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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震东等人抵达病房的时候, 房中安安静静的。只病床上洁白的被子隆起,显出人存在的痕迹。
王汀突然变了脸色:“不对,人被带走了。”
旁边小护士正推着治疗车过来给病人做雾化, 闻声茫然地抬起头, 指着床道:“上面不是躺着人吗?”
雷震东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床前, 掀开被子一看,里头躺着个假人。
小护士惊呆了, 失声喊起来:“谁把我们示教室的模拟人给搬来了?”
女特种兵惊讶地看着王汀, 这个警察也太厉害了, 居然能够一眼看出床上躺着的不是真人。
“被单没有起伏, 有自主呼吸的正常人即使睡着了,胸廓也会起伏的。”王汀匆匆忙忙地解释, 然后沿着走廊往前走,似乎在寻找什么。
小护士一脸茫然:“刚才她真的还在啊。”
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病房的,他们一无所知。
雷震东安排照应朱佳凌的下属拎着甜品上来, 同样不知所措:“朱姨要跟她娘家侄子说话,让我去买零食了。”
雷震东皱了下眉头, 他本以为田大鹏就是想做什么,也会直接留在病房等他的。不想他竟然带走了朱佳凌。按道理说, 田大鹏根本不至于做到这一步。
王汀朝周锡兵使了个眼色,后者冲雷震东点点头:“我们兵分两路,你们往那边找过去。”
几人在病房门前分开。
走廊上的人来来往往, 每一张脸都不是朱佳凌。
对, 干妈现在身体非常虚弱, 走路对她来说太艰难了,田大鹏肯定需要运输工具。
平板车目标过大,很容易引起别人注意。轮椅刚刚好,田大鹏肯定是用轮椅推走了朱佳凌。为了防止对方反抗,他也许用了安.眠.药。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女兵甚至连孕妇都顾不上伪装了,一路小跑着跟上。
下属被雷震东留在了病房里头仔细寻找线索。田大鹏不会无缘无故带走朱佳凌,他的目标最终还是自己或者青青。他一定会想办法通知自己。
坐了轮椅,就不可能走楼梯,必须通过电梯出行。
雷震东按下电梯按钮,然而医院的电梯几乎是层层停,他想要等的灯始终不亮。
女兵等不及了,催促雷震东道:“我们跑楼梯吧。”
雷震东迟疑了一下,同意了对方的安排。
手机响了,下属给雷震东打了电话:“雷哥,在地下一楼,对方要求你一个人过去。”
雷震东沉下了脸,立刻朝楼梯跑下去。
安全通道里头光线十分暗淡,雷震东跑得太快,好几次都差点儿踩空。
女兵跟在他身后,试探着询问:“我们还是等后援吧,不然太危险了。”
“不,必须得马上过去。地下一楼,应该是太平间。”
自认为胆量过人的特种兵浑身立毛肌都竖起来了,说话也打起了磕碰:“他去太平间干什么?”
三言两语哪里解释得清楚。
雷震东言简意赅:“他恨朱佳凌。”恨不得对方去死的那种恨。
田大鹏接受不了自己害死少阳的事实,所以他将怨恨转嫁给青青还有何教授。等到发现青青在这件事上全然无辜之后,他除了去恨朱佳凌以外,还能恨谁呢。总归不能恨自己。
要是少阳一早看到了青青的那封分手信,事情还会像今天一样吗?
地下室一层原本有病案室以及病理科,后来两个科室搬迁了之后,只剩下太平间。
新市中心医院的太平间以前出过事,被人砸了。去年起太平间就不开放使用了,有需要的一律直接拉去殡仪馆。
沈青以前转急诊的时候,雷震东还搭手帮她拖尸体去太平间。比起浑身不自在的女兵,他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淡定了,完全不把太平间当成什么特殊场所。
雷震东推开了太平间的门,最外头一间是解剖室。不锈钢质地的解剖台上蒙了层灰,这儿已经许久没人打扫过了。
“大鹏哥,你这样就太有意思了。咱们兄弟在干妈病房里头喝喝茶聊聊天,不是挺自在的么。你非得整到这儿来。”
太平间里头空空荡荡的。雷震东没有让女兵跟着他一块儿进去,而是自己一个人慢慢摸寻:“大鹏哥。我人都来了,你还躲着干什么。有什么话,咱们不能好好说的吗?”
田大鹏站在里间,透过一块脏兮兮的镜子看外头的动静,突然间嗤笑起来:“你小子胆子倒是不小啊。”
雷震东大大方方地举起手,示意对方看:“没武器,我早就退伍了,他们也不会给我发武器。”
田大鹏扯了扯脸皮:“那你还掺和个什么劲儿。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做各的生意。你又何必多这个事呢?”
雷震东露出了个笑脸:“大鹏哥,干妈人呢?你要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当着干妈她老人家的面掰扯清楚不就行了吗?少阳喊你一声大哥,少阳又是我三弟。咱们原本就是一家人。”
田大鹏笑了笑:“睡着了,她太困了,当然得好好睡一觉。你猜,她在哪儿睡觉?”
中心医院的太平间还是好几十年前建的,地方不大。外间是解剖台,里头就是冷柜。虽然地方已经废弃了,可基本设施并没有拆除。不知道是不是应对检查用的。
雷震东变了脸色,赶紧想进去。门却关上了。
田大鹏在里头笑着:“现在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李志忠到底把东西藏哪儿去了?你好好想清楚,少阳已经死了,他妈还活着啊。我手上就是遥控器,你说她强冻三五分钟,会不会变成冰棍啊?”
医院的电路不能随便乱动,因为连接着无数的维持生命的仪器。一旦突然停电,后果不堪设想。
“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慢慢考虑,现在,我先给你干妈降降温。天这么热,我怕她老人家中暑啊。”
“等等。”雷震东抬起了手,“大鹏哥,你先把门打开,让我看一眼干妈的情况。她身体不好,禁不起折腾。”
田大鹏嗤之以鼻:“她都不好十几年了,也没见她咽气啊!睡了人家大学生,就挺着大肚子逼人家娶她。人家不娶还得掏抚养费。
轻轻松松当了十八年的少奶奶,从来也没给少阳掏一分钱上补习班。因为上大学就十八岁了啊,没人给少阳掏学费啊。因为少阳多读点儿书,就知道她是个变态寄生虫,根本不是什么含辛茹苦独自一人把他养大的伟大的妈。
一辈子没正经挣钱养活过自己的人,居然在少阳当兵去以后跑到江州大学当宿舍管理员,为的就是能继续伪装成林雪,跟自己的儿子写信谈恋爱。
是不是很变态啊,这种变态是不是很可怕?
她害死了她儿子,还接着有人当冤大头养她。她这辈子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罪,身体不好也是因为她昧着良心的事情做多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雷震东对这种多少年前的破事也不感兴趣。反正在他看来,老太太这个群体,就没几个正常人。但干妈毕竟是少阳的母亲,他不可能撒手不管。
“你要是心疼她这朵老白莲,就赶紧告诉我,李志忠到底把东西藏哪儿去了?”
雷震东满脸恳切:“大鹏哥,真不是我不说。我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啊!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的,你不如先把干妈放出来,咱们再慢慢商量。你放心,买卖不成仁义在。我退伍十几年了,我就是帮老领导点儿忙。你们要是不主动招惹我,我放着好日子不过啊!”
田大鹏嗤笑出声:“你小子想拖延时间等大部队过来,是不?行,我无所谓,只要这个老东西撑得住就行。”
“大鹏哥,你把冷柜的门打开了。不然她不冻死了也得憋死。”
“那得看你的态度怎么样了。”
雷震东咬了咬牙:“好,我说,李哥告诉我,你们二十年前就在新市做生意了。最早是搭着人家的船,利用你在收容站的便利出货。你算是他的上家,你们上头还有个他不知道的大老爷。”
“别说这些没用的,赶紧告诉我,东西在哪儿?我现在要东西!”
雷震东笑了笑:“大鹏哥,你觉得李哥会直接告诉我嘛,他就跟我聊这些有的没的。后来,船上这条线断了。你们又到处找门路,结果拜到了大佛。你后来出事,就是因为大佛去了大庙里头,顾不上这边了。”
“他小子知道的不少啊。”田大鹏冷笑,“接着说,还有什么呀。”
“李哥说你到了江州之后,跟他就不是一条心了。你有你的生意,他也不插手,就是偶尔借个仓库给你用一下。他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
田大鹏牙齿咬得咯咯响:“话都带到这份上了,我能不高兴吗?我高兴得很!”
太平间外头的人越聚越多。
对面的门开了,字迹斑驳的病理科招牌晃动了一下,身穿迷彩服的人押出了几个彪形大汉。旁边的病案室也出来几个人,朝自己的同伴使了个眼色,没有人了。
众人散开,重新布置埋伏。
王汀看了眼丈夫,赶紧又掏出了口袋中的手机。
“砰”的一声响,雷震东踢开了里间的门,冲着田大鹏笑:“大鹏哥,咱们还是面对面地说话比较好。”
田大鹏手一扬,抵上了他的太阳穴:“雷老弟,你还真是个急性子啊。”
雷震东头不敢动,只把眼睛珠子转到了极致,依然没有看到朱佳凌的身影。
“想不想见你干妈啊?”田大鹏用枪逼着他到冰柜前面,“那你好好看看她呗。”
雷震东的手搭上了冰柜门,小心翼翼地打开,嘴上依然欠的很:“大鹏哥,你手上的这把枪,是不是栗子姐自杀时用的那一把啊?”
握抢的男人勃然大怒,重重的一枪托下去,砸得雷震东头破血流。
“老实点儿!”
他动作太快了,雷震东没能来得及趁机反手夺枪,只能按捺住心头的蠢蠢欲动。
太平间的冷藏冰柜极高,几乎已经达到了雷震东的胸口。好方便尸体一层层的卡进去。此刻冰柜许久不用,里头只放着个轮椅。
坐着的人歪着头,不知道是被冻晕了,还是安眠药的效果没退去。
森森的寒气往外头冒,雷震东前胸后背冰火两重天。
“大鹏哥,我……我先把干妈推出来,怎么样?”
“好啊。”不知道是不是发泄过怒火平缓了他的心情,田大鹏居然一口应下。
轮椅位置太靠里面了,雷震东不得不弯下腰,身体往前倾,好伸手够住轮椅。
田大鹏发出了一声狞笑:“你好好陪着她吧。”他的脚狠狠地踢了下去。
看,他这个娘家侄子都孝敬朱姨啊。这老白莲不是一辈子都缺男人吗?临死了,他送个年轻男人陪她。多热闹啊,亲儿子没了干儿子抵上。
外头等着的那个女人应该已经被他的兄弟们拿下了吧。挺好的,他才不会杀了她呢。
她不是一直在查栗子经历过什么吗?
他这个做大哥的,怎么能不满足她。直接送走,暗网上有的是愿意出大价钱买东方娃娃的人。尤其是怀了孕的女人,别有一番风味。
栗子有多痛苦,他有多痛苦;这些痛苦,他要让她亲身感受。
凭什么他们这些人要在烂泥里头挣扎,她却洗的干干净净的,还当她的大小姐。
雷震东身体猛的往前倾,直接扑倒在冰柜中,两只脚呈剪刀状,直接绞上了田大鹏的脚踝。
冰柜门一打开,他就发现不对劲了。田大鹏跟他扯那些有的没的,是因为他需要时间让冰柜温度尽可能降到更低。
太平间已经被弃用许久,这里的电路虽然没断,但是通电时间一旦长了,就增加了医院电工提前发觉不对劲的可能。
田大鹏是想将他丢进太平间的冰柜,然后活活冻死。
雷震东一时间很想苦笑。这些人是商量好了的吗?一个想让他埋尸墓穴,一个想让他长眠太平间。真是良心出品,居然谁都没忍心让他横尸街头。
田大鹏脚踝骤然遇袭,立刻弹腿反击。他手中的枪对准了冰柜里头:“老实别动,不然我一枪崩了她!”
雷震东翻身直面田大鹏的枪:“大鹏哥,你这是何必呢?你要问的,我已经说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太平间外头,王汀突然间反应过来:“不对!这是弃子,他们的目标还是那个断手断腿的家伙。”
行动保密级别高,参加行动的人员数量有限。一下子调过来七八个人参与伏击田大鹏,剩下的警戒力量远远不够。
负责协调的女兵变了脸色。他们执意送断了手的家伙来医院接手,就是为了引诱对方过来抢人。
可惜这人的手伤太严重了。新市中心医院坚决不肯收,只简单处理了伤口之后,就安排转院。
田大鹏手中有枪,不到迫不得已,外头的力量都不能轻举妄动。他们只能希冀雷震东能把人给引诱出来。
像是为了论证王汀的猜测,外头停着救护车的方向发出了嘈杂的声响。
雷震东面上显出了微笑:“大鹏哥,你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吗?你被人耍了。你以为我是一个人到的新市吗?你就是个诱饵。人家不管你了!”
田大鹏勃然色变,立刻拼命去抢冰柜门。只要锁死了门,里头的人登天的本事也难出来。
等到雷震东的人过来,光是开这个门,就够他们费老鼻子力气的了。
他倒是想知道,他们会不会断了医院的电。
走廊上,周锡兵肩膀扛着妻子,王汀拿着手机电筒照亮了电表。她一个个的仔细看过去,终于选定了一个开关,扳了下来。
冰柜里头的显示灯立刻灭了,雷震东猛的飞出了一脚。刚才他脑袋上那一枪托没白挨,起码证明了一件事,田大鹏不敢随便开枪。
开了枪,就要留下痕迹。
田大鹏跟之前墓园里头的亡命之徒,的确不是一伙的。两边连行事风格都天差地别。
这一脚使足了力气,田大鹏的膝盖上挨了一击,剧烈的疼痛立刻蹿上了他的脑门。他狞笑着扳动了□□。
雷震东大惊失色,他没想到田大鹏居然真会开枪。
人在逼到了一定的程度,日常的行事准则就会被打破。
情急之下,雷震东猛的往回缩,带上了冰柜门。子弹呼啸着穿透了冰柜门,雷震东立刻看到了小小的一个圆孔。他下意识地闭了下眼睛,身体没有感受到疼痛。
“别进来,想让他们活着的话,立刻给我弄一辆车,我要一百万不连号的现金。”
雷震东看不到外头的情形,只听到田大鹏状若疯癫的喊话。这个人,终于反应过来了吗?
真是蠢啊,别人会无缘无故对栗子姐下手吗?真是蠢啊,他不给栗子姐报仇的话,会变成一条忠心听话的狗吗?
太平间墙上的透气窗开了,爬在墙头的男人朝田大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对方快上来。
匆匆往回赶的王汀突然间变了脸色:“不好,是三路人马。有人过去支援田大鹏了。”
周锡兵立刻对着耳机传递消息:“注意太平间的透气窗,后手可能会通过那边动手。”
夫妻俩匆忙绕到太平间外头,地下一层外头有个斜楼梯。周围杂草丛生,平日人迹罕至。
壮汉跟拔萝卜似的,将田大鹏拽了出来,立刻领着人朝外头撤。
“兄弟,不知道怎么称呼,我谢谢你。”
壮汉面色凝重:“别废话,先出去再说。”
斜刺里,有个穿着白大褂戴口罩的人推着垃圾车过来,突然间那垃圾车不受控制了,直接顺着斜坡撞向两人。
白大褂嘴里头喊着:“哎,不是说不准到这边捡垃圾的吗?”
田大鹏身上被脏兮兮的垃圾桶撞了一下,他身体一个踉跄,差点儿往后倒下。带着他的壮汉立刻扶住了他,就势往边上一滚,避开了旁边砸过来的一警棍。
“撤!”壮汉脚步不停,根本无心恋战。
周锡兵一击不得手,没敢接着再追。对方手中有枪,田大鹏开了第一枪之后,第二枪第三枪就会肆无忌惮了。
“上车。”女兵开来了一辆小车,面色凝重。
今天发生的事情,诡异层出不穷,简直要打乱他们的计划了。
王汀挣扎了半秒钟,还是丢下了太平间里头的周锡兵。冰柜门都开了,子弹又打出了一个透气孔,暂时应该没太大的事。
田大鹏一直到上了吉普车都反应不过来:“兄弟,大恩不言谢。我要是有喘过气来的那一天,我肯定报你的大恩大德。”
“没必要,我就是不想看你也跟个傻子一样。”那人熟练地在车群当中穿梭,眼睛看也不看田大鹏,“傻子,你以为当年为什么会被关在看守所里头那么久吗?”
田大鹏惊魂未定,随口应道:“不瞒兄弟,我在公安局的关系调走了,有人整我呢。”
壮汉大笑:“你可真是一点儿也不懂官面文章啊。高升的领导永远都是自己的领导。没有领导打招呼,你会被特意关上那么久?”
田大鹏沉下了脸。
“你原本就是干倒卖不起眼的军备品的活儿吧。路子野,脑瓜子灵活,就是牵挂太多,当条狗不能有那么多牵挂。
你以为你老婆是天仙啊,天鹅宫的那位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非得一眼看上你老婆?这背后,没人撺掇,没人挑拨离间?
你当年的生意也不咋地,人家不至于盯着你那点儿小打小闹不放。人家是气不恨你太跳了,眼里没他。他要给你点儿教训。
天鹅宫的那个也是傻子,没长脑子。被人当了枪使,到死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傻子,你想明白没有?你被关在新市,你老婆人到江州;那时候,哪位领导从新市去了江州?
不为你老婆报仇,你会烧香到他山头去吗?你以为你不想再沾军备品,就能真脱得开身?错了,上了床就下不来了。
你不杀了天鹅宫的傻子,你怎么当领导的狗啊?他从新市这种小地方去了江州,没一条好用的狗,怎么在大人物面前露脸啊?
怪谁啊,谁都别怪。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让他惦记上你了呢?”
田大鹏脸色铁青:“你到底是谁?”
“实在不好意思,那个傻子是我亲哥。反正你已经杀了他,回不了头了。你不如想想,到底该怎么真正报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