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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早晨, 窗外染了一片白,朱红玉早早的叫丫鬟给自己梳妆打扮好,推开窗户,瞧见外头的景色, 面上露出几分惊讶。
“又打霜了。”
“小姐放心, 已经为您备下了披风,”丫鬟又道, “不过您还是别在窗边久站, 过会儿太阳升起来, 霜就要化了, 那会儿才是最冷的时候呢。”
朱红玉看了那丫鬟一眼, 笑着从窗边离开:“叫人去瞧瞧我哥起来了没有, 再告诉他,帖子我已经叫人送出去了, 约莫过会儿就能有回音,叫他可别耽搁了。”
“往常可只有小满少爷过来,才见着小姐您这样着急,对了,还有昨日谢家大小姐来时也是……”
“今日要见谢夫人呢,”朱红玉完全没办法克制住自己的好心情,“等我出了门, 你们叫人把屋子里的窗户都开了通风, 等下晌再关。今日我和哥哥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 你们自去玩你们的。”
“小姐今日准备带谁一同过去?”
朱红玉随意道:“你们自个儿看谁想去吧, 左右也没什么大事。”
朱红玉没等多久,几个大丫鬟就自己商量出来了要跟着过去的人选,方才派去问朱弦动态的丫鬟也回来了。
“小姐,世子爷正在书房和人谈事情呢。”
“这么早?”朱红玉有些意外,“过会儿定边侯府的回帖来了,直接送到我哥书房去。”
朱红玉说完,就径自出了门。
“红玉,你怎么过来了?”朱弦送了一个人出门,恰巧遇见朱红玉过来。
朱红玉看了一眼那人离开的方向:“我方才叫人过来寻你,听说你这么早就在书房了,我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取消今日的行程,就过来了。方才那人是谁,怎么以前从来不曾见过?”
“那是户部的一个官员的家人,”朱弦拢了拢朱红玉的衣裳,对她道,“变天了,你可要注意加减衣裳。”
朱红玉眼睑颤了颤,明明朱弦只是在说她没有披上披风,怕她着凉。可朱红玉却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真让人觉得难懂。
户部,可是高尚书的所在。平白无故的,高尚书手底下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朱家?莫非是朝中或是户部出了什么大事?
朱红玉心里升起几分期待。
“哥你也是,可别仗着自己身体好,就不注意,”朱红玉说完,又在朱弦面前转了个圈,“这是用夫人年前差人送回来的的蜀锦做的衣裳,哥你瞧,是不是和咱们在蜀州时,我那些衣裳一模一样?”
朱弦认真看了一遍,道:“还缺了一支木簪。”
“可惜我一直没找到什么合适的,”朱红玉有些遗憾,“早先那支已经坏了,如今再寻了多少,也不是一样的。”
“谁说没有一样的,”朱弦转身带着朱红玉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从架子上取了一个小匣子下来,递给朱红玉。
就着朱弦隐隐有些得意的模样,朱红玉轻轻打开了匣子,里头正是和她先前用坏了的簪子一模一样的一支,不过这一的材料是上好的紫檀,做工也更精良些。
“哥!”朱红玉惊喜的喊了一声,拿着簪子,爱不释手。这簪子的款式和她坏了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朱弦见朱红玉这样喜欢,心里也很高兴。
“你那簪子坏了之后,我悄悄仿着画了一个,叫宫中的匠人特意为你做的,喜欢吗?”
“嗯,”朱红玉立刻就要找镜子,将木簪插到合适的位置。
“这下可好了,一切都还是以前的模样,”朱红玉说着话,心里却无端有些紧张起来。
“哥,你说过会儿见了夫人,她该不会忘了我们吧。”
“怎么会,”朱弦安慰妹妹道,“夫人这些年给小满送东西都还有我们的一份呢,你还担心她忘了我们,那夫人的好意,都是送给谁了?”
朱红玉微红了脸颊,主动拉起了朱弦的手:“既然哥你们的事情谈完了,咱们快去用饭,等夫人的回信送来,咱们就出门。”
“你就这么肯定夫人一定许我们今天去?”朱弦自己心里也如此笃定着,却就是要同朱红玉唱反调。
朱红玉没理他,两人一道回了花厅。就在用早饭的时候,李氏给两人的回信到了,朱红玉赶忙三两下吃完东西,就叫人拿了东西过来给她洗漱,再去准备要出门了。
朱弦一边笑着看朱红玉那高兴又激动的劲儿,一边也迅速吃完了自己的早饭。
等出门时,朱弦骑着马在前头,朱红玉坐在马车上,慢慢跟在后头。若不是京城里规矩多,只怕朱红玉恨不得能够和朱弦一起骑马过去的,总好过马车在大街上挤挤挨挨,半晌才动一下。
朱红玉正烦着怎么选了这么一条路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已然是进了定边侯府的大门,丫鬟来请朱红玉下车了。
这一回,谢家这一代四个孩子都齐聚在二门处等着,倒是一番难得的景象。
几人互相见礼,便是大姐儿先开口对朱红玉道:“爹娘在屋里等着你们呢。”
“今日侯爷也在府里?”朱红玉有些疑惑。
“可不就是好久没见红玉姐和慎之哥,才特意在家等着你们呢吗。”
谢笙说完,又特别对朱红玉道,“方才娘还说你们两个都要过来,预备叫带回来的厨娘做上一桌子的蜀州菜,又怕你们吃不惯,才加了些京城菜。红玉姐、慎之哥,你们可别被辣着了啊!”
“夫人把厨娘都给带回来了?”朱红玉和朱弦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那可好,打从我们回了京城,就没怎么吃到过正经的蜀州菜,就连自己做的东西,不是一方产的,总也少了点意思,”朱弦这两年在禁卫待得越发圆滑豪气,说话也不像之前总端着了。
有了朱弦打头,朱红玉也道:“我看这回也不用做一桌子的菜,只要给我一个辣锅子就行,要是这回就把菜都吃尽了,下回我可找什么理由上门呀。”
朱红玉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唯有谢麒道:“红玉你想什么时候上门都可以,不必非要寻什么理由。”
朱红玉听了这话,轻咳一声,微红了脸颊。
谢麒这才发现自己方才的话似乎有些歧义。
谢笙和大姐儿笑而不语,这一次,连二姐儿都捏着帕子和谢笙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大姐儿见大家都不说话了,便出来打圆场,她亲密的挽着朱红玉的手。
“你今儿这打扮,我还以为我们是在蜀州,”大姐儿道,“那会儿你就爱这样的打扮。”
朱红玉见大姐儿注意到她的衣裳,立时忘了先前的事情:“亏得夫人年前给我的那些料子,不然我都做不成。”
谢麒也悄悄的看了过来,不过很快,就被朱弦快走了两步,挡住了视线。
二姐儿打从一开始,就觉得今日的朱红玉和往常的她不像。
平时朱红玉出门,都是打扮得光彩照人,少有这样朴素的时候。对,勉强算是朴素。若这衣裳穿在大姐儿身上,只怕依着二姐儿以前的模样,都要说一句穷酸。何况还是年前的旧料子,在京城里根本就不是什么时兴的东西。
朱红玉的衣裳上头并没有绣太多的花纹,基本就是靠着布料上原先的绣纹顶着,剪裁上头也是最普通不过的样式。还有头发。也就是一支小花簪和一支木簪。若是走出去,只怕不少人都不敢认这是顺安伯府的朱红玉。
二姐儿的眼睛在朱红玉头上的木簪停了片刻,轻声问:“红玉姐这是用的檀香木?”
朱红玉早知道二姐儿关注这些外在的东西,并不觉得她这话有冒犯之处,也难为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想是对这些个名贵的东西很下了一番心思。
“原本也该用我之前的旧物,没料想前两年不慎摔坏了,这是我哥新近请人为我重做的,”朱红玉说着又看向大姐儿,“你瞧瞧,还是二姐儿眼尖,竟然连你都骗了过去。”
“我这不是被你镇住了吗,”大姐儿道,“怪我,竟没注意。”
谢笙此时也道:“可惜今儿大姐穿的不是以前那套,否则你们俩穿着一样的衣裳出来,只怕我们都要认昏头的。”
“这个提议不错,”朱弦也难得说了一句,“从前夫人就爱把你们往孪生姐妹一样打扮,如今你们也能试一试。”
大姐儿听着这话,和朱红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意动。不过大姐儿又看了一眼身边的二姐儿,才道:“我那儿还有没上过身的衣裳,二妹妹和我身形相仿,不如咱们一道换了,再去爹娘那边吧。”
二姐儿略一犹豫,就被大姐儿一道拉着走了。
谢笙三人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却是在岔路口又去了谢麒的屋子。
朱弦很少到谢麒这里来,也是第一次进谢麒的书房。
谢麒见朱弦打量着他那些专讲情情爱爱的话本,就有些心慌。这可是之前对着谢笙时候,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许是因为谢笙是亲弟弟,属于自己人,而朱弦是未来大舅子,不能给他坏印象吧。
谢笙见谢麒这样紧张,便想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
“红玉姐今天穿这身可真好看,不过我还记得那时候她给自己做的家常衣裳,颜色素淡,还包着头巾的模样,我可好久没见过红玉姐那样温柔的样子了。”
一提到朱红玉,谢麒的注意力就被完全吸引了过来,就连朱弦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都没注意到。
“你说红玉不温柔,仔细着她知道了不给你做好吃的,”朱弦对谢笙道。
谢笙这回可不怕了:“我娘带了厨子回来,专门给我们做蜀州菜。而且慎之哥你可别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说红玉姐的温柔少见,又没说她不温柔,你可别污蔑我啊。”
朱弦挑眉,没再说话,朱红玉倒是会信他的话,不过谢笙一撒娇,朱红玉也就不怎么管了。他何必在中间做这个恶人。
许是念着想早些见到多年未见的李氏,往日穿衣打扮总要花上许久的朱红玉她们,这回不过才一刻钟就叫人来喊他们了。
等到几人聚齐,谢笙瞧见穿着相仿,几乎只有颜色不同的三位姐姐,也不由有些咂舌。
“我打眼瞧着,还以为我三位姐姐都是一母同胞的了。”
也难怪不管是朱红玉还是大姐儿,都喜欢极了谢笙这个弟弟,连着二姐儿有时候也难免不好意思针对他。实在是谢笙太会讨家里姊妹的欢心了。不管是说话还是默默做事,总能叫人觉着贴心。
最关键是谢笙还和谢麒不同,伺候的丫鬟,和不认识的小姐,他是从来不放在心上的。
谢笙说完等了片刻,没听见谢麒的声音。转头去看时,正见着谢麒赞叹的看着三人还没回神。
朱红玉自是瞧见了谢麒的目光,却不以为意。大姐儿一手拉着一个走了过来。
“还愣着做什么,只怕爹娘都要等急了。”
谢笙突然跳了起来:“你们后头慢慢来,我先去和爹娘说,叫他们也来猜一猜。”
二姐儿从前可没这么玩儿过,大姐儿还特意告诉她,过会儿进门的时候,要如何用团扇遮脸,尽量不表现出自己最特别的地方,她们就是想叫谢侯与李氏猜不出到底谁是谁才好。
“小满少爷来了。”
李氏和谢侯正坐着说话,不妨见着谢笙一阵风似的从外头进来。
“怎么就你一个,红玉和慎之呢?”李氏见谢笙脸上洋溢着笑意,自己也像是被感染了一样,“方才你姐姐叫人来说,她和二姐儿先回去换件衣裳,这是怎么了?”
“红玉姐今儿穿来的衣裳是旧年在蜀州的款式,姐姐见了,就拉着二姐一道去换了,她们现在的穿着打扮,就跟孪生姊妹似的。”
谢笙三两句话就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个清楚,末了又道:“爹娘你们过会儿可猜猜,到底谁是谁。”
“是吗,猜对了有什么奖?”谢侯对于认人很有一套,此时自然也不怕。
“爹你认自己的女儿还要我给奖励?”谢笙能不要亲爹给出奖品也就算了,亲爹还想要奖励?得了吧。
李氏在一旁看着这父子俩直发笑。
似乎才说了两句话,就听见外头丫鬟打起了帘子,说是谢麒他们到了。
大姐儿几个交换了位置,又用手里的团上都遮了脸。身量上虽然有些差距,却算不上大,李氏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大姐儿,而二姐儿和朱红玉发型不同,李氏也分了出来。
等认完人,不止是朱红玉两个,就连二姐儿眼睛都有些发亮,看着李氏的眼里也多了几分亲近。显然她没想到,李氏竟然能认出她来。
李氏见朱弦站在谢侯那边,两人似是有什么事情,便留了几个姐儿在身边:“知道你们不耐烦和我们说些脂粉事,便自己去吧,我们也说些贴心话。”
谢侯闻言直接站了起来,打头领着几个人去了书房。
屋子里也没外人,一进了门,朱弦就迫不及待的对谢侯道:“想必侯爷也知道今日早朝的事儿了。”
早朝的事情,谢笙也听捧墨说了一句,唯有谢麒什么都不知道,有些疑惑。
谢侯点了点头,道:“高家贪心过了头,若此番高家果真胜了襄北侯一筹……”
接下来的话,谢侯没说,可朱弦和谢笙都能理解。若是襄北侯一脉在皇帝的支持下都没能胜得过高家,让吏部尚书之位落到了高家手里。襄北侯府在皇帝这里会落得无能的印象,而高家那边也会触及到皇帝心里的底线了。
“依您看,此番高家有几分胜算?”朱弦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既急切,又害怕失望。
谢侯摇了摇头道:“我看这事儿不是高太尉的意思,事情顶多也就闹上两日,一旦入了高太尉的耳,就会停了。”
谢笙小声对谢麒道:“今儿朝上高家和襄北侯为着吏部尚书的位置争起来了。”
谢麒这才恍然大悟。
朱弦听了谢侯的话,就像是一盆凉水兜头浇下。
高家如今还能鼎盛,还能被皇帝容忍下去,就是因为高太尉脑子还清楚。高太尉是个野心家,也是个实干家。他胆子大,也聪明,若是知道了这件事,绝对不会任由这事儿继续发展下去,必定会先退一步。
“可惜,高太尉身体不错,”半点都不糊涂,“朱弦叹了口气,他还是太心急了。
高太尉身体再好,到底已经老了。谢笙想起上回见到高太尉的时候,他都已经拄上了拐杖,精神虽然依旧不错,到底还是差了许多,连脊背也佝偻了。
也难怪近年来高太尉越发不爱出门,高太尉就是高家最大的顶梁柱,若是他把自己的弱势展现给人家看了,那起子等着高家败落了,还不得直接上来从高家身上撕下一大块肉去?
想到这里,谢笙突然开口道:“这也未必。”
谢侯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谢笙的身上。
朱弦更是直接问:“怎么讲?”
“爹认为这事儿是高太尉不知道的情况下,高尚书私自做的决定,对吧?”
谢侯点头,算是应下谢笙的话。
“就算这次高尚书很快反应过来,将吏部尚书的位置,直接推给了襄北侯府,却也难免暴露出了一个问题,”谢笙道,“爹,高太尉老了,上回我见着他的时候,他的脊背已经有些佝偻了。”
什么样的人会有谢笙说的情况?当然是老人。
高太尉勋贵出身,武艺自然也不错,所以他的年纪已经超过了朝堂上下的所有人,却也还是手握重权,无人敢惹。
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避免了一个问题,高太尉也会老。当一个身怀武艺的人佝偻了脊背的时候,难道不是正说明他已经老了吗?
不止是朱弦,就连谢侯的眼中也泛起异彩。
“高太尉老了,所以他才会想要好好的把高尚书培养起来,”朱弦喃喃道,“所以这一次高尚书的自作主张,其实是高太尉放权的开始。”
这对于谢家,对于朱家,甚至是在宫中的皇帝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高太尉就像是一座大山,重重的压在所有人的头上。
一切的算计都要小心谨慎,不能被高太尉识破,这样的日子,可真难熬得很。
曾经他们都想过,他们会有很多时间去等,等到高太尉老去。可是一批又一批和高太尉同年之人的逝去,半点没有带走高太尉的生气,这让许多人都从希望变成失望。
若这个消息传出去,不知道多少和高家有仇的人家都要蠢蠢欲动起来。
不过要是能够证实这件事,就绝不能让高尚书再成长为另一个高太尉。
“小满,明日你便要进宫复学,最多便是这两日,高太尉就要进宫,到时候你再好生注意一番,”谢侯知道谢笙看过几本医书,便也不必再另外特意寻人。
“好,”谢笙很快应下。
谢侯看向朱弦,还没说话,朱弦就主动道:“今日我休沐,过两日我也让手底下人注意着,最好能亲自和高太尉打个照面。”
“此时事关重大,在没有确认之前,就我们几人知道便可。”
谢侯说完,见谢麒坐在一旁,一直不发话,喊道,“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