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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一页孤舟,还是那泛着腥臭的暗夜率江。
河水翻滚,河面上浮着尸体,睁眼的,闭眼的,膨胀的,带血洞的,容貌清晰的,面目全非的,而这些,都曾在尘世间活着。
只是,如今尘世间的一切,和他们再没有关系。
龙柒柒在孤舟上躺下来,看着漫天闪烁的星星,心里头觉得很平静。
这里是鬼蜮,生死交界的地方。
她是执掌三界法度的龙女,天界,阴界,魔界,都在她法度管治之下。
但是,她现在和一个人坐在一起,看着这漫天星子,身边是寂静而又暗涌的鬼蜮河流。
南宫越目不转睛地看着河流里的尸体,可辨认的,不可辨认的他都仔细看着,仿佛想从里面寻找什么。
“你看什么?”龙柒柒侧头问道,眸子里倒映着万千星空,说不出的蛊惑迷人。
南宫越慢慢地收回了眸光,“是不是死在率江的人,魂魄都会在这里不走?”
龙柒柒摇头,“不一定,但是大部分是,生前若枉死,魂魄不散,阳寿未尽,又去不了其他地方,只能在这里找替身。”
“找到替身,便可去投胎?”
“不可能,”龙柒柒淡淡地道:“找到替身,只是可以离开这里,不意味着可以投胎。”
“离开这里去哪里?”南宫越问道。
“天高海阔,谁知道呢?只要避过鬼差,在这尘世间流连个百十年,也不是问题。”
“鬼差不是不收阳寿未尽的魂魄吗?”
“不会专门去收,但是遇上了,若怨气过重,也多半会带走。”怨气盛的鬼魅留在人世间是很危险的,严重影响人间秩序。
“如何知道一个人死了,是不是阳寿已尽?病死?”南宫越坐在她的身边,孤舟很小,两人便贴得很近。
“不,阳寿已尽也有许多死法,例如好端端地在这孤舟上说话,你阳寿尽了的话,也会不小心摔下去死掉,又或者,得罪了我,被我一拳打死!”
“去死!”南宫越瞪了她一眼。
龙柒柒便没说话了,抬头看着天空。
万籁俱寂,竟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意味。
南宫越也躺了下来,没再继续看率江里的鬼魂。
“其实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尸体还是鬼魂?”他顿了一下问道。
“鬼魂,他们死的时候的模样,又或者,是他们魂魄离体的时候,所以你看到有些发胀了。”
“人不是死了之后魂魄马上离体吗?”
“有些不是!”
“哪些不是?”
“闭嘴!”
“本王想知道。”
“你是不是有意中人死在这河里了?”龙柒柒忽然问道。
之后是良久的沉默。
“本王的母妃!”他说,声音竟透着一丝疲惫。
龙柒柒没说话,她猜到一些。
虽然根据记载,摄政王的母妃是病死的,但是,宫廷里的事情就是那么喜欢粉饰太平。
他忽然要来率江,忽然定定地看着水底的魂魄,那么专注,那么认真,而他之前说只是为了克服心里障碍,但是他分明又不怕了。
那么,就是另有原因了。
“你能找到本王的母妃吗?”南宫越问道。
“她怎么死的?”龙柒柒问。
南宫越又是一阵沉默,“不知道。”
“或许能找到,或许找不到。”龙柒柒敷衍地说,要找一个魂魄不难,便是投胎了也能知道她投胎到哪里去。
但是她觉得,人死了便和尘世间一切断了,活的人继续活着,死的人也有他们的路要走,没必要牵扯太多。
“那不找了。”他说。
龙柒柒不问,不是太强烈的意愿,也懒得费神。
他们不熟。
“你把王杖拿出来,本王想触摸到它。”
龙柒柒取出龙杖,把它横在南宫越的身前。
南宫越一手抓住,感觉钻心的疼,“你也抓住。”
龙柒柒伸手握住,两人一人握住一头,便没再说话了,只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龙柒柒觉得困了。
正要睡去,便又听得他叫,“阿柒。”
“我们没那么熟!”龙柒柒侧身背对着他,但是依旧反手过去抓住龙杖,“睡了。”
摄政王便没再说话,慢慢地,呼吸声很均匀,似乎也是睡着了。
两人都睡着了。
孤舟悠悠,确实很容易睡着。
南宫越不知不觉地松开了龙杖,却又握住了龙柒柒的手腕。
丑时左右,龙柒柒便醒来了。
眼前一切还是那么的静谧,之前她来过一次,率江的鬼魂都知道她的厉害,因而不敢冒犯。
龙柒柒转身看着南宫越,他还没醒来。
这是龙柒柒头一次那么直接地打量他。
细长的睫毛有点像女人,睁开眼睛的时候是看不出来的,因为眸子里光芒太锐。
皮肤麦子色,倒是十分健康的肤色,脸上没有什么瑕疵,眉目分明,五官愣是要挑出点错来,就是嘴唇薄。
人家说,薄唇的男人一向无情,用在他的身上倒是也对。
看他怎么对旺财就知道。她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骑在马背上,一身黑色的披风,月夜看过去,他的面容是俊美得叫人震惊,五官如精雕出来的工艺品,眸子闪着寒芒,那种睥睨众生的傲然
再搭配一身的萧杀之气,让人生出一种疏离感来。
她仍旧记得,当时自己对这种人是避而远之的,因为这种人杀气太深,却又无法用世俗准绳来论对错。
却没想到,才过去多久?两人就在这率江月夜之下,一同睡觉了。
你真的一点原则都没有啊,龙柒柒。
“看够了没?”
那死人一般的东西忽然就张嘴说话了,眸子慢慢地抬起,仿佛一下子就敛去了美丽的睫毛,露出了惺忪又慵懒的眸光。
龙柒柒兀自沉思中,忽地被他吓了一跳,不禁瞪着他道:“你早就醒来了?”
“没怎么睡着!”他看着她的手,仿佛才警觉自己一直握住她的手。
而龙柒柒,也仿佛此时才知道。
在她甩开他之前,他已经首先放开了她,且一脸厌恶地道:“你为什么把你的手腕往我手心里塞?脏死了。”
龙柒柒看着他,没好气地道:“来的时候你不愿意牵着我的手,就是嫌弃我脏?我哪里脏?”“你哪里干净!”南宫越坐了起来,声音因睡过而有些沙哑,反而添了几分磁性的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