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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那边接电话的速度却快到让荷兰尔整个人都顿了一下，当那头传来熟悉声音的那一刻，这只吸血鬼只觉得心脏都像是剧烈的跳动了一下，手机险些从手中脱落。
“Hello？”
“……”
“Hello？”
深深吸了口气，在小魔女不耐烦之前，荷兰尔小心翼翼的开口了：“……丽丽安，是我。”
“喂？是荷兰尔吗？咦，原来你真的在z国啊？”对方也瞬间变为了中文。
“啊……不，不是……是……”万万没想到开场就暴露了，荷兰尔想补救一下，可是紧张到词穷，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抱着头蹲在地上委屈成了一颗蘑菇，摸了摸自己的小卷毛，声音越来越心虚，最后小声的承认了：“我只是暂时在这里。”
“噗，那还真是在地球的另一端呀，原来你没有开玩笑。”
“你已经知道了？”这下荷兰尔更紧张了。
“嗯，母亲给我打电话了～”
说到这里丽丽安像觉得有趣，哈哈大笑了几声，荷兰尔却是非常惊讶。
“什么？母亲她居然打电话了？”
这可真是破天荒了！
“是啊，她破例了，好像急得不行呢，说你从来没出过家门，什么也不会，又不擅长交际，思来想去，觉得你一定会被人欺负的，哭哭啼啼的叫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去，哈哈哈哈……”
听到安德里亚夫人哭了，荷兰尔愣了一下，心里有些不安，轻轻抿紧了嘴唇。
“对不起，我只是想……”
“不用道歉，你也不用太紧张，我不是要来抓你回去的。”丽丽安轻笑道：“我想对你说的是，干得漂亮。”
“啊？”
“我们母亲最大的毛病就是这个，控制欲太强了，她老是想把所有人都关在她的笼子里，认为这样就能保证我们的安全，认为这样就是对我们好。我当初离开的时候她不也要死不活的闹吗？真是的，明明这是我自己的人生，凭什么老是由她来主宰。我早就受够了那些穿着厚重礼服、高跟鞋盘头发喝红茶的古典贵族小姐生活了。你也不是她的宠物，你早就该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我中文说太快了，你听不明白？”
荷兰尔停止了摸头发的手，抬头看着房檐下扑闪扑闪的红色灯笼，被风吹得晃来晃去，像是要灭了一般，心情也跟着复杂起来：“不是的……只是你好像和我记忆中变得太不一样了。”
“哈哈，当然已经不一样了，那个时候我也还小嘛。现在想来当初那么欺负你，该不会给你留下了很深刻的童年阴影吧？”
听着小魔女姐姐略带戏虐的语气，荷兰尔耿直的沉默了。
“……”
很不幸，她猜对了！
“哇，是真的吗？那真是抱歉啊，我当初只是觉得你特别可爱，跟洋娃娃一样精致，就特别想欺负你。”她笑了起来，笑声清脆悦耳：“而且谁让你总是不陪我玩，姐姐我一个人也很无聊啊。”
的确和记忆中完全不一样了。
回忆起来，他们姐弟两人其实已经将近一百年没有好好说过话了，后来丽丽安即使回来，荷兰尔也是躲在书房里紧闭着大门，连钥匙孔都用纸团堵上了，根本没有和她碰过面。
原来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怕的小魔女了吗？
那边还在说话，久违的和弟弟聊天似乎让她很是开心，话语里都藏着兴奋的味道。
不自觉的，荷兰尔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一扫下午的阴影，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荷兰尔，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在一所人类的大学里学习。”
“真不愧是我的书虫弟弟，我当初才来人类世界的时候，欧洲还在打仗呢，我跑去参军，居然说不收女人，气得我跑到他们的对立国家魅惑了他们的老大，把他们都给打趴下了。”
这很像小魔女的作风。
“你呢？打算做些什么？”
“……我想找到破解诅咒的方法。”他压低了声音小声的说道。
“哈哈，你真的是为了解除诅咒什么的啊？太天真了，那都是小说漫画里写的，这世界上哪有什么诅咒？”
面对姐姐毫不掩饰的嘲笑，荷兰尔蘑菇又委屈起来了，蹲在地上用手指拨弄着鞋带，在鞋背上画起了小圈，声音虽小，语气却是一本正经：“可我想试试。”
要是不尝试的话，他的离家出走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丽丽安微微叹息，她知道这个傻弟弟在想什么。
从小她这个弟弟就有些与众不同，因此吃了不少苦头。
那个时候的荷兰尔才刚学会走路，在太阳初升的时候，母亲一个没留神，他就跑出去了，吓得父亲赶紧冲出去把他抱回来。
他的父亲被太阳重度烧伤，整整半年才恢复，可是荷兰尔却毫发无伤。
很不幸，这一幕被邻居看到了。
吸血鬼聚集地本来就不大，一家传一家，很快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特洛伊家族有个怪物，一个不惧怕阳光的小怪物。
当时的吸血鬼们还被宗教的猎人所追杀，那个年代连人类女人都会被当作女巫绑起来烧死，荷兰尔的出现让他们感到不安和恐惧，所以他们一致认为，他代表着不详，他不是他们的同类，他是神派来毁灭他们的异端。
于是“小怪物”这三个字就像一堵堵透明的墙，将荷兰尔四面八方全部围了起来，压得他无法翻身。
没有人敢靠近，他也不敢逾越。
不止是他，他们一家子都遭到了同族排斥，最后迫不得已搬离安全舒适的聚集地，待在一座荒无人烟的山上。
以前她不懂，但现在却是明白了，其实荷兰尔一直都不开心，他过得很压抑也很寂寞，明明年纪不大，却像个饱经风霜的老人，每天绷着张脸，肩上似乎扛着沉重的担子，把自己关起来，不愿交友也不愿意出门，他似乎从来没有开心的大笑过，也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快乐。
最初她还尝试过把他带出去参加茶会，但是效果好像并不好，反而让他更加排斥自己了呢……
但是现在时代已经不一样了。
安德里亚夫人认为荷兰尔离家出走一定会出事，可丽丽安并不这么认为，那个将自己长期封闭起来的弟弟居然主动踏出了与外界交流的第一步。
所以她想试着开导他，让他快乐起来，让他学会取悦自己。
像他们这种不老不死的漂亮种族，更应该甩掉一切束缚，只为追寻快乐，不是吗？
想了想，丽丽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那你现在想好该怎么做吗？”
“嗯，我在学习，人类的学校可以教会我很多东西，只是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
“什么问题？”
“人类……他们说我很奇怪。”荷兰尔犹豫了一下把之前林潇潇说他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
丽丽安听得很认真，直到他说完，才笑道：“荷兰尔，你不觉得你现在就算是离开了母亲的控制，也还是活得和以前一样吗？”
“以前一样？”荷兰尔微微皱起眉。
“你看，你现在即使是自由了，你依然很克制，因为母亲说过，人类和我们绝对不是同类。所以他们追求的东西你从骨子里就没有任何认同感。”丽丽安的语气很平静：“荷兰尔，你试过丢下过去的一切，去追求去享受吗？”
“……我认识一个人，他也说过这样的话‘没有事情能够妨碍我们快乐’。”
“没错，特别是对于我们这种长生的种族而言，生活更是应该如此，荷兰尔你过得太累了，你要放开，学会享受，才能找到你喜欢的东西……你才能真的像是一个人。”
荷兰尔微微点头，他认为丽丽安说得有道理，但话虽如此，在短时间内他还是没有办法跨过心里的坎，只好说：“我会尽可能的试试……去了解他们的喜好……”也试着去追求这些。
“不过，是谁跟你说的这种话？”丽丽安突然严肃起来，直觉告诉她不太对劲，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调戏她可爱的弟弟？
“顾景夜，他……”刚想继续说，荷兰尔突然感觉到有人靠近：“有人来找我了。”
“行，那你去吧，我还是白天睡觉，如果有事情的话，你可以给我发短信，我晚上会起来工作，看到了会回复的。”
“好的，我知道了。”荷兰尔挂了电话，走出小巷子，看到那两人在岔路口急得团团转，一副拿出手机要报.警的阵势，他赶紧上前一步：“我在这里。”
两人齐刷刷地回头，同时松了口气，特别是柳青田：“你跑去哪了？这么久都不回来，手机也一直在通话中，差点要以为你被大灰狼叼走了！”
回到房间里，趁着两人在打游戏，他钻到阳台上接下小德带来的口粮，咬破包装，将吸管含在嘴里思考今天丽丽安说的话。
或许她说得没错。
他真的应该试着改变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