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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六爷也是有自己的小脾气的,他眨巴眨巴大眼睛,手指头发痒似的刚准备动——顾写意一脚踩了上去,扼杀了所有蠢蠢欲动。顾正凛“呃”了一声。
顾写意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又看向老六渐渐憋红的圆脸。
顾写意脸色平和的说:“不好意思。”
顾正凛扯着嗓子嚎:“不好意思你倒是把脚丫子挪开啊!”
顾写意挪开脚,毫不费力的,一把把顾正凛从地上拉扯起来。
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顾六爷泄气了。蔫头耷脑的跟在顾写意身后进了厅内。
小承欢进屋后依次向各位哥哥请安,不过厅里的几位兄长注意力全集中在了顾写意身上。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似的,全在诧异地上下端详。
要知道顾正凛虽然比顾写意矮半头,可看起来活泼健壮,正处于虎头虎脑,能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年纪。而顾写意,诚然长得并不瘦弱,可视觉上给人感觉像精心雕琢过的玉人,好看之余让人觉得他很娇贵脆弱,只要稍加用力打几下就打坏了。
结果大家眼睁睁看着健壮生猛的老六,被单薄清俊的老五戏耍到毫无反手之力。
顾天赐笑眯眯说:“看不出五弟还懂些功夫。”
顾写意把顾承欢抱到身边椅子上,然后不置可否道:“我毕竟随军行走一年,在军营里闲来无事,就与将士们玩一会儿摔跤。”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连向来看他不顺眼的的老二顾成双都看怪物一样瞪着他——堂堂五皇子,被再多人厌恶抨击,也不得不称赞一句“触目若琳琅珠玉”的顾写意,在军营里和丘八们玩摔跤。这……这画面简直没法想象!
太子拧着眉头欲言又止。
顾写意心里很坦然,古代又没什么好的娱乐项目,他一个大老爷们不出去发泄发泄精力,难不成躲在军帐里绣花?
顾正凛好了伤疤忘了疼,隔着老远就要伸胳膊去捏顾写意的腰,嘴里忿忿不平道:“你们别被他骗了!我刚才摸了,他身上一点都不瘦!”
顾写意冷飕飕扫他一眼,老六的手瞬间僵在半空,默默收了回去。手怂了,但嘴没停,啧啧感叹:“摸着倒是刚劲又柔韧,五哥还真是处处都长得挺好的。”
这话简直没法接,顾写意真是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了。
太子低头短促的笑了一声,而后抄起筷子,沉稳持重地开了口:“好好的一顿饭,让你们搞得比看戏还热闹。吃饭吧。”
大家依言,纷纷拿起筷子。但只是拿起,要等太子吃了第一口,才真的去夹菜。顾成双很有捧哏的才能,专顺着太子的话头说,让太子可以尽情发挥口才。顾天赐在旁凑趣,查漏补缺打圆场,力保不冷场。顾正凛总能冷不丁抛出莫名其妙的话题,是个创造惊喜或惊吓的存在。
以上才能顾写意自认全没有,也不打算去抢他们的饭碗。于是专注于给顾承欢夹菜,照顾弟弟吃喝。及至吃得差不多了,顾写意招手叫来莫怀前,让怀前带顾承欢去午睡,并嘱咐睡醒了记得安排人送他回宫。
顾承欢难得见亲哥哥一次,十分依恋,腻在顾写意怀里不舍得去睡。闹腾了好一会,到底还是扛不住睡意,半梦半醒的被莫怀前抱走了。待顾承欢离席,顾写意才得以彻底解放,能安生地好好吃顿饭。
顾正凛指着顾写意,装作生气的样子:“厚此薄彼!我不也是你弟弟吗?凭什么我闹一下就得挨打?承欢在你怀里又踢又扭,你还喂饭。”
顾写意挑眉,对他似笑非笑道:“怎么,难不成六弟还想坐我怀里,让我喂你吃饭不成?”
顾正凛双手抱胸,打个寒战,一脸嫌弃:“住口,不要说这么恶心的话!”
顾写意横他一眼:“那就闭嘴,吃你的饭。”
顾正凛嘻嘻哈哈,拍桌大笑。
太子默默抿了一口酒,想刚才顾写意对顾承欢的种种举止。心道五弟不是真的毫无耐心,也不是真的铁石心肠,他就是分人。
意识到这点,说不难过是假的。太子觉得很多时候,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一时看顾写意,觉得是弟弟又像半个儿子。从小看到大的,打从心底挂念他疼惜他,想把最好的都给他且不要求回报。一时又会意乱神迷,心中悚然,他会因为顾写意去嫖娼拈酸吃醋,大发雷霆。他会对除顾写意以外的男人、女人全提不起兴致,连婚都不想结了!
这感情拿不起又放不下,搞得太子糊涂之余,满腔酸楚。他不敢和任何人提及,连顾写意都不行。天大地大,可无一处角落能容不下这份感情。他原本是果断跋扈的性格,再复杂的政事都能快速理出思绪,大刀阔斧去解决。如今只觉得深陷在一片无望且黑暗的沼泽中,不知道会沉沦到怎样的地狱中去。
顾天赐表面来看,在其乐融融陪自家亲兄弟吃饭闲谈。可暗地里,一直在谨慎地观察太子与顾写意。他见气氛时机到了,便清了喉咙,调动听起来愉悦高亢的嗓音开口道:“不久之后就是太子大婚了。大婚前臣弟想做个东,请几位哥哥弟弟出去玩一玩。不知诸位愿不愿意赏个面子?”
这一顿饭老三积极配合自己,又配合的那么好,顾成双心情愉快决定顺手推舟。顾正凛本就爱凑个新鲜热闹,更是积极响应,还不断追问去哪里玩耍。顾写意心里有点烦,他预备着张嘴找借口推掉,突然心中一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犹豫片刻后默不作声继续吃了,算是给了个默认的态度。
而太子“大婚”二字入耳,不自在的调整了坐姿。他抬眼盯着顾写意不为所动的侧脸,心尖上猛然生出一股子唯我独尊的狠意。
他眼下是还没想清楚自己求的到底是什么。不过话说回来,他不是什么书里多情柔弱的文人书生,而是不久将来会统治天下的帝王。这天下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他。如果真有一日,选择坠入无边黑暗的泥沼中永不超生,他才不会选择孤独前往。
五弟,你是要陪我一块去的。太子淡然的想。
人心隔肚皮,顾写意听不见太子心底那些见不得光的悄悄话。
他如今封了王,拥有了自己的府邸与出入自由后,心思全落在一件惦记很久的事上了。
乔迁之宴第二天,顾写意收拾好整理出的雍京沟渠资料,傍晚时分直接上门,把准备回府休息的顺天府尹孙士珍给堵回了府衙里。
顾写意:“别急着走,咱们商量下怎么铲除无忧帮。”
孙士珍大为吃惊:“王爷还没忘呢?这都过去小半年了,我还以为你早已忘了这事。”
“我记性好的很。”顾写意一派理所当然:“前面是有其他重要事忙,如今终于得了空闲,自然该去收拾他们了。”
回过神来的孙士珍,急忙请顾写意入内堂落座,然后招呼下属去拿来和无忧派相关的卷宗。交代完这一切,他又想到时辰不早,忙又招呼下人去准备酒席。
顾写意低头盯着卷宗,虚空抬手冲孙士珍方向摆了摆手,毫不客气交代道:“无需那么麻烦,不要酒也不要汤汤水水的东西,简单做些饭菜,直接端到这里吃就好。”
孙府的下人点头哈腰,快步离去准备。
孙士珍回到顾写意身边,与他并肩而坐。两人都快速而认真的阅读对方提供的资料,边看边讨论。
两人直聊了一个多时辰,聊到太阳彻底与月亮交接班,天地一片漆黑。自始至终沉默旁听的莫怀前,忍不住开口提醒:“主子爷,孙大人,饭菜已经热了又热,再热下去怕是要难以入口了。”
听到这句,顾写意与孙士珍面面相觑,像是集体反应过来饿。忙让下人赶紧把饭菜赶紧端进来。
两个人边吃边聊,孙士珍眉头紧锁道:“怎么算,都觉得十分棘手。若是想一举歼灭不留遗患,就需得调遣足够的兵力,守住全城所有排水口,来个瓮中捉鳖。可这里也有麻烦,地下沟渠四通八达,又杂乱无章。他们常年活在地下比我们更熟悉环境,若是见大军压境,就躲入暗道中,待兵力撤走又可以钻出来继续作案。而且各处出口要派足够的兵力,还要预留足够多的人手进入地下搜索,这单是想想,就难以估算到底需要多少兵。若是派少了,又恐事倍功半。”
孙士珍一口气说了一大段,末了叹了口气,下了结论:“很不好办。”
顾写意抬手,像个老大哥一样拍拍他肩膀:“不要急,事情麻烦,可以拆开来一样样准备。”
孙士珍没由来的一阵脸红,他比对方大了十岁,却反被当成了小弟弟。他斜眼打量顾写意,见对方神情淡定自若,没有一丝气馁恼怒,是面对困难仍坚定不移的模样。联想有关雍郡王的那些或真或假的传闻,不禁有些走神了。
吃过饭又聊了片刻,顾写意告辞离去。在顺天府门外,顾写意登上马背,对莫怀前说:“明日叫侯安泰来见我。”
莫怀前:“是。”
翌日。
侯安泰兴冲冲去到见顾写意。见面的地点,仍然是随机选择的某间客栈的客房。用事先约定好的暗号叩门,得到允许后,侯安泰呲溜一下就钻进了屋。他抬眼见顾写意端坐高椅上,身侧站着莫怀前。
侯安泰开心地挠挠胳膊:“哎呀五爷,许久不见真是想死我了。”
顾写意从不与他过多客套,将数量可观的银子推向他,而后说:“给你安排个差事。”
侯安泰的眼睛泛出犀利的凶光,跃跃欲试道:“什么差事?”
顾写意端起茶盏喝了口,心平气和说:“拿好钱,带你几个小兄弟去无忧洞里嫖。”
侯安泰犀利的眼神变迷茫,慢慢长大的嘴,发出一个简短的音节——“哈?”哈完,侯安泰很快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和机灵,他转转眼珠瞟了眼莫怀前,贼兮兮压低声音问:“五爷,你到底想让我去嫖什么?”
顾写意放下茶杯,气定神闲又说:“你他妈爱嫖什么嫖什么,这也用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