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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明文一听小红帽的名字,像踩了蛇一样,浑身就是一激灵。
“兄弟,你可别拿这个跟哥哥开玩笑。”钱明文颤抖着声音。
“像我刚才分析的,”我说:“那人冲着我们车过来,假如说不是因为我看到了他。他本来就是冲着咱们来的,那找你的可能性最大,跟我没啥关系。什么人能妖里妖气地找你?除了小红帽没别人。”
我们把车停在路边,探讨很关键的生死问题,没法开车,这里是荒郊野外,连个人都没有。车子没熄火,只要小红帽出现,我们马上踩油门跑路。
钱明文把车窗打开,四下看了看,抽出一根烟:“好,就算小红帽奔我来的,他怎么知道我在火葬场?”
我说道:“我估计小红帽恐怕早就找到你了,一直藏在暗处,不知为什么迟迟没动手,就这么吊着你。”
“别吊着啊,”钱明文急了:“我现在连个囫囵觉都睡不好,吃饭都不香,我也感觉到这小子似乎就在周围转悠,可就是看不到他的影子,再这么下去,不用他动手,我自己就先崩溃了。”
我摸着下巴:“他想干什么呢?享受猫捉老鼠的快感?”
钱明文都快哭了。
“我现在比较感兴趣的是,他是怎么找到你的?”我说:“你先藏到我家,然后去了医院,现在到了火葬场,都是极冷门的地方,和你平时活动场所都完全不搭,他是怎么定位你的?”
钱明文说:“咱们还是别自己吓自己,说不定小红帽根本就没找到我呢。”
“但愿吧。”我说:“这几天你就暂时住在我家吧。反正我妈住院,家里也冷冷清清的,你去了还能有点人气。”
钱明文感激地说:“这才是患难见真情,谢了兄弟。”
我放下手闸,准备开车,可踩了半天油门,车都不动。“你这什么破车?”我说。
钱明文示意我让开驾驶位:“兄弟,新手就是新手,你这手太潮。”
我从车门下去,换到副驾驶上。钱明文挤到驾驶位,发动了半天,车子根本不动。他让我下去推车,我嘴里发苦:“老钱啊,这年头还有推车的?你这什么破车,开多少年了?”
钱明文说:“奇怪啊,我五年前才买的,国产车里的王者。”
我下了车,走到车的后屁股,使劲往前推,钱明文在前面发动,探出头说:“你使劲,使点劲啊。”
推了一会儿,我累得腰酸背痛,全身是汗,站在那气喘吁吁:“你还不如杀了我得了。我是没劲了。”
钱明文从车上下来:“废物!你去开车,我推。”
我靠着车后盖上,忽然道:“老钱,咱是一大早来的吧。”
“对啊。”
“你看看天。”我说。
我们刚才一忙活,压根没怎么注意周围环境,听我这么说,钱明文抬起头看天。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一条宽阔的公路上,前后望不到头,两边都是荒草,现在已经是秋天了,树木凋零,草色泛黄,荒凉感无法形容。
最怪异的是天空,完全看不出是白天还是黑夜,一种灰蒙昏暗的黄昏状态,看不到云层,没有太阳,只有天边挂着一轮圆月,像是一个灰蒙蒙的球。
此时此刻,倒也谈不上惊恐,我第一反应就是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像是科幻小说里常描述的废土末日。
我和钱明文互相看了看。我们的眼神里都在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说道:“看看几点了。”
钱明文戴着价值不菲的手表,端起腕子一看,上面的时针分针一动不动,怎么拍都不动,表停了。
“咱们是一早到的殡仪馆吧。”我说。
钱明文点点头。
“殡仪馆远离市区,去一趟一个小时,那现在也不过十点来钟,中午都不到,怎么像黄昏一样。”我说。
钱明文有点害怕了:“走,走,上车吧。”
到车上,车发动不起来,换成他推我开,还是不行。
我们在车上呆坐了一会儿,我实在气闷,就从车上出来,他还在里面待着。
我们两人一个车里一个车外,茫然地等了很长时间,看不到有车跑过,似乎茫茫的荒凉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怎么办?”我回到车里。
钱明文没说话,我看到他的双手把着方向盘,哆嗦不成样子了。
我大吼一声:“你能不能把精神振作起来!”
钱明文侧过头看我,我吓了一跳,他满脸煞白,不停咽着口水:“兄弟,我感觉大祸临头了。”
“放屁,你这个乌鸦嘴能不能说点好话。”我说。
钱明文擦着汗说:“兄弟,你不懂,我经常接触殡葬行业,听来看来的奇闻怪事多了去了。有一种怪事叫濒死幻境,就是说这人吧,在要死没死之间,还留那么一口气的时候,会看到一些现实里不会看到的奇怪景象。”
“那你啥意思,咱俩要死了呗。”我说。
“你还真别不信,”钱明文说:“很可能咱俩现在出了车祸,或是发生了别的什么事故,眼瞅就要死了。就在这将死没死之际,咱俩到了这个世界。“
“那咋办?”我问。反正也是闲着,听他扯扯淡。
钱明文说:“看咱俩能不能逃出去了,逃出去就能返回阳间,逃不出去就死在这。”
“怎么逃?”我问。
钱明文道:“我哪知道,我要知道就逃出去了,还至于困在这犯愁吗。”
“你的这个见解,虽然极度扯淡,但也算推想之一,我也有点想法。”我说。
钱明文看我。
我说道:“我总觉得咱们其实没到什么濒死幻境,还在好好活着,现在的咱们也还是咱们。目前的这一切,很可能和小红帽有关系。”
“小红帽?”钱明文喉头咯咯响:“他能让大白天太阳就没了?他能让这条路上前后都没有车?他要有这么大本事,那就是上帝了,早就把我给宰了,还能等到现在?”
我摇摇头:“反正我的直觉告诉我,就是跟他有关系。”
“好吧,那下面咱们怎么办?”钱明文说。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揉着太阳穴,想了想说要不就再等等看吧。
我们两人不再说话,开着车窗抽烟,一根接着一根。天空始终就是这样昏黄迷蒙的样子。表停了,车也不走了,周围环境不变化,造成我们没有时间感。
后来我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醒了。钱明文揉揉眼,疲惫地说:“兄弟,刚才我迷瞪了一会儿,脑子里突然冒出个想法,能证明你错了。”
“怎么呢?”我问。
钱明文说:“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小红帽搞出来的,他为什么现在还不来杀我?我对于他来说,就是一只待宰的小绵羊,他何必闹出这么大的玄虚来。”
我摆摆手,表示不知道,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有一个办法可以鉴定我们是不是在幻境。”
钱明文让我说。
我说道:“刚才我捧着骨灰盒的时候,感觉下面刻着字,但一直没倒出工夫来看。如果咱们现在是在濒死幻境,那么所有的一切应该都出自记忆,不可能你从来没见过意大利某座教堂的雕像,你的幻境里就会出现这么个雕像。因为你对它根本没概念,想不到世界上会有这么个东西,所以你的意识幻境里不可能出现它。”
“嗯,对。”钱明文点头。
我说道:“那么同理可证,我没看过骨灰盒下面是什么字,现在就去看它,假如写的是我记忆里某个熟悉的词,说明这里是幻境,一切来自记忆。如果下面写的词,是我从来没见过,没读过的,说明是在实境。”
钱明文思考着,摇摇头:“不好,太武断。这不能说明实境和幻境的区别。如果现实里,骨灰盒下面的词恰好就是你熟知的呢?有这个可能。你就错把实境当幻境。”
我盯着后排座放着的骨灰盒:“我有一种直觉,它或许就是整件事解开的钥匙。”
我探着身子到后面,把骨灰盒捧起来,对钱明文说:“我看了啊。”
钱明文不动声色。
我缓缓抬起骨灰盒,把底部亮出来,下面就刻着一个“2018”的字样,其余什么也没有。
钱明文道:“你看,这数字表明了什么?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表明了年份呗。”我说。
“无法根据这个数字做出判断。”钱明文摇摇头,忽然道:“兄弟,你饿不?”
“你心真大,还知道饿。”我说。
钱明文说:“你真是糊涂了,我们如果不是肉身,只是在幻境里,怎么可能知道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