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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陌城帮雷老爷子开了方子, 等着药来的当儿先扎了一回针疏通经脉。
雷老爷子盯着她看了好久, 忽然问道:“那个叫崇义的演员,是你爸爸?”
顾陌城扎针的手顿了顿,迟疑了下,还是点头承认了,“对。”
这场景要是给李洋看见,估计能气厥过去。都是一样的问题, 任何人的待遇咋就这么不同?
主要是顾陌城觉得这老爷子不像李洋居心不良猥猥琐琐,是个挺正派的人, 瞒着也没什么意思。而且他本身就在公安系统工作,真想查什么人的话都用不了几分钟,瞒也没用, 反而让人觉得心虚。
雷老爷子点了点头, “崇义那个年轻人很不错,难得做事踏实沉稳, 不骄不躁,也很多次为国争光, 你们父女两个都不错。”
年轻人……顾陌城默默地扎了一针。
真要说起来, 雷老爷子都六十多岁了, 可崇义还不到四十岁, 从他的角度来看,好像确实是年轻人没错。
“没想到您也知道我爸爸。”从他口中听到关于崇义的话, 而且还是非常正面的评价, 顾陌城还是非常意外的。因为貌似相当一部分老年人对追星都持否定态度, 更别提满口夸赞了。
“怎么,你以为像我们这种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就都是老古董,完全没办法接受新生事物了对不对?”雷老爷子一语道破她的心思,笑呵呵道。
顾陌城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凡事不能一棍子打死嘛,”雷老爷子老神在在道,“追星当然也有两面性,大家之所以恐惧和排斥,归根结底只是怕有负面影响,可也没必要因噎废食,像那些勤勤恳恳努力工作的富有正能量的年轻艺人还是很好的嘛。”
顾陌城点点头,觉得这话说的真是对极了。
因为听了太多这样那样的传言,一开始她对娱乐圈的印象也很不好的,对崇义的职业还有点排斥。但后来随着接触的多了,也渐渐觉得大家都是正常人,不过职业特殊一点罢了,外面实在是把他们妖魔化了。
“像你爸爸,我孙女就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前两年小丫头不爱学习,想逃课去参加生日见面会,我们一家人谁劝也不听,谁知你爸爸只是在Talk上集体鼓励了一下,让大家好好学习、安心工作,第二天就兴冲冲背着书包上学去了,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强。她妈妈还说,有这样省心的艺人倒是好了,说一句比我们训十句都管用,他们当家长的还轻松些。”
说着,雷老爷子和太太就都笑起来,顾陌城也跟着抿嘴儿。
确实,娱乐圈可能要比一般的圈子复杂一些,不少艺人被突如其来的纸醉金迷晃花了眼,弄昏了头,什么打架斗殴、酗酒吸/毒、嫖娼招妓比比皆是,搞得内外人心惶惶。
可实际上,绝大多数人的本意还是好的,就是像其他行业的职员一样,不过是想多赚些钱,给自己和家人提供更富足的生活。
只不过这个过程往往充满了太多的诱惑和不确定性,有的人顶住重重压力守住了本心,而有的人却失守了,然后再也找不回原先单纯简单的自己。
雷老爷子跟顾陌城的年龄差足足有四十岁,中间还隔着一代人,经历也截然不同,但因为都是爽直的脾气,一个老于世故,善于发现事情的本质;一个天性率真,习惯直戳重点,竟也很聊得来。
扎完针之后顾陌城也没急着走,先等药来了之后又检查一遍,确认没问题后这才仔细对着刚才写好的用法用量嘱咐说:“第一个星期先用这副,记住了,就那种两百毫升的杯子五杯水,最后煎成一杯,不放心的话可以请专业的人弄,别差太多就行。”
一家人郑重点头,翻来覆去念了好几遍,生怕有什么遗漏。
人上了年纪就喜欢跟年轻人说话,可往往年轻人没太多耐心听他们唠叨,儿女又忙,雷老爷子虽然位高权重,难免也有这点最普遍的不顺心。
好不容易来了个顾陌城小朋友能说得上话,难得还特别有耐心,雷老爷子就有点不舍得。
“您可以稍微喝点酒,吃点喜欢吃的东西,不过一定得适量,最好荤素搭配营养均衡。”顾陌城不忘叮嘱道,“再就是您真得多锻炼啦,天气好的时候出去沿着湖溜达半个小时,老蹲着不行。”
雷老爷子嗯嗯几声,又很和气的说:“下回早点来,就在家里吃饭,别来回趟跑着怪累的。过几天有螃蟹,我年纪大了,老伴儿胃不大好,正好看你吃我们也香。”
苟局长就笑道:“老师这可就伤我的心了,我这来了这么多回,也没见您主动邀我留下吃过几顿饭,更别说螃蟹了。”
“你还攀比上了?”雷老爷子笑骂道,“你多大年纪,人家多大?还是个孩子呢,快别说这话丢人。”
于是走的时候,顾陌城不仅得到了集体出动相送的最高待遇,而且手里还拎着几盒子听说是谁从国外带回来的糖果点心。
“人老了,咬不动,也不爱吃这些甜兮兮的东西,你们小年轻拿走拿走。”雷老爷子如是说。
回去的路上,苟局长又笑,“难得见老师这样高兴,可见你是来对了。”
“还是看您的面子,”顾陌城顺便跟他来了个商业胡吹,“不然人家也未必肯让我上手。”
苟局长哈哈大笑,虽然没再说什么,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心情十分好。
一直等回到医院,苟局长这才重新被父亲即将去世的阴霾笼罩,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淡了。
这会儿井溶已经回来,说墓地基本上已经确定下来,苟局长自然是千恩万谢的,转头又去跟家人说话了,又有面色凝重的医生过来找……
顾陌城却瞧出来自家师兄似乎有心事的样子,“师兄,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井溶嗯了声,大约是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说:“今天胡老板来电话道谢,说好像有人在打听咱们,让我当心。”
打听?顾陌城问:“谁会打听咱们呢?是不是那个什么风水协会?”
貌似除了他们,也不会有旁人了。
井溶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猜的,不过还不确定。这一带是胡老板的地盘,我已经拜托他暗中探查了,要不了两天就会有消息。”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像这样偷偷摸摸暗地里打听的,想也不会希望跟他们建立和谐友好关系的。
顾陌城想了想,“那咱们要不要做点儿什么准备?不然敌暗我明,忒吃亏。”
“不用太紧张,现在还不确定到底是谁想干什么,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好。”井溶抓着她的手安慰道,只觉得掌心几根细长手指又嫩又滑,好像水豆腐一般,一次比一次舍不得松开。
顾陌城乖乖给他拉,还找机会搔了他的掌心好几下,井溶的眼神就有些幽暗,捉了她的手指动作缓慢的吻了下,顾陌城的脸热辣辣的,心脏也砰砰直跳。
找回场子的井溶就很得意,觉得这种事还是男士掌握主动权比较好。
回去的路上井溶忍不住又开始琢磨胡云跟他讲的事,唯有一点他比较好奇,也百思不得其解,风水协会那些人是怎么知道他们到了望燕台的呢?
两人先回了酒店,结果路上又瞧见李洋大老远拼命冲他们招手,两人都累的够呛,懒得理他,直接无视。
李洋等了半天却只吃了满嘴汽车尾气,气的直跳脚,然而无可奈何。
今天早上他表哥苟局长忽然就说了些好像大有深意的话,看他的眼神也跟平时不大一样,李洋就有点胆战心惊的,怀疑是不是这俩看风水的走漏风声。
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本就是个双得利的好事儿不是吗?
到时候那风水师父照样收了他表哥的钱,回头再悄无声息的把陪葬品掉了包,届时他们二一添作五就地分赃,然后拍拍屁股走人,神不知鬼不觉!
一样的活儿收两份钱,何乐而不为呢?
思来想去的,李洋又觉得可能不是他们透了口风,也许是谁瞧出点儿什么来,或者干脆苟局长自己有所察觉也未可知。
到底是当官的,这么多年下来,哪怕没什么大本事呢,至少察言观色的能力远超常人……李洋这样暗中腹诽。
苟局长这种长期浸染官场的,每一个举动可能都不是单纯的一个目的。就好比这回“大难不死”,他可不光是脱险,也顺便给自己以后的发展铺平了路。
三天后,顾陌城刚给雷老爷子扎完针回来,就听说苟局长的父亲不行了,脸上都盖了白布。
灵堂当天晚上就设好了,许多望燕台有名有姓的人前来,令人咋舌。
苟局长一家人连带他的几个秘书都忙的脚不沾地,又要操办后事,又要招待来宾,才短短几个小时,看着人都要熬干了。
别人都忙,偏偏李洋闲的跟什么似的,冲着井溶和顾陌城各种挤眉弄眼,一个劲儿的打手势让他们出去说。
顾陌城和井溶不是家属,也就是略露个脸儿意思意思,这会儿正要往外走,倒是跟李洋的愿望合在一起了。
“二位二位,”李洋小跑几步,跟着他们堵在外面围墙的阴影下,十分焦躁的说,“这眼瞅着大后天就要火化下葬了,您倒是准备的怎么样了?”
井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希望我们怎么准备?”
“我今儿瞧见嫂子她们嘀嘀咕咕的,又有不少箱子盒子搬进搬出,没的说,指定是陪葬!如今他们对您二位那是无条件信任,你们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把东西弄过来,然后随便弄个什么替换了。销路你们不用愁,我早有门路,出手之后咱们一人一半,您要是不放心,我先付款也成啊。”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不由流露出贪婪,一个劲儿的吞唾沫,语速也比之前快了,显然是急不可耐。
顾陌城上下打量他,再一次领教了人心可以坏到什么地步。
别人扶持了你们一家几十年,现在你就这么回报的?真是畜生都不如。
“那要是来不及呢?”顾陌城忍不住问道,“你也知道你表哥不是吃素的,还有很多手下,肯定看的很严,也许我们根本没机会下手。”
李洋愣了下,似乎没想过这种可能,不过很快的,他就下定了决心,脸上的狠厉一闪而过,“那就怪不得我,反正挖出来也是一样的。”
意思就是要去刨自家亲人的坟了!
外面天上分明顶着那么大的太阳,可顾陌城和井溶依旧觉得心寒。
不是悲天悯人或是圣父圣母,仅仅是看到一种超越人类底线的罔顾人伦的卑劣行径所产生的悲哀和愤怒。
“你疯了!”顾陌城低呼出声,“他不是你舅舅吗?”
“少废话,”随着剩下的时间越来越少,李洋显然已经开始失去耐性,如同走上绝路的困兽,“你们给句痛快话,干还是不干!”
“你说你的朋友能帮忙销赃,是什么朋友?我凭什么相信你?”就在这个时候,井溶却忽然一把拉住就要暴走的顾陌城,出人意料的问道。
李洋原本不想说,但井溶却意外坚持,他咬了咬牙,一发狠,到底还是妥协了:“不瞒你们说,我也认识几个看风水的,他们业余也倒腾古玩,这次我就是提前跟他们联系好了,肯定万无一失。”
“人家说你就信?”井溶追问道,带着点儿不易察觉的咄咄逼人,“你怎么能确定他们不是想空手套白狼?我对他们一无所知,万一到时候你们双方做个连环扣把我晃点了,以后东窗事发,我岂不是抓不着狐狸还惹一身骚?”
“不可能!”李洋想也不想的说道,“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类似的事儿做了不止一回,这都好几年了,并不是专为我一个人。”
“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井溶隐约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大案,立即逼问道。
已经开了头就好办了,李洋也觉得事到如今哪怕为了安这两个人的心也不好继续藏着掖着,当即带了点儿得意的说:“那可都是经常上杂志的人物,还做过好几次电视节目呢,华国的风水协会知道吗?里面有位冯副会长,那是我的好兄弟!”
就这么一瞬间,连日来困扰顾陌城和井溶的谜团一下子迎刃而解,好似日光下的影子一般消失了。
她脱口而出,“是你告诉他们我们来了!”
李洋一愣,恍惚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然后直愣愣的点头,“对啊,这事儿单靠我一个人难度太大,我说有能人跟我里应外合,冯副会长才应了的。”
我可去你的能人!
顾陌城终于忍不住骂了句草,转头对面无表情的井溶道:“师兄,咱们走吧。”
这他么的算什么破事儿?
谁知井溶却很古怪的笑了下,“我们先回酒店。”
见他绝口不提要走的事,顾陌城不由得很是不解,“师兄,难道你要留下吗?”
“雷老爷子那边还需要你扎三次针不是吗?少说也得再过十天,走了怎么办?”井溶说,又笑了笑,“再说,我倒是有些想见识下那个什么风水协会了。”
他不主动招惹别人就罢了,偏还真有些不长眼的来撩骚?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吧?
正好这阵子因为秦家的事,他的心里不大痛快,正却个合适的契机发/泄一下,眼下不正是瞌睡的时候有人送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