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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生米煮成熟饭,后悔药都没得吃。
他也懒得和她吵,有父母站在她背后,吵来吵去他也没便宜。不如她说如何就如何,哪怕他心里不是这样以为,也图耳朵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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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禾回来后,和阿霓就一直没有单独见过。有意无意两人都在回避对方。即使她和博彦闹得满城风雨,鸡飞狗跳,嘉禾也没说过一句。
秋冉奇怪,直说:“不知道嘉禾少爷忙些什么,面也难见?”
“不见有不见的好处。”阿霓沉吟,她期待时间快快过去。该走的走,该散的散,让时间带走一切多余的东西。她也不好意思见嘉禾,把婚姻经营成这个鬼样子,有什么脸面说话。
难道这就是她夸口许下的不悔和幸福?
不是、当然不是。
阿霓也不明白,她费劲全力去做一个好妻子,得到所有人的喜爱,为什么她的丈夫却离她越来越远?
他心盲了吗?还是眼瞎了?
唉——
她只能安慰自己,吵了闹了。虽然难看,但是博彦安生,不再夜夜笙歌,到处应酬。现在偶尔出去也会在说好的时间回来。
能这样,她也没什么不满足的?
只是夜阑人静,望着博彦背朝她卧下的背影,难免有些难过。还有时偶尔闲下来,想起嘉禾说过的话,心里就像缺了一个角。
阿霓不安心,嘉禾的心里也承受着极大的痛苦。爱情不顺,再加上身世之惑,让他在家里的每一天都如履薄冰,备受煎熬。他常常呆坐房间,一坐就是一天,饭也不吃,话也不说,世间的一切都像和他没有关系。
知子莫若母,嘉禾的变化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最清楚的人就是肖容心。
年关将近,人人都是喜气洋洋。松岛的年轻人哪个不是忙着拜访同学,日日应酬不断。只有嘉禾,像个老人一样,枯坐房间,哪儿都不去。甚至连晚饭都不肯出门。黄得楼在背后讥笑,这走了一个不肯和大家一起吃饭的宜鸢,又来一个嘉禾,这两兄妹真是配得好。大概生来就是和督军唱反调的!
话落到肖容心耳朵里,怎么能安生?不得已,她只能低声下气地在嘉禾耳边絮叨,“嘉禾,你也出去出去,和大家说说笑笑,好歹也是一家人。”
嘉禾仰面躺在床上,脸上盖着一本大学课本。他的鼻腔中盈满一股难闻的陈年的霉味。他在黑暗中发出一声冷笑,一家人?天知道他和谁是一家人?
他半天不说话,肖容心拉着他的手摇晃,道:“嘉禾、嘉禾?”
“妈!”他负气地把手一挥,将肖容心甩开。翻身把脸转向墙壁,不耐烦地说道:“你就别管我了!”
肖容心不察,差点摔到地上。她愣愣地看着儿子,突然非常生气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说道:“你这个孩子怎么越大越不懂事?前两年还听话些,这两年越来越不像话!你看博彦,原来比你还淘气些的孩子。现在越来越懂事,学也念得好,事也做得下。谁提起他不是交口称赞?倒是你,一事无成!不知道你天天闷在房子里在想些什么?”
肖容心的气话句句像锥子一样扎在嘉禾心上,他一怒之下,翻身而起,冲着母亲吼道:“我是一事无成!怎么呢!你们呢?做得有多好?你问我每天在想些什么?好,我告诉你,我每天在想——我是谁的孩子?”
话一出口,嘉禾顿时后悔。肖容心的脸变得死一样白,“你……你说什么?”
“我,我没说什么。”嘉禾把头一低,转身背对着母亲躺回床上。
母子俩谁也没说话,明明都有许多话想说,但沟通的语言能力好像从他们之间丧失了一样。
肖容心浑身无力,木呆呆地坐在他的身边。几次三番,欲言又止。伸出的手颤颤巍巍,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放在儿子的肩膀上,“嘉——”
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嘉禾阻断,“妈妈,我在上海认识一个人。他叫江山海,江叔叔告诉我一些事情。一些关于你、关于我的身世的故事。”
肖容心着急地说道:“嘉禾,你不要听他胡说!他就是一个骗子!”
嘉禾没有动弹,继续维持着自己的姿势,“妈妈,关于你们三人之间的事,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我是谁的儿子?”
肖容心的手放在儿子的肩头,感受到他在微微颤动。
孩子在哭,母亲的心也跟着在哭。
她知道嘉禾一直很苦,在这个家,因为有她这样一个妈妈,特没尊严,也没有地位。
如果能有如果,当初何必当初。
她饮泣着,悲伤得不能自已。哭着说道:“嘉禾,你是妈妈的儿子……”
这句话当然不能让嘉禾满意,他倔强地躺着不动,任由肖容心趴在他肩头泪流成河。
他恨母亲这样的敷衍,又恨母亲的懦弱和朝三暮四。如果她能有阿霓一半的勇敢和顽强,他和宜鸢的命运可能都不是这样。
“你走,你走——”
肖容心哭得岔气,失去女儿,现在连儿子也要远离。她的一生注定是要和所爱的人越来越远吗?
她恍恍惚惚地从嘉禾的房间出来,如游魂一样在大宅中飘荡。
正巧,秋冉抱着胖嘟嘟的云澈从花园回来。云澈笑哈哈的,满脸纯真。
肖容心看见可爱的云澈,一颗心骤然像停止跳动一样,心痛到无可复加。直直地看着大门口的秋冉和云澈,大喊一声,“还我儿子!”说完,双眼一黑,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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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容心摔倒的事在上官家掀起不大不小的一场风波。
正夫人也还,如夫人也好,肖容心到底是夫人。秋冉通知的阿霓,阿霓当机立断让佣人把晕厥过去的肖容心抬回房。然后把松岛有名的中、西的大夫都请过来会诊。
阿霓的处事是很及时周到的,没想到的是,不知哪位好事的家丁居然通知了上官厉。
不一会儿,上官厉坐着小车飞驰回来。阿霓敢保证,她从来没有见过家翁这么慌张过,他的额头上都是汗,一路小跑着爬上楼来。
“容心!”上官厉一推门,一屋子的女人齐刷刷地看着他。
黄得楼斜眼冷哼一声,殷蝶香则是淡漠地笑道:“老爷回来了啊?可真及时,医生还刚到。”
上官厉老脸微红,撒谎道:“我是刚巧要回来。”
“喔,真的好巧。”殷蝶香嘴角微动,看着上官厉,笑得是特别意味深长。她像早知道他的心思,也不拆穿,转脸笑着对医生们说道:“张医生、唐医生,我家老爷回来了。如夫人是什么病情,你们请尽可告诉他。”说完,站起来,走到窗边,把大片的空位让出来。黄得楼看见殷蝶香站起来,自己马上跟着也站到一旁。
上官厉进退不是,满脸尴尬地说道:“我说了我只是正巧回来。你们女人的事情你们女人自己谈,我走了。”
说完,即大步离开。
大夫为肖容心检查之后发现她的身体大碍没有。因为幸好是冬天,衣服穿得甚厚,起到不少的缓冲和保护。就是额头有一些擦伤和破皮。坏就坏伤在脸上,对女人来说也算是败相。
肖容心醒来后,一言不发,就是默默地流着眼泪,哭个不停。
“姐姐,都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哭成这个样子?”黄得楼脸上笑着,话里可夹枪带棒,“要不要请老爷过来,好好地安慰安慰你?老爷宅心仁厚,一定不会嫌弃你破相的!呵呵——”
众人都捂嘴吃笑,阿霓心中很是不忿。又不能出头为肖容心一争长短。
没事即好,殷蝶香冷冷地嘱咐两句,就带着阿霓和黄得楼一起离开。
到了无人处,秋冉才小声的把肖容心如何摔下楼,摔下楼时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阿霓。阿霓听得心惊肉跳,拉着秋冉的手一个劲地问,还有没有别人听见肖容心的话?
“没人!”秋冉摇头,“当时就我和云澈在,云澈才两岁什么都不懂。”
“谢天谢地,幸好没有节外生枝。不然,今天可是大麻烦了。”阿霓叹道:“肖姨太这个性子……”
阿霓等到医生和看望的人都散尽了后,才悄悄地折返回肖容心的房间。
此时,肖容心的身边只有一个贴身的暖娥。暖娥看见阿霓,忙站起来,说道:“大少奶奶。”
阿霓点点头,走近床榻。肖容心仍躺着没动,好在没有再留眼泪,只是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唉,”阿霓叹了一口气,问道:“姨太太好了一点没有?”
暖娥答道:“已经好多了,刚刚嘉禾少爷来过。”
阿霓点头,嘉禾是治疗肖容心新病的灵丹妙药。宜鸢出嫁后,嘉禾就是她的心肝。
“姨娘,”阿霓挨着肖容心,轻声安慰她道:“忍字头上一把刀,我知道你疼云澈,但也要想想嘉禾,对不对?他在上官家根基还未稳当,如果事情闹开了。只怕对他往后不利。”
听阿霓提到嘉禾,肖容心的眼泪簌簌地流。她捂着眼睛,哽咽地哭道:“阿霓,我是一个失败的妻子,也是一个失败的妈妈。”
“怎么会?”阿霓轻拍着她,笑道:“你把宜鸢生得那么漂亮,把嘉禾抚育得这么俊秀。一双儿女如人中龙凤,这些都是你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