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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北普降暴雨,大雨如注,自然不会遗漏磐石堡这一处-
那一日,暴雨整整下了将近一个白天,四野茫茫一片,天地间似乎只充盈着无边无际的雨和那雨水落下的哗哗声响。
雨水落下的那一刻,无论是城外的百姓还是城里的兵丁、官员,都是一片欢腾。
好雨知时节啊!
这一场雨,来的当真是及时。
操练自然无法继续进行,磐石堡大营的新兵们也难得的得到了一天的休假,都窝在营房里听着雨声睡大觉。
倒也是滋润。
雨水浇灌了大地,干渴了好几个月的土地充分的吸收了水分,磐石堡外面的泥土路一片泥泞,地里出现了一个个的水洼。
由于大雨,甘河和洢水河的水量都是暴涨,而随着雨水的到来,河面上本就已经所剩无几的冰层,更是融化的厉害,河流中央部位的冰层,已经是消融的差不多了,形成了一个明显的塌陷。
这一场大雨过后,天地间都是一片清新。
第二天,董策传下命令,着令士卒们放假两日,并且特意申明,这是春耕假。此乃第一次,之后还会不定期放假,以方便士卒们回家耕地种田。
新兵们家中都是~一~本~读~小说 ybdu..有田地的,而大雨过后,土地松软,现下乃是农历二月多了,换做是后世的阳历的话,现在已经快到四月了,也正当春耕时节。
在这一段时间内,最不敢耽搁的,便是农时。
民以食为天,而磐石堡之所以能够屹立的根本,便是能够给百姓提供足够的粮食,能够给百姓分给足够的土地,如此百姓们才能够安心当兵纳粮。一旦今年粮食歉收或者是颗粒无收,那磐石堡现在的这一切,都会像是建造在沙滩上的城堡,海水涌过之后,便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是董策绝对不不能容忍的。
所以春耕,在磐石堡乃是绝对的大事。
而且就算是不放假,也没法子训练,磐石堡的校场虽然夯的极为结实,但终归是土的,并没有铺上砖石,一场瓢泼大雨下来,大校场早就变成了泥场,虽然不像是一般的土地那样被泡的软绵稀烂,但一脚下去,也是能带儿泥儿来。
这会儿磐石堡当初设计时候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四下里都有下水道,最后在城外汇聚,排入一条细细的小溪之中,不过这条小溪最终不是流入甘河或是洢水河,而是排入到董官渠尽头的那个大湾里头。
因为这大湾同时也是畜牧养殖司里头的养殖场,里头养了不少鱼虾,而这个年代哪里有什么化学污染,工业污染了?基本上所有的垃圾都是生活垃圾,生活垃圾倒入下水道,顺着流入到这大湾之中,正好充当里面鱼虾的食物。
现在大校场里头的水基本上已经被排干了,露出了地面。
若是不再使用,把水排干,晒上一两日,自然就能恢复旧观。
但若是还训练,几百人几百双大脚四处乱踩,怕是这校场就要被踩烂了,想恢复也挺难。
钱一川又一次回了家,不过这一次,没有扛着那硕大的粮包。郑氏正自拿着一柄锄头在门口挖沟,她手底下很利索,没多一会儿便是挖出一条约莫三尺长,小小的沟渠来,连通院子内外,院子里面的积水顿时便倾泻而出,顺着门前的斜坡往下流出来。
本来这院子地势挺高,按理说排水方便,但问题是,当初刚盖房子的时候,都觉得这天气这么旱,旱了多少年了,就算是下雨也下不了几滴,还挖排水沟干啥?
结果没想到昨日这么一场大雨,院子里没法儿排水,积水几达一尺!
今日一大早,郑氏便赶紧过来排水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转过头来,瞧见是钱一川,顿时是满脸的惊喜:“你咋回来了?”
“放假了,这不是下大雨么,下了雨春耕最合适不过。董老爷开恩,放假一天,让咱们回来耕地。”钱一川笑道。
“真的?”郑氏大喜,笑道:“我还正在这儿发愁呢,眼瞅刚下了大雨,正是耕地的时节,你也回不来,这可咋办?我一个人可忙活不过来。你回来了,就好说了。”
钱一川走上前去,雨后的地面,还是非常泥泞,他裤子的下半截早就已经是布满了泥点子,军中发的厚棉鞋也被泥水给浸湿了,这会儿一步一脚烂泥,走的很是费劲儿。郑氏瞧着就心疼,赶紧道:“快些进来,我给你烧些热水烫脚,可别冻出毛病来。”
“嗨,不用了,哪儿那么娇贵?”钱一川摆摆手:“就放了两天的假,咱家那么多地,时日紧迫,得紧着点儿来,走,咱牵了牛这就去吧。”
“成。”
郑氏也是个利索人儿,很干脆的应了一声。
钱一川见她满脸的疲惫,心里一紧:“昨儿个没睡好。”
“咱房子漏雨,外头下大雨,里头下小雨。”郑氏苦笑道:“折腾了一宿,咋能睡好?”
两人进了院子,只见院子里头跟被洪水席卷过一般,一片狼藉,地上到处都是草,那是从牛棚里头冲出来的。牛棚也被淹了,里头的干草都被泡湿了,冲的到处都是,甚至牛棚的顶子都被大雨给冲垮了半拉,必需得好好修补了。
那头健壮的大黄牛正自站在堂屋里头,看见钱一川便是发出一阵哞哞的叫声,很是亲热的样子。
看了一眼院子里头的惨状,钱一川眉头便是皱了起来,不过见了耕牛没事儿,他便是放了一半儿的心。
这头大牲口,可是今年收成的指望啊!有它在,那就心里不着慌。
屋里也被泡了,一滩烂泥,根据留下的痕迹,钱一川判断了一下屋里积水的深度,怕是最深的时候要超过了一尺。
这么深的水,什么玩意儿都被泡坏了,他赶紧问道:“咱们的粮食呢?”
“放心吧,一下雨我就把粮食放炕上了。”郑氏撩了撩头发,坐在灶台上喘气儿:“粮食是命根子,人出事儿粮食也不能出事儿啊!”
钱一川进了里屋,果然看到几袋粮食都是安然无恙的放在炕上,于是那另外一半儿心也放了下来。在屋里走了一圈儿,仔细数了数,屋顶上一共是破了六个洞,还都不小,雨水都能直接进来了。
不过这也是当然的事儿,当初建造的时候,屋顶是用稻草和上泥儿做成的,能架得住雨水这么冲刷才怪了。
这些洞,必需得补上,不然现在严冬未过,春寒料峭,晚上睡觉也冻得人不安生。
牛还在,粮食也没出事儿,这就是很幸运的,其他的损失,也不能称之为损失了。毕竟他们也就是这么两样儿财产。
一回头,钱一川瞧见郑氏疲惫的样子,心下很是愧疚。
营房建造的高大坚固,都是用水磨青砖和大青石建造,屋顶也是铺的细密的瓦片,根本不用担心下雨。昨日那般大雨,他们不用操练,一个个儿在营房里睡得极是舒坦,钱一川也不例外。想想当时,自己似乎并未担心家里,再想想郑氏一个人在雨里跑前跑后,忙这个忙那个的操持,不由得觉得自己很没良心。
只是他话是不多的,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表示,便轻轻捏了捏郑氏的手:“你在家歇着吧,我一个人去就成了。”
“那咋行?”郑氏知道他是疼自己,心里甜丝丝的,不过她也知道这不是休息的时候儿:“一个人牵牛,一个人扶着犁,咋都得俩人才成。走吧,咱这就去,我这身板儿你还不知道?”
说着便是牵了那大牛出门儿,钱一川赶紧拿了犁铧,绳索等,跟着出去。
他们分的地距离住的地方很近,走过坡下那条小路就是了。
在地边儿放着一块儿磨盘大小的石头,上头写着几个硕大的字:“钱一川八十亩。”
这便是他家地的界碑了。
从这块儿界碑一直往南,直到下一块儿界碑,这片地都是他家的。地的东边儿,则是一条小溪,溪水的那一边,就是甲长孙阿大家的地。
他们到的时候,看到孙阿大家的地里,已经有人在耕作了。
一头犍牛在前头走,后头一个人扶着犁,隔着挺远的,瞧不清楚长相,不过看身形,想来就是孙阿大的婆娘杨氏。那牛在前头走,只是没人控制,便不那么老实,往前走几步,便是歪了,四下里乱走。忙的杨氏团团乱转,隔上一会儿就要去纠正牛的前进方向,真真是恨不能长了四只手一般,又是心急又是累的要死。想到自家不知去向的男人,忽然便是悲从中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也顾不得地上都是泥水了,扯着嗓子便是嚎啕大哭。
哭声凄惨,钱一川和郑氏都是听的真切,对视一眼,也不由得有些唏嘘。
郑氏本来是恨极了孙阿大,只是这会儿却也觉得杨氏着实是可怜。没了汉子,一个人哪里操持的过来?不过唏嘘和感慨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两人很快便是把注意力转移到庄稼上。现下已经是农历二月多,麦子的长势颇为的喜人,已经是长的挺高了,一片绿油油的,让人瞧了就是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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