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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陛下,陛下——!臣叼受国恩,不能尽人臣之忠,不能阻止宇文化及等逆贼弑君,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啊!”
穿着孝袍戴着孝帽子匍匐在隋炀帝的灵位前,咱们的丧尽天良陈丧良哭得那个是梨花带雨,海棠着露,死去活来,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跪在陈丧良身后的大兴文武官员数量虽多,哭得也是个个伤心,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象陈丧良这么发自肺腑,感人至深,以至于就连房玄龄和杜如晦等知情人也忍不住暗赞,“陈留守对陛下还是有感情啊。”
事还没完,哭着喊着,觉得自己没有尽到护驾之力的陈丧良竟然还跳了起来要拔剑自刎,向隋炀帝的灵位谢罪,只可惜陈丧良的宝剑才刚出鞘,还没来得及放在脖子上,尉迟敬德和刘黑闼等猛人就已经冲了上来,死死按住了陈丧良的手,抢走了陈丧良的宝剑,陈丧良却还是不肯罢休,又哭喊道:“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向陛下谢罪,我身为人臣,没能尽到护驾之责,至使陛下命丧乱臣之手,我罪该万死!我要向陛下谢罪!”
众人苦劝,房玄龄也拉着陈丧良的手哭泣道:“贤弟,陛下被乱臣贼子所害,我们身为臣子,除了不要忘记悲伤之外,更不要忘了为陛下报仇,诛杀以宇文化及为首的乱臣贼子,弑君逆贼!还望贤弟保全有用之身,以国事为重,以为陛下报仇血恨为重,不要冲动行事!千万不能冲动行事啊!”
诸文武也跟着这么劝说,都说陈丧良应该先考虑如何为隋炀帝报仇,然后再决定如何向隋炀帝谢罪,好说歹说,总算是让陈丧良放弃了自刎谢罪的打算。但陈丧良却还是不肯消停,马上又改口疯狂吼道:“传令下去,集结所有兵马,我要亲自率领关中大军南下江都,去和宇文化及逆贼决一死战!把他生擒活捉,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大兴文武无不苦笑,只能再求陈丧良冷静,不要这么冲动,江都距离大兴几千里,为隋炀帝报仇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必须从长计议。杜如晦还抹着眼泪说道:“陈留守,陛下驾崩,国中无主,眼下最大的事还是拥立新君。江都遥远,道路阻塞,为陛下报仇之事,也只能是顺延其后,还望陈留守以大隋江山为重,分清主次,先率领我等拥立新君,然后再商议如何为陛下报仇。”
陈丧良早就盼着这计划,哭泣着偷偷去看众人反应,见在场的大兴文武纷纷赞同,纷纷开口附和,陈丧良心中暗喜之下,忍不住又匍匐到了隋炀帝的灵前,嚎啕大哭道:“陛下,你死得好冤啊——!”
与此同时,大兴城的内外也已经沉浸在了一片悲伤之中,家家户户都挂上了招魂白幡,无论军民百姓,官员将领,还是宫中男女内侍,全都按照陈丧良的命令要求给隋炀帝戴孝。对此,得以亲眼目睹王玄策书信的房玄龄和魏徵等人都悄悄提醒,说王玄策提供的消息还没确认,最好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但陈丧良却只凭宇文化及四个字就断定消息不假,坚持让全城戴孝,还以关中讨捕大使的名誉传令关中各郡县,命令他们也为隋炀帝举丧挂孝。
隋炀帝遇害这个消息当然也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关中文武官员和军民百姓在目瞪口呆和难以置信之余,又全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好象是卸下了千钧重担一样,官场民间虽然哭声不断,人们脸上的笑容却在不知不觉间多了许多。
隋炀帝实在是太不得人心了,尽管他登基之后做的每一件大事,无论是修运河、开科举还是频繁发动对外战争,都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可是他太过滥用民力,太过忽视普通百姓的负担和门阀世家的利益,全国上下都在心里恨透了他。做为穿越者的陈丧良虽然心里很明白隋炀帝做这些事的重要性,对他的高瞻远瞩和造福万世也佩服万分,但心里还是不愿意他继续当皇帝,不想再给这么一个时而英明又时而糊涂的皇帝当牛做马,所以隋炀帝之死,对所有人都是一个解脱,甚至对隋炀帝本人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随之而来的当然是拥立新君的问题,不消陈丧良开口,他麾下的一干帮凶走狗就已经彻底忘记了杨侗这个隋炀帝直系皇孙的存在,迫不及待的开始在大兴皇族中挑选起了拥立人选,还不用陈丧良吩咐,就专门去挑那些傻的笨的和年纪小的,也很快给陈丧良弄出了两个人选,一个是之前提到过的杨行基,另一个则是蔡王杨智积的儿子杨道玄——选上他,是因为杨智积害怕自己的儿子太聪明会招来祸患,故意没给儿子太多教育,造成杨道玄的才智能力都平庸得十分可怜,所以才被陈丧良麾下的帮凶走狗盯上。
房玄龄、杜如晦、魏徵和袁天罡这四大谋士联手把人选名单呈报到了陈丧良面前后,又向陈丧良指出了这两个人选的各自优劣。杨行基的优点是年仅五岁容易操纵,缺点是与隋炀帝的血缘关系太远;杨道玄的优点是血缘关系与隋炀帝近,又是杨侗的叔辈,把他推出来当傀儡和杨侗有得一拼,缺点则是已经年过二十,怎么都有一些自主想法,如果再突然开窍的话,事情就很难善后。
仔细看了杨行基和杨道玄的资料,陈丧良笑了,笑着问道:“各位,你们是想干什么?大兴城里的皇族虽然不多,但也有几个才能出众的皇亲国戚,你们挑来选去,怎么给我选这么两个歪瓜裂枣出来?”
房玄龄等人都笑了,但都没有解释原因,陈丧良当然也不会蠢到去追问这么做的原因,只是把名单资料暂时放下,摇头说道:“这事不急,可以容后商议,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另外一件事。”
“屈突通!”房玄龄立即补充道。
“不错,屈突通!”陈丧良点头,冷笑说道:“王玄策在书信里说得很清楚,李密小儿为了害我,竟然向越王殿下献计,让屈突通出面诈我去河东与李世民决战,然后乘机在战场上突然倒戈,帮着李二郎要我的命。现在他已经开始动手了,借口李二郎的主力集中在汾阴,诱我前去发起决战,我也差点上当,这说明他已经和李二郎在暗中缔结了盟约,也站在越王殿下那边,把我视为叛逆,一天不解决他这个问题,我们的永丰仓命根子就一天不得安宁。”
杜如晦和魏徵等人纷纷点头了,然后魏徵建议道:“留守,出兵吧,用武力解决屈突通这个问题,他勾结李二郎企图害你,我们师出有名,讨伐他名正言顺。”
“武力解决当然是个办法。”陈丧良沉吟说道:“不过我觉得不到最后关头,最好还是不要这么做,屈突通是两朝老臣,在军中和民间都颇有威信,我们刚收到陛下驾崩的消息,马上就把矛头对准他,难免会落人口实,背上不义骂名。”
“可屈突通勾结李二郎害你啊?”袁天罡赶紧提醒道。
“证据呢?”陈丧良摊手反问,道:“屈突通和李世民暗中勾结准备害我,我们只有内线的书信报告,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就象越王殿下无凭无据指责我谋反一样,如何能让天下人心服?”
袁天罡闭上嘴巴,那边杜如晦与房玄龄低声商议了片刻后,向陈丧良说道:“陈留守,下官与乔松兄的意思是,干脆向屈突通捅开这件事,让他明白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的诡计,也直接告诉他,如果他肯悬崖勒马,我们可以不计前嫌,重新接纳他这位两朝老臣。他如果还是执迷不悟,就只剩下抢先动手的选择,我们只要在永丰仓一带做好防范,就不怕他翻脸,再出动主力剿灭他,也是名正言顺,师出有名。”
“此计甚妙,正和我意。”陈丧良满意点头,说道:“直接让屈突通知道这件事,逼他站队,他和我们翻脸,我们摆脱他的钱粮负担,出兵讨伐他名正言顺。他如果愿意和我们携手合作,扶新帝报国仇,也不失为一件喜事。不过……。”
说到这,陈丧良顿了一顿,又说道:“不过我们最好还是尽量把屈突通招揽过来,他的麾下还有两万多兵马,又控制着河东坚城,同时威胁我们的永丰仓和常平仓,如果把他彻底逼到李二郎那边,我们就算不惧,也得花不小代价才能解决河东问题。如果能把他招揽过来,远胜过用武力彻底铲平他。”
几个帮凶幕僚又低声商议了一会后,还是由擅长决断的杜如晦开口说道:“陈留守,如果你想尽可能把屈突通招揽过来,那么只有一个办法,派他的两儿子去河东报丧,邀请他返回大兴与你商议拥立新帝的大事。同时用书信告诉他,他的诡计已经被你识破。”
“派屈突寿和屈突诠去河东报丧,请屈突通回大兴来共商拥立大事?”陈丧良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惊讶说道:“那屈突通岂不是更没有后顾之忧了?更加可以放开手脚和我们为敌了?”
“贤弟,如果你想把屈突寿和屈突诠扣在手里充当人质,逼迫屈突通返回大兴束手就擒。”房玄龄微笑问道:“那你觉得,屈突通是否会接受你的要挟?”
“不会,屈突通不是那样的人。”陈丧良断然摇头,脑海里还下意识的想起了屈突通射子的故事。
“这不就结了?”房玄龄也是把手一摊,微笑说道:“既然屈突通不可能因为我们拿他的儿子做人质而屈服,那么你又何必空做恶人,扣押朝廷大员之子做为人质落下骂名?又何必还要白费钱粮养着他的两个儿子?倒不如做一个顺水人情,派他们去劝说屈突通返回大兴,这样还反倒显得你大人大度,仁义两全,更加容易打动重情重义的屈突通。”
“更关键的是。”杜如晦又阴笑着补充道:“屈突通麾下的将领士卒,全都是关中本地人,屈突通的儿子倒是回到他身边了,可那些关中将士的父母妻儿,有那一个不是还在关中境内?没了后顾之忧的屈突通带着这些有后顾之忧的关中将士与我们为敌,或者是带着他们远走东都,这些关中将士心里会怎么想?”
陈丧良笑了,点头说道:“是个不错的主意,既然要做好人,那就好人做到底,干脆让屈突通的一家都去河东,让他更加没有后顾之忧。不过,这么做只是表示了我的诚意和仁义,稍微离间了一下屈突通的军心,并不能保证一定能说服屈突通返回大兴来和商议拥立大事啊?”
杜如晦笑笑,又对陈丧良说了一通话,陈丧良大喜鼓掌,当即拍板道:“好,就这么办,马上去召屈突寿和屈突诠来见我,再把刘黑闼叫来,预防万一,让他带两万军队去朝邑,这样就算屈突通不肯听话,我们也用不着担心措手不及。”
众人依令而行,陈丧良亲自提笔给屈突通写信,不一刻,屈突通的两个宝贝儿子先被领到了陈丧良的面前,陈丧良也没客气,直接了当就安排他们去河东向屈突通报丧,并且让他们代自己邀请屈突通返回大兴共商拥立新帝和为隋炀帝报仇的大事,已经许久没能见到父亲的屈突寿和屈突诠一起欢喜接过命令,陈丧良则一边把自己给屈突通的书信交给他们,一边又向他们问道:“你们的娘亲和妻子儿女,也应该许久没见到屈突老将军了吧?为了防范李逆贼军乘机进攻,我要派刘黑闼将军率领两万军队去朝邑驻防,你们干脆把你们的家人都带上,和刘黑闼一起走,一起到河东去和屈突老将军见上一面。”
“陈留守,这不太好吧?”屈突诠有些惊讶的问道:“古外今来,没听说过统兵大将的家眷,全都到前线去的事啊?”
“我还怕屈突老将军造反了?”陈丧良语气温和的反问,又不由分说的说道:“就这么办,你们回去安排一下,明天起程,带上你们所有的家眷同去。”
见陈丧良态度坚决,屈突寿和屈突诠兄弟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是赶紧谢了告辞离去,陈丧良又做了一些安排后,便又重新回到了设在昭阳门内的隋炀帝灵堂上,结果也是凑巧,正好赶上了一帮子大兴皇族在隋炀帝灵前哭丧,看到陈丧良到来,这些和隋炀帝多多少少都沾着点亲的皇亲国戚纷纷主动向陈丧良行礼问好,不少人还目光闪烁,满脸的欲言又止。
只有一个二十三四岁的皇族成员没起身向陈丧良行礼,披着孝只是跪在蒲团上哭泣,陈丧良好奇问起他的身份时,这才愕然得知他竟然就是蔡王杨智积之子杨道玄,考虑到他的辈分和血缘能够与杨侗对抗,陈丧良便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情况,发现和房玄龄等人介绍的一样,正当盛年的杨道玄确实模样十分质朴,表情稍稍有些呆滞,很是给人一种忠厚老实的模样。
在杨道玄的身边迟疑了不少时间,陈丧良同样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开口,轻叹了一声走开。然而陈丧良没想到的是,他这么做却给杨道玄惹去了一些麻烦,看到陈丧良站在杨道玄的身旁许久观察他,不少皇族成员妒忌得简直就是眼睛都红了,陈丧良走开后,杨道玄旁边的观王杨雄的第五子杨纲,还满脸羡慕的低声说道:“道玄兄,你可真是大智若愚啊。”
“大智若愚,什么意思?”杨道玄抹着眼泪问道。
“又装傻是不是?”杨纲冷笑说道:“陈留守来探望宗室哭灵,连五岁的杨行基都起身向他行礼,就你跪着不动,反倒让陈留守注意到了你,你不是大智若愚是什么?”
“书上说,哭灵要诚,我是诚意哭灵,不是故意让陈留守注意我。”杨道玄摇头解释道。
“装什么装?别以为我没听说过,陈留守和你父亲认识,关系还不错。”杨纲满脸的不屑,又低声说道:“道玄,陈留守若是选了你拥立,你放心,我也一定拥戴你。不过你将来如愿以偿了,可别忘了我的拥立之功。”
“你拥戴我做什么?”杨道玄疑惑问道。
“又装了是不是?”杨纲冷笑,向大业殿的方向一努嘴,低声说道:“当然是拥戴你坐里面的位置。”
杨道玄终于醒悟过来,赶紧把脑袋摇得象拨浪鼓,低声说道:“五弟,你别害我,我不坐,我绝对不坐。”
“又装。”杨纲更加冷笑了。
“不是装。”杨道玄继续摇头,低声说道:“是我爹去江都前给我的交代,他说将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不管是什么人说拥戴我坐那里面的位置,我都不能答应!那个位置是刀山火海,坐上去只会粉身碎骨,老老实实当个朝廷官员,才是最大的福气。”
杨纲目瞪口呆的同时,陈丧良也在远处静静的看着杨道玄,心中暗道:“算了,杨智积对我不错,还是别害他的儿子了,选杨行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