫了半天，不愿意给他们介绍。张明月坚持不放弃，既然见人，当然要见真佛。她许诺了联系人五千块的好处费，那人才松了口：“我收了你五万块，给了傲刀两千五，这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这个两千五就算帮他了，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你懂吗？”
丑话要先说到前头，这是怕她拆穿了，大家不好看。
做技术当然会吃亏的，没有想到吃亏到这样的地步，过手人净赚95%。真是比自己还要狠心多了。自己拿到一百万的专利费，还打算分给他们十万那，只拿90%。
张明月咬牙说：“行，理解！”
那个经手人就继续介绍傲刀的情况：“他也是个大学生，人才，家里也还行，花了钱给找过一个政府的工作，结果他不会做人，和领导闹翻了，工作也丢了。政府的领导们，都是喜欢勤快努力的年轻人，这个傲刀就不行，上面分下来的事，他一个小时就干完了，剩下时间就是打游戏，政府那里能容得下这样的人？工作当然要丢。”
混政府是要求挺高的。
张明月点头说：“嗯，然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