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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画?”妹妹好奇地说。
张文涛点点头:“那位大巫师有一幅画,上面画满了森罗可怖的地狱景象,画功精湛,看上去就如同身临其境。这也是大巫师在短短的时间内笼络到众多信徒的原因,不用怎么费劲口舌的布道宣传,只要把这幅地狱图往墙上这么一挂,观者无不惊骇,身心巨震。大巫师向前来观画的人宣说佛法,一一指点画面中各种地狱酷刑的细节,解说因果报应之理,等他的一堂课下来,前来听课的人基本都会入教,成为虔诚的信徒。”
“就算有这么一幅画,那他怎么逃过工作组和警察追捕的?”二龙问。
张文涛摇摇头:“他没有逃,当时警察把屋子围住,里面都是阴间教的骨干,工作组领导大喜,觉得可以一网打尽,警察冲破房门进去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墙上那幅地狱图,恍惚中似乎闯进了真正的地狱,周围烈焰腾烧,黑烟密布,耳畔中能听到人惨叫之声……最关键的是,他们每个人都看见了自己,被扒光了捆在刑具上,有小鬼儿在用各种刑具上着大刑……我当时没在现场,听后来人说,那些工作组的人到了屋里全都像发了失心疯一样,还有人甚至跪在地上向大巫师磕头,让他饶恕自己在阳间的罪孽。”
“这是巫术吧。”二龙说。
张文涛叹口气,继续说:“后来工作组的大领导听说了这件事,打了报告要调集更多的警力。就在那天夜里,大领导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身处十八般地狱,饱受折磨,剧烈的痛苦中他还醒不过来,一整夜像是过了一生!到了第二天,大领导和本地的阴间教达成了某种默契,大领导向上面粉饰太平,而阴间教在县城里秘密发展,不受任何管辖和拘束。”
妹妹非常聪明,马上道:“张先生,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张文涛道。
“这些事都非常隐秘,比如说大领导晚上做梦什么的,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妹妹问。
张文涛点点头:“你问的好,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我目前在阴间教担任职务。”
我们三人都看向他。
他说道:“我是教派里的‘鬼师’,所以知道里面一些情况。”
二龙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我们诳在这,要软禁我们吗?”
张文涛摆摆手:“真要软禁也不会等到现在了,要对你们下手,在你们进县城的那天,就可以做到了。你们或许没有察觉,其实你们已经被监控。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早就看出这教派发展的畸形,很不正常,现在已经有了危险的兆头,如果任由这么发展下去,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到时候传遍全国,或许成为第二个白莲教,也有可能。”
“我们信任你,”二龙说:“‘鬼师’是什么?”
张文涛道:“阴间教每到月中十五日,都要举行盛大的游行活动,活动里要祭祀鬼卒,驱散邪魔,搞各种表演。其中表演恶鬼的人要带着面具,我就是那个画面具的人。六七十年代的时候,我曾在学校做过宣传文工队,对于制作面具,绘画脸谱很有经验,所以这个活儿交给我了,我的代号在阴间教里就叫做‘鬼师’。”
“难道整个县城都被阴间教控制了?”二龙问。
张文涛点点头:“城里的老百姓百分之八十都是阴间教的信徒,阴间教渗透到了老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每家每户都有冥王或是地藏菩萨的牌位和神龛,每天早上和晚上,都要做两遍请示和忏悔。阴间教发行了一个小册子,我给你们拿。”
他站起来,在桌子里面翻出三本崭新的小册子递给我们。这册子是白色封皮,做得非常精良,翻到最后面,用红笔写着“内部资料”四个大字。
前面的封皮上写着“阴间教晨暮忏仪”几个字,打开之后,前面大致介绍了阴间教的教义,配着几张图,后面就是一整套礼佛忏悔的仪式和说辞。
我看得津津有味,觉得能制作这么一个系统流程的人,还真是天才,里面既有念诵的词句,又有如何行礼的动作,还有场面的布置,只要照着去演,形成仪式就行,真是有声有色。
张文涛道:“这些只是小意思,大的比如日常婚丧嫁娶,阴间教全都帮着主持,有时邻里纠纷,阴间教的导师也会帮着调节。每周都会开课,有小课有大课还有大礼堂的大公开课。可也别说,这些日子以来,县城里倒是犯罪率低了,小偷小摸,外来作案的人少了。像你们这样外来的人,只要一进县城,马上就会被监控,从超市、小卖铺到旅馆、饮料摊位,那监督力度绝对是人民战争,比摄像头厉害多了。整个县城目前就是铁板一块。”
“谁在主持这一切,就是那大巫师?”二龙问。
“对,”张文涛说:“他说只要听他的,就是解脱生死,即得往生极乐国土。”
“这个大骗子。”妹妹骂道。
张文涛摇摇头:“也不能这么说,他宣传的教义里有很多东西都是好的,比如说宣传善真美,与人为善,心惧报应,这个放哪都没错,符合主流的价值观。只是这个教的发展,让我看到了幕后者的野心,这是最可怕的!那个大巫师真的有本领向我们展现地狱的样子,他还渲染天国,那个东西……”他猛然吸了口气:“太动人了,真的,你们是没见过,太动人了!就因为它太动人,有极强的诱惑性,反而让我产生了极度不安的感觉。你们吸过毒品吗?”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二龙笑着说:“我们都是好人家的孩子,怎么可能。”
“大巫师所渲染的天国,”张文涛说:“就和毒品一样。再具体的,我就没法说了,我接触不到更深的东西,这些都是我能了解的。”
我们聊着的时候,我的一根烟不知觉竟然抽到根了,长长的烟灰落下,烫的我赶紧弹开。
“张大哥,”我对他的称呼也变了:“说说我三舅吧,他是怎么回事?”
“你舅舅安冬和我是好朋友,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也算生死之交。那天他突然到临城县,找到我,跟我说,他正在追踪一件很棘手的案子,其中的涉案人很可能就在我们临城。我秘密带着他参加了阴间教的一次大课聚会,当时大巫师也出场了,你三舅一眼就认出此人是谁。他说这个大巫师,名叫铁面,以前是东南亚深山里的巫师,现在不知道怎么,就跑到咱们中国兴风作浪,他认为他要找到的人,和铁面肯定有关系。”张文涛说:“那天聚会之后,他和我打了招呼,一个人要秘密潜入阴间教的总部,我劝过,他不听。他跟我交待了几件事,其中一件就是如果他没有消息传出来,那就让他的外甥王强,来这里找他。”
“我三舅为什么提到我?”我有点奇怪。三舅如果自认为落难,他有很多有能耐的朋友,大可以找一个高手来,而不是我这样刚入门的棒槌。再一个,他毕竟是我三舅,有危险的地方他都会保护我,这次却主动要让我来涉险。
张文涛摇摇头:“你舅舅的意思,这就不知道了。在他潜入阴间教总部之后,我等了一个礼拜,这个人失踪了,彻底消失了。我曾经冒着很大的风险,到总部找到更高级的导师打听,他们都不知道安冬的事,这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没有了。所以我按照他离开前嘱托的,让你们来。”
他把烟头掐灭:“这些天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整个县城都被监控,我无法通过正常的渠道和你们接触,只有确定你们都是安全的、干净的,我才能出现,带你们来这里。”
二龙道:“想必你已经有计划了吧?”
张文涛说:“三天之后就是月中十五号的大游行,这次赶上冥王绕境驱逐邪魔的游行活动。到时候你们三人可以混进阴间教,我带你们进总部。”
我听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有危险吗?”
二龙没有说话,盘腿坐在那面无表情;妹妹紧紧抓住我的手,浑身紧张而颤抖。
张文涛沉默一下说:“九死一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