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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木的房梁穹顶下,珍珠帘幕如细雨缤纷,帘幕后立着一扇沉香底座的蒙纱绣屏风,百花丛中,以永嘉公主为像,少女衣袂若飞,有如仙子,一个侧影已是动人至极。
屏风后的宽大床榻上铺了红纱帐,金珠子坠在鲛绡金丝绣帐上,远望似彤云红雾。
新婚的公主换下了厚重的喜服,穿一身洁净的衣裙坐在榻边等候,长裙像百合花一样铺展在榻上,黑发如瀑,容颜似冰润的玉瓷。美丽至极,却神色清冷,看不出分毫的喜色。
珍珠帘幕被拨开,发出珠子相互碰撞的声音,高瘦挺拔的身影转过屏风,几步间来到室内。
公主的乳母和侍女纷纷向萧确行礼,公主也起身下榻,前行数步,在他对面几步远的距离处停住脚。
萧确挥挥手,命人下去,侍女们鱼贯而出,玉娘担忧地看了公主一眼,递给她一个鼓励的神色,最终躬身退下了。
萧确仍是穿着吉服,但他高而瘦,站立的身姿笔挺,更像是穿着戎装一般。他往前走了一步,抬手按住公主的肩膀,清楚地看到少女低垂着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
右手仍旧搭在她的肩上,绕着她慢慢走着,脚步沉沉地走到她身后,冰冷又火热的目光放肆地在她身上打量,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少女捏在袖子里的手攥紧了,感觉按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像是一座山一样地压下来,紧张得喉头一动,刚要说什么,纤腰被猛然一勒,整个人被迫贴靠到身后男子的怀里。
萧确一手勒抱住她纤细的腰身,头埋在她的颈侧,少女纯净的香气像是点燃了引线的火星子。
在对方强悍的怀抱中,公主无力抵抗,被迫着转过身来,任由他亲吻和抚摸。身体的裸露令她感到羞耻,特别是对方的喜服还好好地穿在身上。
她抬起手,摸索着替他宽衣,不知道碰到了他哪里,萧确的神色猛地一变,捧着她脸颊的右手突然往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的手那样重,公主顿时呼吸不过来,脸色涨红,神色痛苦地望着他。
大红色的帐幔轻轻飘摆,彤云红雾一样地弥漫了整个视线,最终将画面彻底掩去。
……
薛灵初的心脏怦怦直跳,拼命克制着才让自己没有失态。眼见对方望向自己的目光中流露出疑惑,她迅速地垂下了眼睛,避开萧确的视线。
方才看到的那一幕还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中,她甚至无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么大的手劲,她会被掐死的吧?
薛灵初的心里很乱,一时间脑子里各种各样的思绪纷涌上来。作为一个不合格的穿书党,她穿越过来后能够掌握的剧情很少,不过好在还有一个金手指,那就是偶尔可以预知剧情的发展。
但能够预知的剧情有限,并且极不规律。比如说她上次预知到元氏会带兵从晋阳南下攻入洛阳,所以才赞成薛廷入关中,但之后的剧情她就预测不到了。不然她要是知道入关中会碰到萧确,打死她也不会来长安好吗!
典型的羊入虎口,还是主动送上门的那一种。
至于这个金手指的规律,灵初目前还没有摸索出来,看样子像是触发了某些剧情后才会出现。而且她前几次的预知都是以做梦的形式,没想到这次会直接从萧确的眼中看到剧情,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男主待遇?
对了,他刚才说什么来着?嫁给他?不不不,他都恨她恨到要掐死她,傻子才嫁呢!
“在想什么?”萧确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灵初的思绪被打断,抬眼看他,正欲说什么,这时外面却传来一阵敲门声。
“我去开门。”灵初得了借口,也不管他什么反应,径自下了榻,快步走到外间把门打开,却是玉娘和谢无忧站在外面。
两人看到她亲自来开门,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
灵初不想让人看到她跟萧确共处一室,便装作很自然地往外走:“谢姑娘怎么过来了,找我有事?”
这时萧确也跟了出来,听到脚步声,谢无忧回头一看,目光便黏在了他身上,不肯再往前走了。
灵初无奈,只好也停住脚,见谢无忧慢腾腾地将视线转向自己,姿态端方地行了一礼,柔声道:“臣女是来向公主殿下道歉的,方才不慎将茶水洒在了殿下身上,不知有没有伤到殿下?”说完又看向萧确,满含情意地问候,“大都督也在?”
先前的事也不是谢无忧的错,灵初本就没有怪她,故而见她特意又来道歉也是有点惊讶。然而对方在向她行礼之后便目光热辣地看着萧确,她才反应过来,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根据书里的剧情,公主在刚来长安的时候,萧家人其实还是希望萧确能够和谢家联姻的,毕竟谢无忧的父亲在陇右和荆襄一带的声望都极为卓著,双方的身份也很般配。
然而萧都督却执意要娶公主,旁人也拿他没办法。一想到如果按照剧情走,她就得嫁给萧确,薛灵初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此刻真是万分希望谢无忧能够提早打动男主的心,让她这个白月光趁早沦为饭黏子吧!
可惜佳人目光灼灼眉眼含情地看过来,萧确却连一个眼风懒得扫向她。这样一副冷淡的样子,令谢无忧的美艳多情像是风吹过石头墙,得不到半点回应,一张艳如繁花的小脸不由得流露出委屈的神色。
薛灵初刚要说什么来打破眼前的尴尬情形,前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无忧?”
灵初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面容清俊的年轻男子快步走来,到了近前,神色担忧地看了谢无忧一眼,随后向薛灵初拱手一揖。虽然强忍着,但仍能看出他面上的不满。
“公主,无忧虽不小心冒犯了您,但确实不是有心的,且已经再三道过歉了,还请您大人大量,不要再计较了。”
薛灵初一脑门的问号,她计较什么了?还没想明白,那人又向萧确道:“阿舜表哥,无忧的父亲还在等她,我们就先告退了。”说完就要走。
“站住。”
灵初听他管萧确叫表哥,立刻就明白了眼前这人的身份。陇西李氏的一个子弟,李夫人的侄儿,同时也是原书女主的一个追求者。当然,因为戏份太少,人又不怎么样,所以连男配都算不上,勉强算个炮灰。
“方才的话我没听明白,你能给解释一下吗?什么叫做我大人大量不要再计较?你指的是什么?”这人莫名其妙地对着她就是一顿指责,语气让人一听就冒火,但薛灵初还是保持良好素养地微微一笑,看着他问道。
四目相对,走廊下灯笼的微光中,李信定定地看着薛灵初,一瞬间心脏竟然停跳了一下,他方才没有正眼瞧她,此刻才发现传闻中骄矜傲慢的永嘉公主居然美得出乎他的意料。
但想到方才看到的谢无忧脸上的委屈之色,他头脑瞬间清醒过来,目光也冷淡了些:“在下方才已经问明白了,无忧是被人撞了一下才会将茶水泼到公主的身上,不是有意冒犯,且当时已经道过歉了,公主何必不依不饶,又让她过来一趟?即便是身为公主,也不能如此不分是非吧?”
薛灵初真是长了见识了,这是女主脑残粉吧?不分青红皂白的功力真是无人能及。别说她没让谢无忧过来,就算是她让谢无忧道歉,这是什么了不起的委屈吗?那要是她以权压人再做点什么,这男配是不是还得跟她拼命啊?
她眉梢一挑,看向身旁的玉娘,见后者轻轻摇头,心里便明白了,谢无忧就是冲着萧确才过来的,道歉不过是个借口,这李信就是个傻子!
“本宫有没有要求她向我道歉,你问问她不就知道了吗?”薛灵初嘴角一勾,声音轻淡地道。
李信看见她的笑容,又是微一晃神,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想到她方才的语气和表情都是坦坦荡荡的样子,姿态亭亭,自然又端方,与他听到的跋扈公主的形象丝毫也对不上,不禁也有些怀疑,转头看向谢无忧,欲言又止。
谢无忧看着灵初,也是柳眉轻蹙。她自负家世高,人又貌美,自认比任何人都要配得上萧确。然而这位来自洛阳的公主一出现,便轻而易举地动摇了她心里的自信。论容貌,世间哪还有永嘉公主这样的绝色。
然而薛灵初却不仅是貌美,出身也比她更高,身上又没有丝毫的骄矜之气。谢无忧努力想要摆出大方的姿态,然而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内心深处对于她的不喜和抗拒。
出于以上种种心理,在女伴们编排公主坏话的时候她没有出言解释,李信替她出头的时候她也保持了沉默。
她以为公主会不屑争辩,就像她不屑跟自己计较一样,然而她却拦住了李信,叫他直接来问自己。
“李郎,你误会了。公主早知此事的始作俑者并非是我,不过我担心公主玉体有恙,所以前来问候……”谢无忧生得美艳,声音却是柔婉,这样娓娓道来,令人不由心尖发软。
“如此,是在下莽撞了。”李信向灵初抱拳一揖,神色歉然。
芝麻大小的事都能搞出这么多名堂来,灵初真是服了这两个人,懒得再理会,叫上玉娘,向着自己的住处行去。
在这段小插曲中,萧确始终保持着作壁上观的姿态,看着薛灵初与那两人对话。她素来不是个肯吃亏的性子,当然不会任由李信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她。
不过这事的起因却还是今日宴上的某些人搬弄口舌,又叫李信这个耳根子软的人听去了,看来他回头还得查一下,给那些闲得发慌的人找点事情做。
少女纤柔的身影消失在前方拐角处,萧确收回视线,见李信仍望着前方,脸上的表情晦涩难辨。他当然看到了李信在见到灵初时的惊艳,当时心里的确掠过一丝不快,不过也没有更多的想法了。
毕竟小公主连他都看不上,更何况李信呢。
沉默片刻,李信有些尴尬地看向萧确,唤道:“阿舜表哥……”
“你的耳朵……”萧确很想给他一点建议,斟酌了一下,摇摇头,“算了,还是换个脑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