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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是花木繁盛的春日,一大早宫中隆重的钟声敲满了十八下。十八下钟声悠长延绵,传遍京城。
初升太阳的金光从东方照耀过来,在目光所及之处撒上碎金般的颜色。朝阳公主一声火红的嫁衣,凤冠霞帔,长长的裙摆成凤尾,上面绣着一只欲飞上天的金色凤凰。
她娇嫩的面容被凤冠上的珠帘挡住,低着头由宫女扶着向金銮殿高高的阶走去。走到了一半,身着明黄朝服的太子萧景瑞前来接过,扶着她向龙座上的皇帝与淑妃走去。
“今日皇妹妹很美。”太子萧景瑞微微一笑,冠冕之下他清瘦英俊的脸上,笑容很是模糊。
朝阳公主透过珠帘看了他一眼,红唇微启,冷冷道:“太子哥哥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诺。”
“这是自然,你没瞧着太子哥哥要与你一同送嫁去秦国吗?”太子萧景瑞眯着眼看着头顶冉冉升起的天日,笑得十分浅薄。
朝阳公主心中升起不安,还要说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此时两人已到了皇帝与淑妃面前。淑妃身边还站着一位半大的男孩子,是朝阳公主的弟弟。
淑妃激动地看着朝阳公主,宛如在自己毕生的心血。
皇帝含笑点头,示意身边的礼官开始读圣旨与祝祷词。长长的圣旨读完,朝阳公主接过圣旨,三跪九磕拜过皇帝与淑妃,最后由太子萧景瑞亲自搀扶上了远嫁的凤辇。
朱漆的宫门缓缓打开,一扇扇直通外面。朝阳公主端坐在凤辇上。八匹白马齐齐拉动,凤辇驶出了宫门。
不知为什么,朝阳公主忽地回头看了一眼皇宫。她心中隐约升起莫名的恐慌:这生她养她十几年的皇宫,她是再也回不去了。
……
朝阳公主的远嫁和亲在京城中引起不小的波澜。街头巷尾人人议论着那一日的盛况,有多少宫娥跟着,有多少内侍随行,装满嫁妆的马车有多少辆,里面装满的金银珠宝等等每个细节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人人都十分看好这一次的和亲。因为秦国与周朝的不开战盟约随着秦国老皇帝的过世而终结,再者去年又发生秦国使臣与一位前来议和世子的血案而两国关系紧张,大战在即。
是以,这一次秦国新皇帝愿意和亲结盟,这意味着未来十几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两国能安享太平。
这些纷纷扰扰沈静月一概不关心。她除了在朝阳公主送亲当日亲自送了南宫羽出京城后,便专心打理茶行生意。
她在沈府望月园中见董大成。董大成能成为豪商首富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他除了想出新式茶具之外,还想出了不少好点子。比如合作一个新招牌,两家合作,他甚至还想在杭州办一场茶王赛等等。
沈静月玲珑心思,自从白龙亭给她传授了不少经商经验后,她就和开了挂一样举一反三,将沈家茶行经营得有声有色。现如今有董大成这商场打滚几十年的人精为她答疑解惑,一老一少简直是相见恨晚。
董大成哈哈笑道:“沈老板年轻人有想法,董某人十分佩服。我相信我们合作一定会日进斗金,财源滚滚。”
沈静月笑道:“那也是托董老板的福,若不是董老板,苏杭一带我们沈家茶行寸步难行。”
董大成打着哈哈一笑而过。每一处都有地域优势,正如董大成的一些生意无法在京城展开一样,沈家的茶行除了京城周边外,在其他地方一样难以红红火火。但是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怎么回事,自然不会多说。
董大成岔开话头,道:“今年我打算扩一下衢州的茶叶生意。衢州靠近西边秦国,秦国不擅种茶,从衢州入秦十分方便,到时候我们两家合作的茶定能销到秦国去。到时候秦国的茶叶生意那可不要小看。”
沈静月愣了下,不由心中暗赞董大成眼光长远。她还在想着怎么把沈家茶叶生意扩大到周朝上下,董大成已经想着怎么走出周朝,卖到四国去了。
“能行吗?”沈静月心中隐约有担忧,“衢州那一带不太太平,先前的景王叛乱,剿了大半年听说还有残余留在衢州的深山老林里呢。”
董大成笑道:“富贵险中求。这不是还有天下第一堡护着吗?再说我们运的是茶,轻便,几艘船过去就能开始做生意。衢州那边地气不合适种茶树,本身就需要不少茶叶。”
沈静月被他说得十分心动。现如今秦国与周朝有明显议和苗头,若是和亲成功,商路开通,的确是要赶紧跟上。这才是商机,还是难得一见的商机。
“好!我们这就是筹划筹划。”沈静月明眸熠熠,
两人正在谈着今年的茶叶生意。忽的,外面有下人匆匆进来:“大小姐,老太公那边有急事找你。”
沈静月微微一怔,问:“是什么事?”
下人摇头:“老太公没说,不过挺急的样子。大小姐还是赶紧过去一趟。”
沈静月不得不歉然对董大成道:“董老板稍后,我去去就来。”
她说完匆匆前去沈太公处。
过了一会,她到了沈太公处却意外发现不少族中长辈都在园中。那些长辈见沈静月前来,面上都十分难看,有的甚至还隐约有敌意。沈静月心中奇怪,她想上前问却沈太公见她前来,挥手让那些人都退下,只留她一人。
沈静月见他面色难看,心中紧了紧,问:“太公,有什么大事?”
沈太公面色凝重:“良州那边的茶行出事了。”
沈静月愣了下。良州?她想了半天才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沈太公便把事情经过说了。原来沈家茶行在周朝好几个州郡县都有分号。这并不稀奇,良州靠西南,那边的人喜欢喝白茶,沈家的红茶运过去,售卖的情况一般而已,不亏也没赚多少。沈太公便把良州的十间茶行铺子都保留着,让当地招来的几个掌柜管着。
去年景王叛乱,良州那边曾一度断了联系。直到临近下半年,景王兵败,残部逃入深山老林中,这良州的茶行才渐渐与京城沈家茶行取得联系。
原本以为就此平平安安,沈静月在年前还派族子弟前去整修茶行铺子,准备把京城这一套搬到良州,没想到年后还在整修铺子的良州十几家茶行铺子被洗劫一空,沈静月派去的沈家子弟们也被劫匪给掳走了。
沈静月听完,浑身如坠冰窖。
她一下子明白了外面为何有这么多的沈家长辈们围着,也明白了他们为何看自己的眼神如此有敌意,敢怒不敢言。
沈太公叹了一口气,拿出一张鬼画符一样的血红书信:“这是绑匪留下的勒索信,要我们沈家带一百万两白银,一万担的粮食去赎人。”
“砰”沈静月素手拍上案几,咬牙道:“欺人太甚!”
沈太公面上都是担忧:“我们沈家的子弟被抓过去有十五人,其余有掌柜伙计制茶师傅三十余人。一共有四十八人。这可是四十八条人命啊,多少钱都得给。”
沈静月一下子没了主意。她没想到这开春就突然出了这事。
“劫匪是什么人?”她问,“能弄这么大的声势的,不是简单人物。当地的州官老爷们不管吗?”
沈太公道:“已经派人去找良州的督查使王大人,还有良州太守林大人,能找的我今日已经让他们带着我的亲笔信快马加鞭先行一步去良州求人了。”
沈静月从沈太公的口气中感觉到了此事不同寻常。
她问:“老太公,您是不是还有什么不想让我知道?”
沈太公犹豫了半天,这才道:“我本想瞒着你,但……罢了,良州那边逃出来的一个伙计说,这些劫匪是冲着你来的。他们叫嚣要让你还有沈家得到血的教训……”
“我?!”沈静月诧异,“我从未去过良州……我怎么可能……等等!”
沈静月瞪大眼,一个念头从脑中突然升腾起。
“劫匪是景王残部?!是小郡王萧景彦?!”
沈太公慢慢点了点头。
沈静月愣了半天苦笑。她终于弄明白了,良州的劫案是萧景彦主使,他故意洗劫了沈家茶行,以沈家子弟逼迫自己现身。那一百万两白银的赎金他知道沈家根本出不起。一百担的粮食倒有可能是真的为了他们人马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