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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年满十五岁的顾康健,已有了七分成人模样和身为未来天子的觉悟,言行举止自带了一股上位者不容置疑的气势。他脸色平静,不怒自威地看着两人。
这样的态度更叫人害怕。听雨硬着头皮开口:“回太子爷,殿下一早突然想出去转一转,现在还未归来。”顾康健斥道:“胡闹!大清早不赶紧收拾好去上学堂,出去玩儿什么?五弟不爱上学的毛病,都是你们这群奴才惯出来的。”
听风听雨又惊又怕,不知该如何回复。但太子爷根本不需要她俩的回答,自顾自就找好了理由和台阶给他五弟。
发完火,顾康健摇头无奈又笑了:“说到底,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贪玩是正常的。”说罢,回头看向王玉:“五弟逃学的事情不要张扬,你带人去寻他回来。态度要好一些,免得他脾气上来,在外面闹出大动静被父皇知道。”
王玉领命而去。
顾康健落座,在雍华殿正厅慢慢悠悠喝茶等人。等的无聊,不禁又想起了很多。他当年第一次见顾写意时,就说出了豪言壮语,要多与兄弟们亲近,兄友弟恭作后世表率。可十根手指有长短,一碗水很难端平。这么多弟弟里面,他还是最疼顾写意。有什么好吃好喝好玩好用的都惦记着他,给他来送一份。可那臭小子偏偏不爱领情,时不时的,顾康建甚至能从顾写意那里感受到一丝嫌弃。可说来奇怪,别的兄弟若是这样对他,太子自然是要暴怒的,唯独顾写意这样对他,他就生不出来任何的气。
要不怎么说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呢?顾康健边喝茶边这么想着,不由自主脸上就带出一点儿笑意。听风听雨两姐妹趴在地上,偷偷抬眼瞄了一眼太子爷的脸,然后默默地彼此对视一眼。
肥胖会带来诸多健康隐患,大部分时候会提前要人命,但也有立功的时候。比方说现在的富得宝,得亏他脂肪层够厚实,减震效果极佳,没被莫怀前一脚踹成重伤。
富得宝痛从胸口起,恶向胆边生。他抖着兰花指,指着更加伤重的莫怀前喊:“今日给咱家往死里打!打死了算我的!”
话音还没落,砰地一声响,顾写意推门而入,惊动了屋里的四个人。
富得宝见进来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不由得一愣。他在御马监当差,后宫走动的少,没什么机会碰到顾写意。但皇宫大内,男人就三种——太监、侍卫、皇室成员。眼前的小少年,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前两种。那就只剩下最后的可能。富得宝小眼一眯,只看顾写意身上那身不输太子规格的奢华行头,就知道这孩子来头不小。要知道,就算是皇子,生活待遇也是分高低的。从个头年龄猜测,这位可能是四皇子顾慧中?或者是……
莫怀前视线透过乱发,打量顾写意片刻,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眉梢挑起,流露出些许意外神色,显然也是猜到了顾写意的身份。
顾写意的一双眼眸生的内勾外翘,开合有神光逼人。他转了转乌黑的眼珠,扫视一圈,深深看了眼莫怀前。顾写意勾起嘴角,语带调侃笑问道:“你们在玩游戏吗?输了就要受罚被绑起来。”
皇宫大内,哪怕是个孩童也不能轻易轻视,谁知道会是哪路神仙。狗腿们一时语塞,富得宝忍着痛,赔笑道:“奴才在教训个不听话的下人,敢问小主名号?”
顾写意没接他话茬,而是径自找了个椅子坐下来,似笑非笑对富得宝说:“今日闲来无事,无聊的紧。瞧你们玩的热闹,带爷一个。”
富得宝干笑:“奴才的陋室逼仄腌臜,实在没什么好玩呢。”
顾写意笑了:“不陪我玩,我出去逢人便说,富公公专注和小太监在屋里打打闹闹,理都不理我。”
不用猜了,定是五皇子顾写意!这个名字跳进富得宝脑子里,他就没由来的一阵慌张。
这位小爷年龄不大,传闻不少。宫中都传他寡言少语,全然没个小孩儿样。连当今圣上永辉帝评价他,措辞都十分苛刻严厉,说他“孤僻乖觉,性子阴沉,没半点孩童的活泼可爱。”今日一见,果然是棘手人物。小小年纪就已如此难缠。
宫内有权势的大太监,或欺凌或对食小太监、宫女都很常见。但这事就和贪墨公家银子一个道理,毕竟见不得光的丑事,能做不能被公开。富得宝只得忍气吞声,赔笑:“玩,奴才们陪您玩。想玩什么呢?”
顾写意从椅子上跳下来,抚掌开心道:“就玩猫捉鼠。都不准出这间屋子,谁被抓住就要被捆起来。”
顾写意当猫,富得宝和两个狗腿当老鼠。屋子小,再加上富得宝三人迫切想顾写意赶紧走人,于是很快依次被抓住,还彼此把对方捆了起来。顾写意亲自动手绑了最后一个。
“五皇子果然厉害,这么快就把奴才们都抓住了!”富得宝坐在地上,如同一座肉山,皮笑肉不笑道:“游戏结束了。咱们接下来要玩……呜呜?”
顾写意抓起屋里的破抹布,旧衣衫就往三人嘴里塞。富得宝的小眼睛瞪大了两倍,难以置信看着顾写意抽出靴子里的匕首,然后一手拿匕首,一手拖着椅子走向莫怀前。
顾写意把椅子放在莫怀前面前,站了上去,两人高度差不多一致。顾写意先是拨开混合着血污粘在怀前脸上的头发,又用袖子胡乱给他擦了几把脸。那张记忆中熟悉的脸,终于露出了几分真面目。
白到几乎透明皮肤,隐约透出青色的血管。尖细的下巴,秀气直挺的鼻梁,斜飞入鬓的眉。最出彩的,还是那双眼睛,如同初春刚融化的河流,清澈中掺杂着冰,此刻正静静凝视着他。
“明明功夫极好,却蠢到被他们吊在这里打杀。”顾写意用匕首割绳子,“无非是存了绥靖求生的心思,乞求敌人放过你。”
绳子割断,莫怀前双脚落地,他揉揉肿胀勒成紫黑色的手腕,抬眼望着还立于椅上的顾写意。顾写意居高临下,眼微微眯起,不紧不慢说道:“若有人抱着害你的心而来,就应当毫不留情还击。至于会不会惹出麻烦,那是以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不论抗争结果是输是赢,宁可堂堂正正的死了,也不能被人当条狗一样侮辱折磨!记住了,这世道只有不怕死的人,才配活着。”
莫怀前一扫方才的麻木,眼中冰雪融化,灵光舞动:“奴才记住了。”
顾写意跳下椅子,踱步到富得宝三人面前,看他们眼神冷漠的如同看死人。顾写意将匕首递给莫怀前,“杀了他们。”
莫怀前一愣。
顾写意:“他们这次杀你不成,死仇就此结下。就算你发善心既往不咎,他们也不会相信的。日后都是麻烦。”
狗腿甲喉咙中爆发惨叫,起身向门口冲去。其余两个如梦惊醒,也是连滚带爬向门口冲去。顾写意冷眼瞧着狼狈逃窜的三人,问怀前:“你打算怎么做?”莫怀前拿过匕首,冲着富得宝他们去了。
与屋内的血腥阴冷相比,屋外阳光布施,风温柔地绕梁拂过。
顾写意叫来喜来交代事宜,喜来沉默听完深吸一口凉气,然后转身满面惊恐跑去呼救。顾写意站在门口阳光下,扭头回望莫怀前:“好久不见了怀前。”嗓音如玉珠滚盘,悦耳而轻灵,看得出他是真的高兴。平时老爷子一般不苟言笑的脸,终于显出几分活泼可爱的孩子气来。
莫怀前明显一惊,问道:“殿下为何会知道奴才的名字?”
顾写意嗤笑,垂下眼睫闷声道:“爷知道很多说不清为什么但确实知道的事情。”
这话没头没尾难以理解,莫怀前听得一头雾水,眼中尽是疑惑神色。他站在那呆呆看着顾写意,倒是也显出几分稚气来。
这对在上一世执天下之牛耳,成就一番霸业的主仆,终于重逢了,而且还都那样的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