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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火烧昭云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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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墨轩大吼一声就要冲进去,但是眼前的侍卫太多,他冲了几次都冲不过。江叔扑了过来,大吼:“少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得走。”

    “不然将来怎么为少夫人报仇?”

    最后一句他喊的声嘶力竭。江墨轩恍若未闻。江叔咬牙上前拉住他,而此时萧景瑞则朝着侍卫大吼大叫,命令侍卫们救火。

    侍卫们一个个不知所措,到底是要阻拦江墨轩还是要去救火为先。

    整个殿前混乱一片,处处是人声,处处是滚滚浓烟。

    昭云殿的火光越来越旺,令人无法接近。

    江墨轩终于冲了进去,可是火光冲天中哪里还见得有人影?

    “月儿!月儿!你出来!我来救你了!为夫来了”

    江墨轩大吼,可是熊熊火光中没有任何身影。

    “你找不到她的!”

    不知道何时,萧景瑞竟然冲了进来。他神情癫狂冲着江墨轩大喊大叫,犹如疯子般。江墨轩手中一抖手中长枪直朝着他刺去。萧景瑞虽已几近癫狂,但却还有点理智,他见江墨轩有必杀他的决心,心惊之下退后一步想要避开,但江墨轩要杀他怎么能让他轻易躲过?手中长枪幻化成残影,封住了萧景瑞的四周生路。

    萧景瑞只觉得自己四面八方都有残影,怎么都躲不开。他心凉如雪,面色死灰。他心中隐约飞速掠过一个念头,自己怎么的就招惹了这杀神?

    也该萧景瑞命不该绝,他往后退一步时脚刚踩到了一个金杯,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后倒去,堪堪避开了江墨轩这致命一击。

    江墨轩一击未中,再也不留恋,直朝着殿中飞速奔去,可没想到火势太快,烧断了长长的帷帐。

    帷帐如山落下,隔绝了里外两重天。

    江墨轩被硬生生挡在了外面。他看着眼前火海,目光渐渐赤红如血。

    来不及了,再也来不及了……他又一次眼睁睁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力挽狂澜……

    忽的,一道着着宫装的女人在火光之后狂笑。

    “萧景瑞!如有来世,我一定要报仇!”

    她狂笑着走入了火中她狂笑着走入了火中。火光耀起,吞噬了一切……

    ………

    时光如白驹过隙,瞬息而过。快的来不及去回想。可是周朝这一年过得令人觉得缓慢,窒息般的慢。以至于多年后回想起来,恍若隔世。

    这一年死了太多太多人,先是有“才倾三百年”的传奇才子杨令显病逝。随后,美了一辈子,被传颂了一辈子一,亦是被敬仰了一辈子的端仪长公主病逝。再然后,爱女如命的娴仪郡主为了阻止皇帝萧景瑞强娶自己女儿风华郡主,触柱而亡。再再然后,那聪慧又美丽的红颜风华郡主葬身火海……

    接下来死的人还更多更多——沈家以谋逆罪名,满门抄斩,鸡犬不留,除了那早前散落各地的沈家人外几乎全然不保,沈家从此人丁凋零,从京城豪门中抹名。

    沈家茶行被抄,与沈家合作的商行都要亲自去衙门自证清白。

    这一场变乱以查抄沈家人开始,而结束还远远未结束。

    世家中,江家首当其冲。一夜间,江家人被抓的抓,杀的杀……血流成河。江家长子当场自刎,其妻女儿子皆自尽。抄了田产无数。不过江家不知是早有准备还是手段通天,除了长子不逃自刎外,其余江家人不知所踪。查抄的也只有田产地契,少量珍宝。让原本想在江家富可敌国上大做文章的朝廷中人十分失望。

    江家被抄,其余有关联的世家也难逃厄运,特别是当日随着江墨轩京郊狩猎的那一众世家们,个个难逃干系。唯一能全身而退的是荣亲王府与越府。

    荣亲王德高望重,却年老失子,越康宁大人一生廉洁却痛失爱女越玲珑。两家合办丧礼,来往吊唁的皇亲国戚,朝公同僚,百姓等等越千人……萧景瑞怕激起众怒,引起民变,便不敢施罪。

    除此之外各大世家,各府被牵连的官宦之家都难逃厄运,整个京城血色弥漫,染红了这一年早到的冬雪……

    ……

    正月十五过了,这一年的年终于过了。京城的街上人迹寥寥,就算偶尔有人也是匆匆而过。两旁的铺子紧闭,一点生气都没有。

    这往年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唯有一座两层高的茶楼开着。无处可去的老茶客、来京城探听消息的江湖儿、来京城做生意的小商贩、偷偷出来透气的百姓们等等聚集在这里喝茶聊天。

    “你们听说过没?西州的燕王反了,打到了龙川郡,哎哎,这可是第五个造反的藩王了。这天下好乱好乱。”

    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茶客摇头叹息道。

    “什么造反?!呵呵,我瞧着这是顺了西州的民心!要知道去年那位篡了位,东边的汉王,南边的瑞王,还有西边的镇西定侯早就反了!年头西凉也和巡西抚司一起也反了。西州的燕王再不反还等着过年吗?恐怕还没等过年人头就不保了。”

    一位年轻的行脚商贩的男人义愤填膺地道。

    他嗓子粗,很快周边茶桌上的茶客们一个个都看了过来,开始议论纷纷。

    “是啊,那位就是弑君篡位上的,连护国长公主都杀。啧啧……真狠!”有人叹息

    “真是奇怪,明明是储君,为何要弑君?”有人问。

    “是啊,谁都料不到。毕竟景王已伏诛。这位弑君又拿世家开刀,现在搅得天下乱糟糟的,真是昏君!”

    “可怜的沈家遭殃,你都不知道,沈家满门被抄斩了。好可怜。几百口人呢。”有人惋惜。

    有老茶客更是叹息:“可惜了,沈家百年皇商,雪龙茶、红梅茶,还有茗香雪,都再也喝不到了。皇上下了严令,民间不得喝沈家茶,一经发现以谋逆论处!”

    方才那义愤填膺的商贩闻言怒道:“谋逆!谋逆!这一年到处有人说谋逆!老百姓喝个茶也是谋逆罪!那都还让人怎么活?最大谋逆不就是……不就是……”

    他想说又不敢,只能恨恨闭了嘴。毕竟是在天子脚下,那位再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不能为人君者,也不是他一个平头百姓能肆意辱骂的。

    茶客们面面相觑,心知肚明这人不满什么人。不要说他了,整个天下都在骂。好好的盛世太平被搅成眼前烽烟四起的乱局。

    曾经浮华盛世,而今百业凋零,一片狼藉。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人——萧景瑞。

    他窃了国,杀了人,却还是高高在上,手握这个天下。

    “唉,说来说去,还是沈家最惨。那些世家也就江家死了一位长子,江家的大公子江墨轩不知所踪,其余江家人也逃了。正所谓千年的世家,百年的皇朝。皇帝说到底还是不敢太动世家门阀。”

    有人摇头。

    此时,二楼雅间一道人影微微一颤,握住茶盏的细白手指动了动。

    楼下热闹依旧。现在天下大乱,萧景瑞不得人心,民间对他没那么多敬畏,在这谈天说地中自然而然越来越没顾忌,

    底下的茶客们继续道:“现在各地藩王都反了,皇上平叛不了,还是我们遭殃。”

    “是啊,内忧外患,外面还有秦国要南下,唉,这往后可怎么办?早知道让景王谋逆成就算了……起码景王还是武功斐然,若是他即位,各位藩王也不会心生不服。”有人叹道。

    此番话引来几位茶客们连连点头。不过也有人道:”噤声!噤声!这番话怎么能说出口?这景王拥兵自重,谋反罪已定,这番话就休要再提了。“

    方才说话的茶客闻言便识趣噤声。

    二楼的雅间细白手指的主人手微颤,手中瓷白的茶盏竟比不上她手指的苍白。而拾阶而上的雪白靴子的主人听到这番言语微微顿了顿,停了两三息才继续往上走。

    雅间的门打开,他看向等候已久的人儿,松了一开口气:“你终于出现了。我道……”

    那人比了个手势,来人赶紧关上雅间的门,将外面的诸多议论都隔绝开了。

    他走到了茶桌前,撩袍坐下,苦笑:“你何苦在这儿听这些人胡说八道?要是想打听消息,只要让易掌柜知会我一声便是。”

    他说着看向茶座另一边沉默的人,苦笑:“易掌柜,你怎么的瘦成了这样?我都认不出来了。”

    眼前茶桌的三人便是消失许久的沈静月、易富。沈静月一身灰扑扑的衣裙,头上珠钗皆无,面上蒙着一块遮挡风沙的纱巾,除了那低垂的明眸外,再也看不到曾经的倾国倾城的容颜。

    而眼前的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珍宝斋的东家白龙亭。珍宝斋这一次是险险避开萧景瑞的清洗,而且珍宝斋一向低调,素日又与朝廷重臣交好,是以在变乱伊始便匆匆出京避难。诸多珍宝也都转入地下,是以得以保全。

    白龙亭说着易富瘦了,他何尝不是如此?此番前来,他彻底收了浮夸的世家公子装扮,一身青色破旧长衫,身上佩饰皆无,换掉了从不离身的梅花簪,朴素得令人有点不敢相认。

    易富闻言苦笑对白龙亭拱手:“白老板,易某人能保得性命已是及其难了。这一身肥肉不要也罢。”

    易富身上衣衫松松垮垮的,从前红光满面,如今面有菜色,身上更是穿着旧衣,一副寻常百姓的模样。

    一直不吭声的沈静月忽地淡淡道:“都是沈家连累了诸位。”

    白龙亭愕然过后,立刻道:”少夫人胡说什么?怎么叫做连累?“

    易富更是老泪滴落:”大小姐这么说可是折煞了小人。若不是大小姐的安排,茶行上下也难逃一死。“

    整个雅间气氛顿时凝重非常。

    沈静月听着两人安慰,只是沉默不语。她默默侧耳听着楼下的议论。她这个位置靠得窗子近,听得分外清楚。

    ……

    ”现在皇上肆意妄为,各地藩王拥兵自重,这将来怎么办?“

    “怎么会成了这样?听说皇上是为了夺风华郡主……”

    “江山美人,唉……红颜祸水,果然是千古不变的道理。风华郡主那么美,皇上得不到,自然是不甘心。就算是倾尽天下也要将美人夺来……”

    “可惜了,风华郡主擅长制茶,茗香雪真是好茶,只可惜了啊……”

    “沈家茶行百年皇商,制茶世家,就这么倒了,太可惜了……”

    “……”

    众人的议论声时不时传来。沈静月木然听着,面纱上的双眸犹如一滩死水般,纹丝未动。

    沈家的满门抄斩、江家的获罪,各大世家的牵连,还有天下的纷乱……这些日子她都听得麻木了。

    “碰”的一声,窗户被白龙亭关上。

    他目光带着深深的痛惜:“别听了!少夫人,你要知道这些人说的都不能放在心上。”

    沈静月终于抬起头来,露在面纱外的幽深明眸神色淡淡的:“为什么不能放在心上?他们说的都没有错。红颜祸水,皇上不敢动世家,只能杀沈家泄愤。沈家茶行 百年制茶世家倒了……这又有什么不对的?”

    白龙亭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只能烦躁道:“就是不对!就是不对!少夫人,你不要这样。我一定会找到少主的,到时候你们夫妻团圆……”

    沈静月忽地开口:”不要叫我少夫人。“

    白龙亭愣住。易富似知道了什么,低头不语。

    白龙亭连忙问:”少夫人……你……你怎么了?‘

    沈静月眸光幽幽:“风华郡主沈静月已经被烧死在昭云宫中,世间再也没有沈静月。”

    白龙亭不知所错:“为什么?”

    “不为什么。”沈静月不看他,冷淡道:”今日来是找白老板拿从前寄存在珍宝斋的几件珍宝,还有我师父陆有先生的茶经手抄本,还有茗香雪的制茶方法。“

    白龙亭苦笑:“这不用少夫人说,我也会亲自奉上,可是少夫人为什么要这样呢?”

    沈静月固执地道:“我说了,不要叫我少夫人。我不再是江家的少夫人。“

    白龙亭惊了:“少夫人你……你要与江家……”

    沈静月不愿意解释,只是冷淡道:“今日请白老板来,还有一件事相求。”

    白龙亭见沈静月如此决绝,不敢再追问。他问:“少夫人……哦,不,沈老板,你有什么事就说,白某人定会做到。”

    沈静月起身,一字一顿道:“还请白老板不要将我还活着的消息告诉江墨轩,希望白老板看在你我朋友一场的份上,保守秘密。“

    她说完,戴上纱笠悄然出了茶楼。

    白龙亭看着她消失的身影,苦笑看向易富:”易掌柜,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易富拱手:“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不过我家大小姐实在是心灰意冷了。白老板你看她的至亲都死光了,用尽心心血扶起来的沈家茶行毁于一旦,若是常人早就疯了。我家大小姐心里很苦。”

    白龙亭黯然:“是啊,换成谁都受不了。不过……这与我家少主有何关系?我家少主如今生死不知,少夫人难道要与他……合离?“

    易富呆呆出了一会儿神,半天才道:“我不知道。不过我想大小姐一定有她的用意。怕是……怕是不想再连累别人吧。”

    白龙亭张口结舌:”这算是什么道理呢?我家少主也是被那昏君追杀呢。这谈得上什么连累不连累呢?“

    易富叹气:”这我真的不知道。唉……总之,大小姐想要做什么,我易富就跟着吧。大小姐太苦太可怜了。”

    白龙亭看着空荡荡的街,良久深深的,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

    寂静的小巷子中停着一辆朴素的马车。马车中沈静月静静坐着,不知过了多久,马车车厢被人轻轻敲了两下。车帘撩开,有一位长相十分普通的丫鬟模样的少女坐了进来。

    她看见沈静月,低声道:“大小姐随奴婢去吧。”

    沈静月沉默点头。马车动了起来,不多时,马车驶出京城,摇摇晃晃一路到了京城外很偏僻的道观。

    沈静月下了马车,随着那丫鬟到了道观旁的禅房,

    禅房很简陋,沈静月看了一眼,走了进去。里面早就有一位清秀少女在等候着。这少女瓷白的面容,五官秀美,着一件道袍。她看见沈静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大姐姐,没想到你我又见面了。”

    沈静月褪下面纱,露出过分苍白的倾城容貌。她看着眼前素净的沈静蓉,淡淡道:“是啊,没想到你我又见面了。我道这一步是永远都不可能走的一步棋。“

    沈静蓉抬手为她泡了一杯茉莉香片,轻声道:”其实今日之事你我早就有预料,只是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大姐姐,你说你我的赌约,是你赢了,还是我赢了?“

    沈静月看着袅袅升上来的热气,水汽氤氲中,她的眼前渐渐模糊。

    她良久才道:”这一场赌约,我没有赢,你也没有赢。大家都是输家。一场没有赢家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