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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儿和药材味儿混合的味道,让人感觉很怪异。院子里头起了大锅,下面柴火烧得正旺,里面煮的是白布——这还是刘大人手下的董将军提的建议,他说给士兵们包扎用的布料,最好在沸水中煮过,这样士卒们的伤情不容易恶化。
李可受自然是欣然接受。这个法子到底有没有用,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沸水煮过晾干之后的白布包扎起来,伤兵们确实都觉得挺舒服。
朱东一进营门,就见到李可受正在指挥着民夫们干这干那。
在澄城县驻扎了有不短的日子了,朱东自然和李可受打过交道,不过两人也就是见面点点头的交情罢了。毕竟章承对朱东这些人很是厌憎,作为他属下的官员,李可受也不敢和朱东他们走的太近。
两人淡淡的说了几句话,朱东便去了伤兵们安置的房间。
一进去,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便是传来,不过朱东却是毫不在意,他早就习惯了这等味道。屋子不小,一张大通铺上躺了十几个伤兵,身上一些部位包了纱布,有的还有红色透出来,显然是在往外渗血,
总体来说,还算宽敞,十来个人在这里面,并不拥挤。毕竟他们营地的营房,向来是颇为宽绰的。
见到》一>本》读》小说 朱东进来,士卒们纷纷都要挣扎着起来。
“都给老子躺好了!”朱东吼了一声,扫视了一圈而,声音低沉:“弟兄们,俺来看看你们,缺啥短啥,都跟俺说,俺肯定给你们弄的妥当了。”
一听这话,有的士卒的眼圈儿都红了,有人挤出一丝笑容,道:“大人,俺们挺好,也有药,也有吃的喝的,还有人伺候。”
还有人嘿嘿笑道:“俺知道那些民夫瞧不上俺,俺就非让他搀着俺拉屎拉尿,嘿,瞧着他捏着鼻子一脸难看,俺心里就舒坦。”
伤兵们发出一阵哄笑,朱东嘴角也是露出一丝笑容,朝着这说俏皮话的伤兵点了点:“就你贼精。”
他挨个儿和伤兵们说话,也说不几句,也没说啥别的,就是说说家常话,安慰安慰。朱东是真把他们当兄弟看,这种感情,从言语之间,神色之间,都能看出来。士卒们也不是傻子,也能分得清谁对他们是真好,谁只是面子上对他们好,他们自然是对朱东极为的感激。
朱东这四百来人在这般艰难的环境下还能一直没有散掉,甚至从未有过逃兵,也是得益于他的这种性格带来的一种特殊凝聚力。
跟伤兵们说完话,朱东正要走,却见几个民夫进来,把门帘子撩了起来,把窗户也打开。朱东一怔,道:“你们这是作甚?”
几个民夫讷讷的却是说不上来,李可受从门外走进来,先拱拱手,而后道:“是这样的,今日和董将军闲谈的时候,他说过,伤兵们呆的地方,血腥凝聚,污浊聚集,最好是通风好一些,对伤兵恢复有好处。在下想了想,着实是有道理的。”
对这个,朱东是不懂的,他也不会瞎说,便点点头,自是离去。
从里面转了一圈儿出来,朱东脸色更难看了,伤心,沮丧,愧疚等等情绪交杂在一起,让他心情极差。
这就是伤兵营通常和军营分开的原因。
伤兵营如果在军营之中,让士卒们整日价都能看见这些伤兵,听到他们的惨叫声,那么对士气会有相当程度的打击。所以历朝历代,无论是宋或是大明,在军中,伤兵营通常是单独划出来,专门有人负责的,一般和军营会尽量不在一个地方。
在宋朝,甚至一场仗打完,伤兵们直接就不归他们的将官管了,而是有专门的文官来负责。若是个有良心的还好些,若是个没良心的,直接把伤兵们往破败肮脏的营地里一扔,几十个人挤在一张大炕上,别说是药材和大夫了,就连热水热饭都不能保证。碰上这等情况,轻伤给拖成重伤,重伤直接就给拖死,但凡是送进伤兵营的,就没几个能活着出来的。是以有的士卒哪怕是受伤了,也坚持要接着打仗,就是为了不进伤兵营。
到了明朝,这等情况也未有多大程度的改观,主要还是得是谁来管。
这一次,本来李可受想要把伤兵们单独安置的,但朱东出于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强烈要求把伤兵营设在军营之中,说是可以就近照顾受伤的弟兄。打仗的时候,他的话语权比平时就要重一些,最后还是依了他的要求。
朱东进了自己房间,立刻便是把门死死的关上,一瞬间屋里有阳光透出来,但接着就被挡在门外,屋里重新变得昏暗。别说是关门了,若不是生怕别人起疑心,朱东还想把窗子都拿帘子遮起来——毕竟屋里实在是藏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一旦此事暴露,他还有他手底下的几百兵,不但都要死无葬身之地,甚至还会连累家人。
朱东一进门,屋里俩人便是站起身来。其中一人喊了一声大哥,正是吕助。而另外一人,身量不高,样貌寻常,属于那种扔到人堆儿里就很难找出来的类型,他大约三十岁上下,一身破旧的粗布衣服,上面还打了好几个补丁,瞧着就跟寻常百姓没有任何区别。
有有谁能够想到,就是这个貌不惊人的汉子,孤身入城,隐藏多日,暗中勾连吕助朱东,欲要一举翻转战局!
这也是相当了不得的一位人物了。
“都坐,都坐。”
朱东双手压了压,示意两人都坐下。他把头盔摘下来,走到炕沿儿上一屁股坐下来,端起茶碗咕登咕登灌了几大口凉了的茶水,而后舒服的叹了口气。
吕助和那汉子对视一眼,那汉子先挑起话头,笑道:“朱将军,您今日这一仗,可是打得好!”
“哦?”朱东对他的态度,显然不是多好,他歪着眼看了一眼这汉子,淡淡道:“老谢啊,你这人就不实在,你是闯军的人,还是潘泗的手下。可是今日跟俺打的这些,俺瞧着旗号,也是潘泗的人,让俺们宰了没有八百也有六百。你咋还能说打得好?”
“小的可没说瞎话。”
那老谢低低一笑,轻轻一拍手:“甭管杀的是不是潘总权的手下,只要是杀的闯军,那就杀得好!”
他说到杀闯军的时候,情绪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像是在说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词。
“哦?”朱东身子往前探了探,道:“那还真是愿闻其详。”
“您是杀了不少人,也都是潘总权的手下,但您杀的人越多,越说明您有本事,这没错儿吧?”
老谢问道。朱东觉得这话听得有点儿别扭,但还是点点头。“朱将军,您可能还不知道,咱们闯军里头啊,不大看重出身,出身干啥的都有,有老实巴交的穷苦老百姓出身,也有盐贩子出身,还有山贼土匪出身,甚至还有官宦人家的公子哥儿带着家丁佃户来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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