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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三月初六回门这一日, 颜姝起的要比前两日早一些。坐在窗前的梳妆台前, 颜姝一边手持桃木梳通发,一边不住地向窗外张望。
窗外院子里的杏花树下,温羡穿着一身月白色锦袍, 袖口紧束, 满头青丝用一根月白色的发带束起,他手里握着剑,手腕轻动,回转间便是一个漂亮的剑花,脚下步子一点,身如游龙般移开,一招一式干脆利落之余又不乏凌人之势。
颜姝手里的动作渐渐地顿住,看着温羡矫健灵活的动作, 她有些意外,这般看来, 就算他与阿爹对上也未必会落于下风啊。
等到翠西伺候颜姝绾好发换了衣裳,温羡恰好也收了剑回屋。颜姝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抿了抿唇, 方问道:“我瞧着夫君方才的招式有些眼熟, 不知道你是向谁学的这剑术?”
温羡正喝着茶, 闻言挑了挑眉,薄唇轻启, 吐出三个字, “平阳侯。”
温羡的武师父竟然是外祖父?颜姝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平阳侯苏龙是武将出身, 有一身的好本领,年轻时曾立下赫赫战功,故而才被封了侯爵。苏老侯爷的功夫就是以剑术为长,可偏偏膝下儿女有舞刀的,有弄棒的,还有如苏氏一般将一把红缨枪耍得出神入化的,可剑术一直未有传人。
颜姝小的时候曾经听苏氏提过外祖父收了个小弟子,只是没想到那人竟然会是温羡。
看着小姑娘震惊的模样,温羡唇角微翘,转身朝内室走去,“不过我只是学了几分皮毛而已。”自鱼虫花鸟雕花立柜中取出一件天蓝色云纹锦缎长衫,大剌剌地当着跟过来的颜姝面直接动手换上了。“姝儿,来。”
颜姝看着那白皙修长的五指握着一把桃木梳往前松了松,瞥一眼坐在鼓凳上的眉眼清隽的男子,抿了抿唇,依眼过去接了梳子。
将之前用月白色发带束起的头发打散,轻轻地梳通,纤指灵巧地上下翻动,不多时便替温羡以玉笄簪好了发。
岑伯早早地就将回门礼清点明朗了,等见到温羡携着颜姝出来,立即笑呵呵地迎了上来,道:“大人,礼物都准备妥当了,是现在就出门吗?”
武安侯府就在隔壁,出门不过百步远的距离,这般时辰其实尚早了一些。
温羡侧首看向身边的人,见她一双眼明亮亮地望着自己,记起昨夜哄她时答应了的话,只冲着这个岑伯点了点头。
女儿虽然就嫁到了隔壁,可即便只有这仅仅一墙之隔,苏氏和颜桁这两日依旧是没能瞧见自家闺女,心里多少有些记挂和担忧。知道今天是女儿回门的好日子,苏氏起了个大早,忙不迭地吩咐府里下人收拾准备起来,而颜桁虽然高兴闺女儿终于要回来了,但是也没忘记今天还有只将他宝贝闺女儿吞拆入腹的人狼崽子要跟过来。颜桁摸着短短的胡须思量,半晌方眯起了眼,冷冷一笑。
“夫人,姑娘和姑爷已经到了门口!”小丫鬟兴冲冲地跑到正院送信,话才说完就见苏氏起了身要往外走。
苏氏往外走了两步,顿住,转过身见颜桁还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儿,不由皱了眉,“阿姝和时慕都到门口了,你赶快呀!”
如果只有他的小阿姝一人,他自然不会磨蹭,可是没听到还有个小狼崽子么?
颜桁轻轻地哼了一声,半晌才才磨磨叽叽地搁下手里的茶杯起身跟着苏氏出门。
温羡与颜姝在正堂刚刚落座,一阵脚步声便匆匆而来。正堂的侧门的猩红棉布帘被挑开,温羡移了目光过去,看见一脸严肃的颜桁和满面喜色的苏氏一前一后地走出来,当即就站了起身。
等到颜桁与苏氏在上座坐下以后,温羡握了颜姝的手,牵着她走到二人跟前,认认真真地行了一个大礼,之后方徐徐开口、声音清朗地道:“小婿拜见岳父岳母大人。”
举止从容有度,站在那儿恍如青松翠柏,又如芝兰玉树,端的赏心悦目,教人挑不出也不想挑错来。当年苏氏嫁给颜桁,看中的是他练武之人的一身豪爽之气,不似那等言行墨迹的文弱书生,然而今日见着了女儿的温羡,倒不由地改了些旧日的观念。
书生气一点儿似乎也挺好的,这般儒雅俊秀的儿郎跟自家闺女站在一处,可真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呐。
苏氏看温羡,是越看越顺眼,而坐在她身边的颜桁却并没有那么好心情了。
这小子拐走他的小阿姝不说,这会儿竟然还吸引走了他媳妇儿的目光!
“咳咳。”他轻咳两声,见堂中三人的目光齐齐地落在自己身上,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时慕,如今你娶了阿姝,身为我武安侯府的姑爷,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学武。”
他一开口就提学武,苏氏瞪了他一眼,“今天这么个大好的日子,你说这些作甚!”在苏氏看来,温羡的一双手是舞文弄墨的,哪里是提刀弄枪的?颜桁呼喇喇张口就提这一茬,未免有些暗嘲的意思,没的叫人心生芥蒂。
然而那厢温羡却牵唇和煦一笑,当真朝颜桁施了一礼,不仅恭谦十分的应下他说的话,还道:“能得岳父指点,是时慕之幸。”
他面上没有半点儿勉强之色,颜桁哼了一声,站起身,负手对他道:“既是如此,就跟我走。”背在身后的两只手无声地拍了两下,颜桁决定,身为泰山,这下马威就得趁早给,也好叫这小子知道什么叫做“泰山压顶”。
温羡摸得清颜桁的脾性,知道他此番“针对”自己,不过是因为颜姝,不仅生不出恼意,反而乐得与他周旋,因此,朝苏氏拱了拱手,并递给小妻子一记安抚的眼神之后便转身跟在颜桁的后面朝外面走去。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苏氏这下子没说别的,目送二人离去后,方侧过头看向颜姝,见她也淡定得紧,不由问她:“你爹下手可没个轻重,你不担心吗?”
颜姝歪着头,眨眨眼睛,反问了苏氏一句:“娘,你还记得以前你跟我说过的那个外祖父收的小徒弟吗?”
见苏氏皱了皱眉,一时没有想起来,颜姝狡黠一笑,不点破,只说:“我觉得阿爹不一定能占便宜呢?”不是她不孝,灭颜桁的威风,实在是温羡平素有些深藏不露。
苏氏摇摇头,觉得女儿是在说笑话。
“你这话让你爹听到了,可就该难过了。”苏氏索性也站起身,招了女儿到身边,拉着她的手,笑道,“左右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咱们娘俩儿就跟过去看看。”女儿的话她是不信的,只想着,女儿如此看重女婿,总不好教老颜把人折腾出个好歹来,反让女儿心里难受。
校武场上,温羡和自家老丈人各站一边,他看了一眼摩拳擦掌的颜桁,嘴角隐隐一抽,只按着方才颜桁的吩咐,抬步走到兵器架前挑选自己趁手的武器。
没有挑选擅长的剑,温羡的目光从一排排的兵器上掠过,最终落在角落里不起眼的一个一臂长的棍状武器上。
颜桁扫一眼,皱眉,“换一件。”那不过是他一时心血来潮削的小木棍,原本打算教女儿练武强身用的,不过没派上用场就是了。
温羡却笑道:“这个就很好了,趁手,不会伤人。”
“随你去吧。”
自从在平州城外第一次见着温羡以后,一直以来,颜桁只是觉得他心思深、心眼多,跟朝中那些手无缚鸡之力、只会耍嘴皮子斗心眼的文官一般,故而今天才借他武功的由头把人拉到练武场,打算给他个下马威,好叫他轻易不敢欺负自己的女儿。然而,他提红缨枪,温羡持短棍,未及十招,他竟然开始落了下风?
与温羡外表的谦和清冷不同,他一招一式都带着凌厉之势,那短棍在他手里竟丝毫不逊于利剑。
颜桁侧身躲开温羡的攻势,手中红缨枪虚晃一枪,反手回身直接攻向温羡下盘,后者脚下一点,轻易躲过不提,更是以快如闪电的速度直接将短棍搭在了自家老丈人的肩膀上。
胜负立见分晓。
若在战场,面对敌人,短棍换作大刀利剑或长.枪……颜桁震惊之余,不忘倒吸一口凉气。
同样惊讶意外的还有和颜姝一道过来的苏氏。
本来是担心女婿吃亏,可眼前一幕,她似乎更该关心一下自家老颜?
温羡抿唇,将短棍收回,风拂缓袖,拱手弯腰:“小婿唐突了。”
“……”短短五个字,噎得颜桁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
狼崽子打从一开始就憋着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