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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作死(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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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胡说八道!”说着苏艺就想扭开手去扯周小莉过来打。

    周小莉这次学精了,没站在那里等人打,在沈兆麟拦住苏艺之前,她就嚷嚷着跑到了旁边几个人身后躲着。

    又见苏艺实在挣扎得厉害,她害怕苏艺疯起来真会打人,到时这些人也很可能不会救她。

    她眼珠转了转,又绕了一圈,跑到李茹身后去了。

    比起苏艺这个始作俑者,她这时明显更信赖李茹,哪怕李茹才是亲手教训过她的人。

    周小莉一觉得自己安全了,就又挺胸抬头,声音洪亮地开始细数苏艺平时背地里说过的话:

    有对李茹和其他女孩的诋毁和评价,有对农村恶劣生活环境和习惯的嫌弃,还有对脏苦累活的厌恶……

    后面进来的人渐渐增多,苏艺恨极了沈兆麟在这时候拦住她,让她没法修理周小莉,及时堵住她那张破嘴!

    “你污蔑我!”她只能试图这么否定她说的话。

    她是真的很想爆粗想打人,但又不能真的像泼妇那样和周小莉大声互骂。

    因为她了解周小莉,知道她越受刺激越疯,怕她会说出更多不利于自己的话。

    围观的人里,大家就那么听着那些难听的话被复述出来。

    结合平时苏艺在他们眼里的形象,和他们对苏艺经常请假偷懒的印象,很多人都不怀疑这就像是她会说的话,大家脸色都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沈兆麟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厉声对她说:“如果不想更丢脸的话,就好好道个歉。”

    苏艺才不愿意!

    她才不会就这么认下来。

    但她也不愿意事情越闹越大,弄得人尽皆知。

    她最害怕会损伤到自己那还没真正到手的入学名额,一时不知怎么办好,心里恨不得撕烂李茹还有周小莉这两个人。

    李茹在旁边看着,却觉得莫名有点碍眼。

    沈兆麟明面上是拦着苏艺不让她发飙,让她道歉,实际却处处是在维护苏艺,不想让她丢更大的脸。

    李茹恍惚间觉得眼前这一幕有点眼熟。

    包括刚才沈兆麟所有的话和动作。

    她想起曾经自己也是经常被这么拦着挡着。

    年轻时他懒得和她吵,总是二话不说就拽她回去关起来,让她不要再去丢人现眼,也不和她说话,把她气得要死;

    后来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变了一点,劝她时会尝试跟她说些道理,也会用各种方法笨拙地安抚她,实在不行也会任打任骂任她出气。

    李茹那时觉得他就是敷衍她,就是想维护苏艺。

    而这时的李茹,竟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当时到底都是为些什么事儿而闹,是对还是错了。也许只是些寻常的琐碎小事吧。

    她只知道,看到现在位置互换的相似情景,她感到隐隐的不爽。

    就好像苏艺变成了她,她变成了苏艺似的。

    她只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好,但并不想成为另一个苏艺。

    现在麦收时节,为这事闹太久也不好。

    “算了,先散了吧,我今天先不计较,就当是给对我有恶意的人一个警告。还是抢收更重要,不能被我这点私事耽误了,大家都去忙吧。”

    她站出来对他说,也是对周围所有人说。

    “大家都辛苦了,我们刚刚磨好了一批镰刀,刀把也缠好了布条,有谁镰刀钝了用着不顺手的,都过来换吧。”

    说着,身边马大姐并几个和李茹比较熟的人也及时做出反应,问了李茹的脚有没有事,得到李茹说没大碍的回答后,就放心回头,招呼着想换镰刀的人到一边去了。

    什么好话都让你说了,好处都让你占了!

    苏艺狠狠地盯了李茹一眼,心想有沈兆麟在这碍事,她继续留在这里也是丢人现眼。眼看今天是赚不回本了,还不如先离开,今后再做打算。

    这么想着,她猛然做出咬向手腕的动作,沈兆麟条件反射一惊,松开了。

    她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沈兆麟没有去追,而是回头对周围还没走的人做出驱赶的动作说:“听见没有,都忙去吧忙去吧,别瞎凑热闹。”

    然后他自己缓和了脸上表情,直直走过来李茹面前,想问问李茹的脚伤怎么样了。

    只是,李茹在他开口之前就冷冷地说:“如果是想替她说话或者道歉,那就免了吧。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与其他人无关。”

    她在小凳上转过身去看都不看他,话也说得不客气。

    沈兆麟也没怎么意外,还是在她面前蹲下来,继续笑笑地说:“我道什么歉,我就是想问你伤口怎么样了。刚刚都问好半天了,你也不说给回一下。”竟似有点委屈的样子。

    李茹还是没好气:“还没残废,不劳您费心了。”

    “怎么可能不费心。你没事那我可放心多了。”沈兆麟继续绕过去看她的脸色。

    顿了一会,他还是说:“其实的确也想谢谢你,放过她一马。”

    李茹却不受这声谢:“我可没说要放过她,我说了,我只是今天不计较。敢得罪我,我肯定不会放过她,一定让她身败名裂。”

    沈兆麟觉得有点意思。他发现李茹这人就是爱口是心非,就是嘴硬心软。

    如果她真的想让人吃不了兜着走,今天就该有多大闹多大,反正不占理的人不是她。

    明明刚才没有揪着不放,现在却放着狠话,好像只是生怕别人觉得她好欺负似的。

    像只虚张声势的小动物。

    他不由地一笑,又想起,她的口是心非也不是第一次了。

    上次她在山洞里表现得大方得体,转头又莫名其妙生了气,搞得他不知所措。

    后来回去细想想,他猜她可能的确是想要表现大度,不希望别人觉得她小气。

    但心里又明明还在意。

    所以后来才恼羞成怒了。

    当然,也怪他当时太实心眼儿,以为她说出口的就是真的,还瞎作死把她当死党知心好友去和她谈苏艺……

    不过,现在他倒觉得,这样的李茹,比起他想象中的李茹,要更可爱,更真实了。

    李茹的冷脸没吓退他,他依然好声好气地说:

    “你的脚不能碰水,待会又下雨怎么办?要不待会儿你等等我,别自己走,我背你回去吧。”

    李茹还记着他是为苏艺而来的,轻易不肯开口。

    他又重复说了几次,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达目的不罢休。

    “为什么?”李茹奇怪地问,他不是应该找苏艺去吗,在这里干什么。

    “因为你脚受伤了啊。”

    李茹看着这样的沈兆麟,心想这和以前那个一点都不懂体贴,只会冷言冷语的男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我脚受伤关你什么事。”她还是不肯松口,转过去继续搓草绳。

    沈兆麟也跟着转到另一边:“怎么说也是因为我拉你跑太快,才害你受的伤,我当然有责任。”

    李茹把搓好的草绳往框里一扔:“谢谢了,不过用不着麻烦你,我有两个哥哥可以帮我。”说完又继续低头工作,不理他了。

    沈兆麟却好像听不懂人话似的,满意地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走,边走还边回头对她说:“记得等我来送你啊。”

    就好像她根本没反对似的。

    李茹不接话。心想待会一定提前走,不要再见到他。

    没想到快天黑时,居然真的就下起了雨。

    李茹感到发愁。

    家里人其实今天不同意她出来,她偷偷跑到离他们比较远的场,就是想特地避开。现在下了雨,身边又都是些赶着回家做饭的大妈大婶,肯定没法背自己回去。

    都怪沈兆麟这个乌鸦嘴!

    她在仓库里等了一会儿,雨还是没停,她想着要不干脆直接走回去算了,大不了重新上药。

    就是伤口本来快要愈合了,一碰水,可能就又得拖多几天。

    没人再来放镰刀和其他工具了,李茹正准备挪出去锁门回家,突然有人远远喊了她一声。

    “李茹,等一等我!”

    她循声望去,见是沈兆麟。

    他居然真的来找她了。

    “你是不是很怕我不来了?”

    她语调平平:“才不是,我等我哥呢。”

    “那你怎么要关门?”

    “现在又想自己走回去了不行?”

    他一噎。

    李茹并不肯让他帮忙,执意要自己走回去。

    他无奈,突然想起什么,让她先别锁门。

    他跑进仓库里,推出来一辆手推车,是平时用来运粮的。

    他不会是想把她推回去吧?也太丢人了!

    她不管他,拿好东西就准备走。

    他却拦住她不让她走:要么推你回去,要么背你回去,你选一样。

    反复数次,她也不耐烦了。

    “你别来管我不行吗,是不是闲得没事干?就算跛了我也不会算在你和苏艺头上。别折腾了。”

    他像没听见:“我只想把你好好送回去。”

    两人在这里僵持,她一动他就挡住她的路不让她走。

    她恶狠狠看他一眼:算你狠!

    最终她只能妥协,爬上那辆运粮车。

    沈兆麟还给她的脚套上两个模样怪怪的塑料薄膜。他说雨批还是太短,用这个遮住脚,就可以防止伤口被雨打湿了。

    天色快要黑,周围没有任何其他人或动物的踪迹。

    他拉着她就像拉猪拉牛一样,她不由地捂住脸,希望不要被人看到。

    过了一会儿,她问他哪里找到的脚套。

    沈兆麟就说是跟地里的稻草人借的材料,自己捣鼓的,所以才来晚了。

    他又对她说,抢收就剩下些收尾工作,他还特地多干了一会儿,补上之前少做的那份。

    下雨天黑得很快,几乎所有人都一下工就往家往宿舍跑回去了,恨不得早点瘫在床上歇息。

    李茹以前也试过,到晚上几乎所有人都累得说不出话,女人们可能讲究点,还能硬撑着洗个澡洗个头,而男人们就直接全都不想再动了。

    她全身被雨披挡得好好的,沈兆麟却全身湿透,雨水从他额头滴下,还带出了头发里夹着的黑泥,有时还会倘进他的眼睛里。

    他双手拉车,时不时就左右使劲甩甩头。几次以后李茹就注意到了。

    又一次,沈兆麟停下来正打算甩掉眼里的泥水,一只白嫩圆润的手却从他眼前晃过,递给他一块白棉布,让他擦眼睛。

    沈兆麟一愣,停顿片刻,微微回头对她说:“谢谢你。”

    李茹把手缩了回去,刻意让自己不和他贴那么近,淡淡地说:“不用谢,我只是担心你看不清路,把我也摔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