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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跟雷震东闹脾气的时候, 曾经拔了钥匙将他锁在房门外头。雷震东吃过一回亏以后,就在书房摆了把备用钥匙,还骗沈青说他一个特种兵,怎么可能被门拦住。沈青傻乎乎的,居然当成了真。雷震东没想到这回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给家里装的锁,没钥匙一般人怎么可能打得开。
雷父因为背了动态心电图,晚上已经早早歇下。此刻听到动静过来看,儿子跟媳妇吵了起来, 他老婆反而站在边上不吭声了。
“青青, 你去睡觉, 这边我来处理。”雷震东头也不抬,还蹲在卫生间的纸篓边上翻找。
沈青伸手推他:“行了!我说不要了!”
雷震东突然抬高了声音:“我说这事我来处理!”
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到了沈青,她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你吼我干嘛啊,你就会欺负我。”
雷震东喘着粗气站起身,想要搂住泪流满面的妻子好好安慰一下, 又顾忌着自己手脏, 只能放低了嗓音安抚她:“别哭,先去睡觉, 明天你还要上班。”
沈青带着哭腔撇嘴:“怎么睡啊!一股尿骚味!”
床单湿透了,床垫也遭了秧。她苏醒的嗅觉闻到了屋里头味儿, 只觉得恶心, 忍不住扶着马桶吐了起来。
雷震东知道她爱干净, 又心疼她受了委屈, 再一次轻声细语地哄劝她:“睡客房吧, 我拿新的床单被套去。”
好在备用的床单与凉被放的位置高,那两个小孩没能祸害到。雷母看着儿子忙进忙出,跪在床上铺床单套被子,就气不到一处出。她家的儿媳妇好了,跟个祖宗似的杵在边上,连搭把手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雷父生怕妻子火上浇油,赶紧压低了嗓子拉住雷母:“行了!你看都把屋子祸害成什么样了。”
雷震东阴沉着脸,理也不理父母,直接从两人身边擦过,去了书房翻出了一套自己的T恤衫。他有时候起得早,怕换衣服吵到了沈青,就在书房挂着几件备用的衣服。
沈青的裙子沾到了床单上的童子尿,睡衣又都被小孩们糟蹋了。雷震东合上客房门,咔擦一声反锁了,将父母拦在了门外。他在雷母的惊呼抱怨声中,走向了妻子。
沈青吓得猛的跳了起来,刚想说什么,就被雷震东直接扒光了身上的衣服。她气得要发抖,刚想伸手推雷震东,一件T恤又裹住了她全身。雷震东块头高,沈青的头身比例又好,他的T恤衫几乎要盖住她大腿的三分之二了。
“先睡吧。”雷震东也不理会她惊诧无措的脸,直接把人塞进了凉被底下,又帮她调整好了枕头的位置,“乖乖睡一觉,其他事情,我来处理。”
门合上了,雷震东再一次从父母跟前拉着张黑脸离开。为人子女,他不好直接吼父母,可他现在火大的恨不得能烧了整栋房子。这是他家,他跟他老婆的窝,由不得任何人糟蹋。
雷震东“蹬蹬蹬”的下了楼,在母亲的惊呼声中冲出了家门,黑脸包公似的直接按响了邻居家的门铃。
双胞胎的父亲睡眼惺忪地出来开了门,一脸懵的看着砸上门的雷震东:“雷总,您这是?”
“没事,打扰您家两位小公子一下,我想请问二位公子究竟把我老婆的论文手稿撕了扔哪儿了?”雷震东一脸诚恳,“衣柜弄乱了,化妆品丢了一地,都没关系。我给她再买就行。可论文手稿我真没办法处理。”
男主人猛的打了个激灵,赶紧请人进门,脸上陪着笑:“这两个小兔崽子,无法无天。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雷震东皮笑肉不笑:“不敢,都是千金贵子,还请二位少爷帮个忙,告诉我撕掉的纸都丢哪儿了吧。”
双胞胎的母亲也被惊动了,听了雷震东的话直皱眉,拽着丈夫去儿子房间的路上还抱怨:“我就说不能由着你妈的性子来。你说的轻巧,你懂什么啊。沈医生穿的用的就没一件便宜货!一柜子的衣服能买一套房!”
雷震东跟在后面强调:“那些都无所谓,论文手稿找到就好。衣服反正要买新的。”
夫妻俩陪着尴尬的笑,推醒了睡得人事不知的儿子,连哄带吓之下,总算问到了被撕掉的纸张去处。奶奶非要他们睡在那间房里头,不让他们出来。他们实在太无聊了,就在本子上画画,然后撕了叠纸飞机,飞出去了。
雷震东冲着两个小男孩露出了白牙:“你们想不想当飞机啊?”
熊孩子面面相觑,随即傻乎乎地点头。吓得他们爹妈赶紧一人抱住一个,朝雷震东赔笑:“雷总,孩子被惯坏了,不懂事。”
雷震东深深地看着一家四口,意味深长:“哪里话,我真觉得他们活泼可爱。”
门板合上,门背后传来孩子爸爸的叱骂声,妈妈的驳斥声跟双胞胎鬼哭狼嚎的哭声。雷震东不知道这些有多少做给他看的成分,他也不关心。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赶紧找到那十来张被撕了的论文手稿。
联排别墅区闹中取静,绿化极好。这意味着蚊虫同样喜欢。过了晚上十一点钟,别墅区的大灯关了,只剩下白玉兰造型的小灯形式大于内容的亮着微弱的光。
雷震东拿着手电筒,弯着腰在花园里头仔仔细细地寻找。今天下午没起风,小孩子叠出来的纸飞机飞不了多远。他准备以窗台为原点画出半径为二十米的半圆,在这个范围内仔细查找。唯一让他担心的是,物业保洁十分勤快,他怕保洁员已经将纸飞机当废纸给扫走了。
“好了,别找了。”沈青皱着眉头走到了雷震东身旁。她实在恶心自己被打过滚的衣服,又不能只穿着一件雷震东的T恤出门,只能裹上了毛毯。
雷震东转头催促她:“回去睡觉,我会给你找回来的。”
沈青要伸手拉他,毛毯滑脱了一边。雷震东要帮她拽回头,又怕手弄脏了毛毯,只能拿胳膊托着,僵硬地保持住往上的姿势。沈青趁势抱住了他的腰,脑袋贴在他胸口上,小小声地念叨了一句:“你不在,我怎么睡得着。”
雷震东张着胳膊,抱回头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只能放软了声音劝她:“夜里头有露水,过一夜,字可能就糊了。”
“我不要了。”沈青的脑袋在他胸口上蹭了两下,破天荒地说出了甜言蜜语,“我只要你。”
雷震东有点儿发慌,也顾不上手脏,直接扶住了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怎么了?”
沈青摇摇脑袋,低下了头:“我怕你嫌我烦,事情多。”
一阵大力袭来,雷震紧紧地抱住了妻子,下巴用力蹭着她的发顶:“只有你嫌我的份,什么时候我嫌过你了?不要想东想西的,好好回去睡觉。我找齐了纸,就回家。快走,这儿蚊子多,你又不服叮。”她的皮肤就跟小孩子一样,敏感的厉害,蚊子咬一口,就能起个大疙瘩,看着吓人的很。
“真不要了。”沈青的说话时带出的热气喷在雷震东的脖子,仿佛小猫爪子挠他的心窝,“实验室的电脑上还有原始数据,我再重新整理一趟就是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雷震东却清楚过程有多复杂。一篇几千字的论文,她要在实验室泡上好几个月,还要搜集大量的临床数据,常常忙到被他硬抱上床之后,直接睡得人事不知。
“真的没关系。”沈青努力劝说还想接着找论文手稿的雷震东,“睡觉吧,我都困死了。”
雷震东叹了口气,直接裹紧了她身上的毯子,将她拦腰抱起:“这事是我欠你的。衣柜我给你重更新。”
“我不要。”沈青搂住了雷震东的脖子,靠在他胸口上,“你对我好点儿就行。”
雷家父母哪里能睡得着,雷母已经快气到要疯了。大晚上的,儿子跟个傻子似的折腾来折腾去,完了还要伺候祖宗一样抱着儿媳妇进门。抱什么抱,腿断了还是脚瘸了?三十几岁的人了,老黄瓜刷漆装嫩,还以为自己是十三岁的小姑娘呢?
雷父赶紧拽住妻子:“好了,你管他们两口子怎么处呢!”
沈青恰好从雷震东的怀里头抬起眼睛,正对上雷母,她扯了扯面皮,引得雷母一阵暴怒:“你看看她什么意思?耀武扬威个什么劲儿?”
沈青重新垂下了头,不吭声。
雷父拼命拉着妻子:“行了行了,小沈怎么你了。你别折腾了,你没看东东一晚上连话都不说了!”
雷震东直接回应了父母合上的门板。
如果说婆媳之间爆发了一场战争,而雷震东是战场的话,那么无疑沈青赢得了最后的胜利。只是她付出的代价也极为惨重,第二天早上差点儿翻不出合适的衣服去上班。好在雷母坚决不惯着儿媳妇,没帮她收前一天晾在阳台上的连衣裙。于是总算有件衣服幸免于难,能被沈青穿出门。
雷震东有点儿尴尬,没话找话:“这裙子什么时候买的?挺好看的。”
沈青工作忙,一年到头逛街的次数一只手的指头都能数过来。衣服一大半都是他给置办的。他一直觉得妻子忙得脸色苍白,基本上不愿意给她买蓝的紫的冷色调。现在看来,她穿粉紫色相当漂亮,很压得住。
“你喜欢这样的?那我给你多拿几件这种。”他是典型的糙老爷儿们,对女人衣服款式不敏感,赶紧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生怕到时候又搞错了重点。
“干嘛啊,拍什么拍。”沈青不悦地皱眉,“我自己的衣服自己买,你把床垫赶紧换了是真的,别忘了晒太阳,一股怪味儿。”
房子是靠人气养的,客房久不住人,她始终能闻到股说不出的怪味儿。昨天夜里,她趴在雷震东怀里都没能睡踏实。
雷震东笑了,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放心,会有人掏钱的。”他妈是请了两个小孩压床,可没请他们祸害他家里头。他倒要看看,邻居那位陶经理到底有没有这个眼色。子不教父之过,孩子闯了祸,大人还想装傻?
沈青警告地瞪了眼雷震东:“你别乱来啊。”
雷震东笑着咬她的耳朵:“除了你,我跟谁乱来过。”
“滚!”沈青推他,“我要上班了。”
雷震东一直追着她出了院子门,再三确认:“真不要我送你?你夜里不是没睡踏实吗?”
沈青直接将他锁在了院子门里头,实力嫌弃:“不要,回去吃你的饭去。”
她看着雷母站在厨房窗户前,脸挂的老长,顿时恶从胆边生,胳膊伸进了院子门空隙,勾住了雷震东的脖子,踮起脚尖亲了一下他。
雷震东鼻子差点儿没撞出酸水,可嘴巴上一暖却足够让他忽略掉这一切的不适。他暗爽不已,笑着调侃沈青:“原来我妈还有这功效,我以前浪费了多少机会啊。”
沈青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又踢了一下院子门,转身去地下车库拿车了。
早上交班时,夜班大夫笑嘻嘻。明明床位满的快要爆炸了,他们愣是一夜风平浪静,欢快地睡到了天亮。人比人,气死人。沈青真是吐血的心都有了,暗自打定主意,要是雷震东不帮她镇住了下个夜班,她就在菜里头放芫荽,切碎了不好挑出来的那种。
护士长过来通知药房断药的消息。每当降价的通知一下来,那些效果好市场认可的降价药就会迅速退出市场,转而改头换面,以高价“新药”的形式重新出现。
临床医生最头疼的就是降价,因为紧接而来的就是断药,他们不得不给病人停药。用的好好的药,为什么停掉换上高价药?医院全是黑医,卫计委全是畜生,德不配位,就该统统下岗拉出去枪毙一百次,换成真正有良知有道德的人上位。
一早上的查房时间基本上都花费在了跟病人解释上头了。顾钊哭丧着脸,表明自己跟患者一样是受害者:“你以为我不愁啊,我愁死了。换药要下医嘱写病历注明理由,我找什么理由啊?我照实写,上头来检查说不定又要扣我工资。”
病人愤愤不平,指着沈青白大褂底下的长裙冷笑:“得了吧,别在我们面前装可怜。你们医生要不拿钱,能穿得起八千块一条的裙子?”
一屋子人全盯着沈青看。沈青下意识地捏紧了手心,脱口而出:“我……”
护士查房刚好也到这间病房,护士长扬高了嗓门:“我们沈主任人美,老公有钱,买条八千块钱的裙子怎么了?我们沈主任爱人还觉得委屈了她呢!”
沈青的话没能说出口,她想说,她一个全市高考状元,名校海归,投身医学十五年,每天工作超过十二个小时,她凭什么就买不起八千块钱的裙子?她凭什么不能穿。然而她不能抢白护士长,比起她正大光明的回答,护士长的说法反而更加能够堵住病人的嘴。你不是说我们医生赚钱多吗?我们医生自己家里就有钱,行吗?
两拨人一块儿出来的时候,护士长笑她:“哟,你家雷总现在审美也是一日千里啊,全是你□□的好。以后就按这个路线走。对了,你的生日蛋糕券,工会让我给捎过来的。”
沈青扯了扯面皮道了谢,还没来得及塞进口袋,先前挤兑她裙子的病人眼尖地瞥见了,立即发表高论:“还是你们好啊,每天风吹不到雨打不着,开开化验单大把钞票,还有蛋糕券!我们老百姓风里来雨里去,穷打工的苦死了,也没见人给我发蛋糕券。”
蓝晓刚要驳斥,他哪只眼睛看到他们轻松了?他单位发不发东西又关医院什么事情!沈青一把拉住了她,示意别争。吵了也没意义,反正只要病人气不顺,总能逮到医生护士撒气。告状时,一句态度不好就是个万能的大帽子。
新来的实习生给他隔壁床发费用明细,欠的钱多了,药房就不发药了。横竖看医生不顺眼的病人瞅了一眼,立刻替旁人打抱不平:“人民医院宰人民,人民医院还一天到晚要钱。”
实习生初生牛犊不怕虎,直接回怼了一句:“人民银行也没见天天发你钱啊!”
一群医生护士全都憋着笑,赶紧走了。蓝晓佩服地冲自己的学弟竖起了大拇指,后者不屑一顾:“怕个屁啊,反正我以后也不打算当医生。”
众人膝盖上都中了一箭,无比心塞。
蓝晓不甘心,私底下撇撇嘴:“这人真讨厌,我们为他忙前忙后,他还嫌好怠拐的。他隔壁床多斯文啊,从来都不废话。”
“你别傻。”顾钊倒是精明了一回,压低了声音道,“没听过一句老话吗?会咬人的狗不叫。最怕就是冷不丁的冒出来。”
蓝晓浑身一个激灵,哭丧着脸:“那我们还有能相信的人不?”
沈青被她逗乐了,却没回答她的问题。
办公室里冒出了骆丹的脑袋,冲着沈青喊,胃镜室又打电话过来催人手。赵主任心梗做了支架住进了心内科,沈青到现在也没空去看一眼。赵主任倒是无所谓,在电话里头笑呵呵:“你给我去胃镜室帮忙就行。”
沈青嘴里头喊着就来,跑进值班室,从自己的柜子里头翻出了一条备用的连衣裙换上。她看着蕾丝边就皱眉,可另一套是T恤配热裤。白大褂的下摆是中空的,一跑起来,里面的腿就会展露无遗。沈青原本不在意这些,可有次她看到了两个形容猥琐的男人特地拿着手机对着她大腿拍,还议论着怎么A.V都只拍护士啊,女医生也不错。她恶心得要死,宁可穿蕾丝边连衣裙。
沈青一边朝胃镜室出发,一边给韩教授打电话强调:“招人啊,教授,再不招人我们真转不过来了。”一个萝卜一个坑,大家累成狗了都不敢生病。
韩教授嗯嗯啊啊,他也想要人。可医院每年进的人都是有定数有指标的。一边是毕业生想进三甲教学医院难度堪比玄学,一边是临床缺人缺到崩溃,恨不得能留下所有规培生研究生,供需双方饥渴难耐,偏偏阴差阳错。
用雷震东的话来形容,就是两边都欲.火焚身,两眼对上就滋滋直冒火星,二话不说都能勾搭成奸,非要各自指望二姑娘,纯粹活受虐。
沈青听了,气得直接踢了他一脚。什么事情都能被他扯到下三路上,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到了胃镜室门口,看见外头排着的乌压压的长队,沈青本能地头晕。曾经有位同仁因为不恰当地在社交软件上形容门诊病人是一大波僵尸袭来,结果备受诟病。可私底下不少同行偷偷议论,话糙理不糙,看到那么多工作量,真会绝望。排三个小时的队只能见医生三分钟,说明的不是医生敷衍,而是医生超负荷工作。
负责登记的护士一见沈青就眼前一亮,赶紧招呼:“沈主任,您赶紧的,刚好这个您来做。”她转过头劝一个眼泪汪汪的小男孩,“好了,不哭了,再哭牙齿就往肠子里头跑了。”
小男孩吓得嗝了一声,眼睛瞪得大大的,立刻捂住嘴巴,模样儿又可怜又好笑。
旁边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小丫头实力嫌弃:“行了,周成武,我不就是要亲你一下吗?你至于吓成这样吗?”
沈青一边戴口罩帽子,一边听小丫头的母亲气急败坏地教训女儿:“你还说,看看你闯的祸!”
小丫头不服气:“我不就是说他再哭我就亲他吗?是个男人不?掉个牙也哭哭啼啼的!谁知道他会吓得把掉了的牙吞到肚子里头去啊。”
沈青目瞪口呆,忍不住回头看这位女中豪杰,真乃巾帼英雄。这年头,油腻腻的霸道总裁范儿已经由小姑娘扮演了吗?
她下意识地看孩子母亲,想知道究竟是哪位慈母养出了这么彪悍的小姑娘。目光一定,她乐了,这还是位熟人,江州大学何教授。她去医学院上课时,打过照面。
何教授也认出了沈青,尴尬得简直要钻地洞,指着满脸无辜女儿的手指头都颤抖了:“程思诺,回家再跟你算账。”
旁边的高个子男人赶紧一把搂住了气狠了的老婆,装模作样地教育女儿:“哪能随便亲别人呢,要记住,你是女孩,金贵!以后不许这样啊!”
被拦着的孩子妈简直要抓狂了,端庄优雅的教授范儿全没了,掐着丈夫的胳膊数落:“程家明你还好意思说,我不过就出去访问了半年,女儿都被你带成什么样了。”
男人嘻嘻哈哈,拼命护着自己闺女,还跟女儿咬耳朵:“这小子不行,哭包一个。你再找个靠谱点儿的吧。”
小姑娘满脸骄傲:“没事儿,多好玩啊!”
沈青撇过脑袋赶紧进胃镜手术室,怕何教授尴尬。
她给小男孩讲解做胃镜的配合时,一直拼命憋着笑,只觉得这孩子真是丧萌丧萌的。牙齿被夹出来以后,何教授家的宝贝姑娘还一本正经地教训受害者:“哪有人把掉了的牙齿含在嘴里头的,你可真够笨的。”
可怜的小男孩经历了一上午的惊心动魄,已经到了心理承受的临界,闻言立刻“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抽抽噎噎地威胁:“程思诺,我不要跟你坐一桌了。”
幸亏脸上还戴着口罩能够遮一遮,否则当着哭得鼻涕眼泪糊成一团的小病人的面,医生笑出了声,实在太过分了。沈青忍笑忍得辛苦,身体抖个不停。小男孩抹着眼泪,转过头朝沈青鞠了个躬,带着哭腔道谢:“谢谢您,医生。”
沈青愣住了,赶紧也朝他鞠躬回礼:“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下次小心点儿。”
人走了以后好久,沈青还有点儿晕晕乎乎。她没想到自己从医这么久,第一个收到的鞠躬致谢的患者居然是个小孩子。旁边的护士笑嘻嘻的,得意洋洋地向她展示自己拍下的照片:“这才是新时代和谐的医患关系,现代女版梅藤更医生和病人。”
这一代是没希望了,可下一辈人也许能做好。
时间是改变一切的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