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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熙元年正月初一,皇上在太庙昭告列祖列宗,立雅妃之子九皇子为太子。
初三,太子迎娶四妃。
初七人日,皇上下诏,设立总理大臣,设河左总理,西南总理,西陇总理,西北总理,北朔总理,东海总理六位总理大臣,命流七命,着貔貅补子,总理辖区军政要务。
设立总理大臣的原因也布告天下了,诸府远离朝廷,知府无能,县吏贪腐,导致民变四起,天下动荡,于是设立六位总理大臣,一是替天巡视,有功者赏,有罪者诛,这貔貅补子就说明这些总理大人以风宪为主。二是各府厢军府军调动不灵,总督要先上奏朝廷,等朝廷下令才能调动军队剿贼,这样导致乱贼做大,失去很多先机,如今有总理大臣在,就可以节约一段时间了。
听到这个消息,正在修猪圈的他不由心中担忧,这总理大臣权利过大,日后若是成了藩镇,那就不好玩了。
他想着这件事的时候,外面就有人喊着:“李大牛,后日五更,前往陵水,迎接总理大臣。
这个消息让他颇为吃惊,初七设立的总理大臣,这十五不到就到了这陵水县,看来这次皇上动的真格了。
他高声回应了一声知道了,继续修着自己的猪圈。
这七命大员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来和不来都是那么回事,要担心的是本县的士绅还有官吏。
这猪圈外面已经用石头堆号了,猪槽也找石匠造好了,现在就差盖顶了。
他看着一旁的梁子,想了想,等到从县城回来再盖也不急。
那个猪他没有急着去要,田员外又不是欠自己的,自己大过年就火急火燎去问他要,会惹得别人的不快,按照他想法,过了正月再去把这去要这猪崽子。
除草完毕的徐五儿对着他说:“大牛,你家猪住的比人都好哦。”
他微微一笑,也来玩笑的说:“猪可是老爷了,不好生伺候,下半年应该怎么过哦。”
两人哈哈的笑了起来,这时候孙秀才走了过来,对着他说:“大牛,今天开恩科,我准备秋天入场一试。”
“这是必须的,孙先生,你们读书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下未有不进场的举人。你找我了是盘缠不够,这都是小事,我李大牛还是能拿出一点的.”
孙秀才连忙摇头说:“里长,你客气了,我去年束脩已经够路上的盘缠了,只是我不就之后就要前往永安城,感觉对不起这些孩子。”
“孙先生,真是多心了,你胸藏圣贤策,理当求个治世升平,在一个私塾当先生真是屈才了。我李大牛粗人一个人,也不会说话,只能说希望先生高中了。”
孙秀才深深的鞠一躬,感激说:“谢大牛兄弟吉言了,大牛兄弟一年的照顾之恩,不才永生难忘,所谓大恩不言谢,日后定当结草衔环。”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孙秀才以不打扰为由,离开这里了。
孙秀才这才走,族长就带着人挑着粮食过来,族长还是说话算话,说是每月还就每月还,在还粮食的时候,他一脸春风,毕竟自己的儿子已经是监生了,就算知县见到他,也要还半个礼了。
入监之后,中举的概率就大了很多,甚至殿试扬名也有可能,这张知县已经当知县快十二年了,按照三年京察,三年选调老规矩,早就应该升到正三命了,能干的也差不多到了正五命的知府了。
“大牛,希望你那个不成器的大哥今年能够争点气,不求他中一个进士,好歹也要当一个举人,你说是不是?”
听到这话,他自然点头称是,对于李秀才,他倒是不抱任何希望,李秀才的文章他看过了,能中秀才就是撞大运了,还想中举人。
不过这科场的事情,有几个人能够说清楚呢,万一真的有朱衣暗点头。
“听说你们院子这个孙秀才也要去,大牛,你帮我送几个鸡蛋给他,煮熟了在路上吃,这读书人也是可怜,你兄弟还好说,我家还能保着他,孙秀才这些就命苦了。”族长突然提起这事,让他还是有一些诧异,这族长会有这么好心了?
不过想来想,族长不过是爱屋及乌而已,自己的儿子是一个秀才,对这些秀才有一些触动,也是正常。
“知道了,我会送的,他对村里有恩,我们也不能亏待了人家。”
族长最后感叹了一下,然后就带着人回去了。
下午时候,田员外骑着自己的驴子,悠哉悠哉的来到他家。
田员外进屋坐下之后,笑着询问说:“大牛,总理大人将要前来,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呢?”
“田老爷说笑了,这总理大臣是何等身份,岂会和我这种小人扯上关系。”
“总理大臣是代天巡查,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有冤伸冤,有仇报仇。”田员外别有深意的看着他,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对着田员外说:“我在村里也没有得罪人,就算有,一点小事,何必在乎呢?”
田员外哈哈的一笑,拍着他的肩膀说:“大牛,你的心可真大,我听戏文里面唱那什么宰相肚里能撑船,如今见你这样,到也不差。老头还有一点事,就不多聊了。”
他对田员外拱手道别,看着田员外离去背影,嘴角微微上扬,这老狐狸的算盘打的倒是不错,想让自己去告状,这得罪的人事情,能瞎掺和吗?张知县就算倒台了,下一任知县也不会对自己有好感。
正月十六天还没有亮,他穿好衣服,打着火把就出发了。
这个天还有一点冷,走出门,刮风的时候,他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在天才朦朦亮的时候,他就到了陵水河边,这里早已经搭好草芦,乐队留在草芦里面,等待总理到来,在陵水岸边,临时弄了一个谕禁碑,上面写着因为总理大臣要来的原因,在这几天严禁到陵水附近游玩,若是被巡查士兵逮住,一律图谋不轨论处。
他看了看碑文,在看了看沿岸的站立的厢军,心中有些担心,万一这是知县上的诡计怎么办,当时传话的人自己也没有看到,若是真的抓了自己,那就可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想到这个,他没有立马离开,自己若是离开了,那就是做贼心虚了,他就站在那里,等着总理大臣的到来。
在天亮的时候,县令坐着自己的轿子,到来这里。
除了他之外,六房师爷,县丞,团练都来了。
然后就是各处里长来到这里,接下来就是乡绅。
大家都穿着礼服,神情严肃的看着陵水下游,陵水是玄河一条支脉,流向怀华府的明湖。西南总理先到了怀华府,准备沿陵水西上,到达永安城。为什么选择这个路线,益安府上下都议论纷纷,这一条路绝不是绝佳选择,一般情况下,都是从武凉府南下,除了进陇右府时候颠簸了一些,其他时候都是一马平川。
这水路可要一路颠簸了,就算习惯坐船的,在船上待上两三天也不会舒服。
张知县站在最前面,身体不时细微的抖动,脸色苍白,如同害病了一样。
他知道张知县在害怕什么,在总理出发的时候,还有一道诏令,凡是贪污银子达六两者,斩。
像张知县这种,怕是有百条命都不够斩了。
这次恩科目的也是如此,不怕没有人治理,秋闱之后,就数百举人出现,到了明年春闱,还有一群进士。
在京城里面的等待补官的进士,可是期待着这一场大清洗。
在太阳出来的时候,远方出来号子声。
精壮的纤夫喊着号子,拖着彩船逐步向这边行来。
在大船旁边,游走几艘小舟,舟上站着一两位卫士,这些卫士手都握在刀柄上,精神抖擞的看着两岸。
大船靠近了,最先入眼就是那飞扬的青龙旗,然后船顶上的三块告牌,左边肃静,右边回避,中间告牌上西南总理下写着林。
船头也飘着一个写着林的旗子,在众人看到这旗帜的时候,知县连忙说奏乐。
首先是是敲鼓,然后唢呐等吹奏起来。
听着这音乐,他觉得头疼,这迎宾用的乐曲也太聒噪了。
大船在乐声之中靠拢,在岸边护卫厢军立马搭上两个木块,从船上先下来了十几位士兵,这些人站立两边,刀剑出鞘,一股肃杀的气氛弥漫在陵水岸边。
“奉林大人谕,请团练上船叙话。”
一个在船上的仆人大声喊着,梅团练看了看了身边的张知县,张知县满头大汗的看着他,艰难的点点头。
梅团练将腰中武器解下,准备上前的时候,张知县不知怎么的也准备跟上去,但是在两排的侍卫二话不说将长刀指向他,示意他不准备前进。
张知县只能苦涩一笑,退了回来。
梅团练兢兢战战的走到船头甲板上,恭恭敬敬的行礼:“卑职梅余欢,见过总理大人。”
“梅团练,陵水县中有多少厢军?”
“禀,禀大人,约有万余?”
“放肆,本官问你,这陵水县中有多少厢军?”
梅团练没有回答,不住的扣头,连声说恕罪恕罪。
“你作为县里团练,竟不知手下有多少将士,来人,他头上顶冠摘了,压下去。”
梅团练压下去之后,站在岸边的大小官吏都冒着冷汗,这总理大臣也太那个。
他们这些博学的人都已经找不到什么词形容总理大臣,按照惯例,这朝廷官员到了应该先接风洗尘,然后找他们询问才是,怎么这才刚到就罢官了。
“奉林大人谕,请民房师爷上船叙话。”
民房师爷摇摇晃晃到了船上,估计是被吓到了,结结巴巴,只知道磕头。
“本官问你,这陵水县有多少户人?”
民房师爷连忙将人数报了上去,总理继续询问了几个问题,师爷都如实回答完毕。
等民房师爷回禀完毕,总理大人那边先沉默了,这一沉默,大家心更慌了。
民房师爷额头上的汗水不断滴下,这略带寒意的早上,他如同站在三伏天的烈阳底下。
“本官在问你一次,你所说可属实?”
“小的,小的,不敢蒙骗大人。”
师爷这才说完,里面一个仆人拿出一个账本。师爷接过账本,翻了几页,脸色苍白晕倒在地上。
“泼醒。”总理大臣冷冰冰的说着,一个仆人打起一桶河水,泼在师爷身上。
师爷受冷水这么一激,清醒过来,连忙磕头说自己有罪自己有罪。
“按照《大虞律》瞒报三十户以上者,该当何罪?”
师爷停止了磕头,已经被吓傻了。
“压下去,正法。”
两个侍卫压着师爷,这时候师爷也醒悟过来,大声说着饶命,在一旁张知县看到这个情况,连忙开口说:“大人,大人,正月见血不吉呀,正月见血不吉呀,不如暂且押入牢中,待秋后再让他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