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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时,时夏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
班主任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两张成绩单正在比对。
时夏心中大体知道他叫她来做什么了。
每次考试之后,总要谈话的。
班主任看着时夏的成绩,叹了一口气。
时夏站在他身边探头瞄了一眼,从后往前数,倒数第五。
语文和英语过了一百,勉强还算可以,架不住数学和理综拖后腿太严重。
她以为她稳坐倒数第一了,现在看来,想要倒数也是有难度的。
时夏这种处于中游的学生其实是老师们的重点关注对象,他们这种成绩放在高考上就是擦边的那种,再努力一点儿就能考上大学。
“时夏啊,你这个成绩下降有点儿严重啊,暑假里都做什么了?”
时夏低着头,她总不能说她刚刚重生回来,把高中的知识都忘干净了吧?
班主任也不过二十几岁,时夏又是个小姑娘,他也不能说重话,怕惹哭了小姑娘,尽量挑柔和的话语说,有的没的说了一大推,最后来了一句,“其实,小姑娘学个文科比较好,你这数学,还有理综成绩确实有点儿...”
班主任咳了一声,“时夏啊,分班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选文科呢?”
时夏自从进了办公室一直在装乖乖女,一句话也没说,此时她觉得她再不说话就不合适了,“老师,我要是考文综,成绩还不如理综,我地理一向都考十几分的。”
班主任,“......”
班主任嘴角抽搐了半天,摆摆手,“你回去吧,顺便把盛托李叫过来。”
时夏从办公室出来后回教室的路上,仔仔细细的思索了一番。
刚才她看到成绩单,不止看了自己的,最重要的是看到了沈一城的。
毫无意外的第一。
所以,她昨天抄的那份卷子到底是谁的?
时夏回到教室叫了盛托李出去,盛托李一脸的生无可恋。
其实盛托李学习也还好,在班里能排到前二十名,只是暑假里太嗨皮,又加上高估了时夏的水平,所以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时夏想了一路,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她被沈一城耍了。
她真的是脑子抽了,才会相信沈一城这个人善良。
只是她搞不明白她明明抄的是沈一城的卷子,为什么两人的分数差这么多?
也许是时夏的眼神太过幽怨,正在做题的沈一城抬头看了她一眼。
两人对上视线,时夏对他比了个中指。
沈一城忍不住勾了勾唇,从桌洞里掏出一份卷子扔在了时夏桌上。
时夏将这份没有被老师批阅过的卷子翻了翻,明白了,沈一城这厮为了坑她,特地做了两份试卷。
起先他给了她一份写着错误答案的小抄,他料到了时夏可能会不信,所以还留了一手,又专门做了一套错误的试卷专门等时夏自投罗网。
沈一城你才十八岁啊,怎么就一肚子坏水呢!
不过时夏冤枉他一次,他扳回一成也无可厚非了,算了,他还是孩子,时夏作为一个快要三十岁的成年女性,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
成绩再丢人也比不上‘垂死病中惊坐起,笑问客从何处来’的影响大。
时夏叹了一口气,网络害人不浅啊!
要不是从网上看到这些恶搞的诗句,她怎么会‘信手拈来’呢?
*
一个星期后,时夏总算适应了高中的生活,当然,也适应了自己短时间内无法提升的成绩。
时夏觉得自己应该要时家欢帮她请个家教。
当年她的成绩就不怎么好,过了这么多年,成绩也不是说好就好的。
成绩的事情急不来,时夏觉得有一件事情才是当务之急。
那就是沈一城妈妈的身体。
当年的医生说,如果她的病早三个月查出来,还有得救。
而现在离林韵晕倒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只是时夏要怎么开口要沈一城的妈妈去医院做检查,总不能告诉沈一城说,‘你妈妈有病,该去医院查查了’吧。
这几天时家欢一直很忙,大半夜回来,大清早又走了,时夏感觉自己已经好几天没见着他了。
周六晚上时家欢倒是回来的早,不到六点就回来了,跟他回来的还有时夏的堂叔时骆文和他女儿时雨蒙。
时骆文今天来是借钱来了,这几天时家欢一直没空,时骆文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约上时间,知道时家欢今天回来的早,特地在小区门口等着。
“你借钱有急用?”时家欢给两人倒了水,又把水果递给时雨蒙,“蒙蒙,吃香蕉。”
“谢谢大伯。”时雨蒙与时夏同年出生,比时夏就小了两个月,细高挑的个子,瓜子脸,大眼睛,长得挺漂亮,就是有些近视,带了一副黑框眼镜。
“是啊,打算在县城里买套房子,蒙蒙马上就要高考了,我和她妈想着买了房子离学校近点儿,能够方便照顾她,孩子学习压力太大了,住校营养也跟不上。”时雨蒙学习好,一直在一中的尖子班里。
“恩恩,学习是大事儿,买套房子也挺好,还能升值,你这还差多少钱?”
时骆文搓了搓手,“我手头不宽裕,还差十多万呢。”
那个时候,在锦城这个小县城里,二十多万就能买一套八十多平米的楼房,时骆文一开口就是半套房子的借款。
“行,你把银行卡号留下,明天我就去银行给你转钱。”时家欢特别痛快。
时夏一直闷不吭声的看电视,听到时家欢慷慨的应了借钱的事儿,关了电视,“我去趟超市。”
“我跟你一起去吧,姐。”时雨蒙站起来。
“不用了,很近的,我马上就回来了。”时夏站起来往外走,时家欢忙转身道,“夏夏,我在门口的餐馆订了菜,你顺便带上来吧,就不用麻烦人家再跑一趟了。”
“好。”时夏应着便出了门。
出了单元门,熏热的风吹在身上,让人莫名的烦躁,时夏摸了摸口袋,只有糖,没有烟。
时夏走到沈一城家的超市,林韵正坐在收银台后按着计算器算账。
时夏走进去,挑了几袋零食放到收银台上,林韵算了算价钱,“一共十三。”
林韵抬头,看到时夏,愣了一下,接着站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夏,夏夏...”
时夏顿了一下,才开口,“阿姨,再给我两盒烟。”
这是时夏第一次叫她阿姨,林韵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有些时候,开口很难,但是一旦开了口,就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时夏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阿姨,我爸让我给他买两盒烟。”
“奥,好好好,我给你拿。”林韵忙转身从架子上拿了两盒时家欢平日里抽的烟连同零食一起装在袋子里递给时夏。
时夏拿出钱给她,林韵摆手,“不用了,这个不收钱了。”
时夏把钱推过去,“不行,一定要收的。”
林韵找了零钱给她,关心的问道,“你的伤好了吗?”
时夏撩起额头上的碎发给她看,“差不多都好了,这点儿小疤痕过段时间自己就消下去了。”
看那额头上的疤痕真的只是浅浅的一道,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林韵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没事儿,女孩家脸上要是留下疤痕就不好了。
时夏离开时,留下一句话,让林韵怔了很长时间。
时夏说,“阿姨,对不起,那天是我自己摔倒的,并不是沈一城推的我。”
她自己的儿子,她怎么会不了解,她从来都不信是沈一城推了时夏,只是,她没想到时夏会对自己道歉。
*
时夏狠狠吸了一口烟,压在心口十多年的歉意终于说出了口,并不只是因为冤枉了沈一城的这件事儿,还有那么多年她对林韵的误解,都随着这句对不起有了一个交代。
幽暗的小巷子里,时夏背靠着墙,吐了一口烟圈。
她身后是时家欢订饭的餐馆,菜还没做好,时夏便在餐馆旁的小巷子里躲着抽烟。
想到家里的时骆文,时夏又是一阵烦闷。
时家欢心肠好,对自己家的亲戚也好,尤其是时夏的爷爷奶奶离开后,时家欢也没什么亲人了,最亲近的就属时骆文这个堂弟了。
只要时骆文开口了的事情,时家欢从来没有拒绝过。
以前的时夏也当时骆文是亲人,只是那是以前。
时家欢跳楼死了后,时夏走投无路,用最后的六十元钱买了车票回了锦城。
时夏无处可去,最后无可奈何,来到了时骆文家里,想要借宿一晚,可是时骆文听说时家欢是被追债的人逼死的,怕惹上麻烦,给了时夏一百块钱让时夏去住宾馆。
时夏从来没有觉得时骆文的做法有什么不对,趋利避害,人之常情,没什么好讨伐的,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只是再也不觉得是亲人了而已。
那天晚上,时夏坐在时骆文家小区外的长椅上,看着天上的星星,那里面不知哪一颗是她的爸爸。
时夏想着她是不是也要选择同时家欢一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如果不是林海军,时夏很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
林海军是沈一城的远房舅舅,是工地上的包工头,林海军之所以认识时家欢,是因为林韵。
因为他是林韵的亲戚,又是做包工的,所以时家欢给过他几个小活,时夏也曾经在家里见过他。
只是那时候时夏知道他是沈一城家的亲戚,所以没有跟他说过话,但是他却记住了时夏的样子。
他家的房子与时骆文家的房子买在了同一个小区,两人买了同一个小区是因为那里是时家欢建议的,后来那个小区不远处建了一所四中,小区的房价水涨船高,证明时家欢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林海军看到了时夏,一定要她到他家里住一晚,时夏不想去,是被他硬生生的拽去的。
林海军的媳妇儿给时夏做了六个家常菜,第二天时夏离开后,在自己的背包里发现了一万块钱。
那时候的一万块钱,很多,尤其是对并不宽裕的林海军家,更是不少。
就是那一万块钱,支撑了时夏一年的生活费。
时夏将燃到指尖的烟蒂仍在地上,用脚踩灭,那一万块钱,直到她上了手术台也没有机会还给林海军。
吹了吹风,散了烟味,菜也炒好了,时夏拎着两袋打包好的饭菜从餐馆里出来,正好碰到沈一城。
他穿着白色的运动服,手中抱了一个篮球,脸上还挂着些汗水,看样子是刚刚打球回来。
借着路灯,沈一城很容易的就发现了时夏手拎拎的袋子里有一袋上写着自家超市的名字。
时夏从来不会去他们家超市买东西的。
她宁愿多走一个路口去另一个小卖部,也不会去进他家的超市。
时夏察觉到他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提的袋子。
时夏想着要不要同沈一城打个招呼,毕竟自从抄袭事件以后,她觉着她跟沈一城之间的气氛似乎是缓和了一些。
虽然两人没有主动说过话,但是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剑拔弩张,避之不及了。
普通的同班同学见面应该是要打声招呼的吧?
时夏这样想着,转身往小区内走,算了吧,沈一城这人变数太大,还是别自讨没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