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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二在家里歇了七天,身体才基本恢复了。连忙带上柱子要出门了,可是老爷子却不肯让他去,觉得他还得多歇几天才行。
“我本来和丑姑约好了,过四天就要去打猎的。再不去,她都等着急了,而且家里就没一点儿有油水的菜了。”宁二看着还想拦着他的老爷子说。
老爷子没法子,只得说:“你们小心些,可千万不能受伤。不然,我跟着你们去。”
因为他也知道,家里穷,不去打猎换点肉回来吃,宁二这身子也难得养好。实在是因为家里太穷了,吃得饭菜缺油少盐的,别说宁二馋肉了,就是他这个老头子都馋了呢。
“你在菜园子里挖好地,丑姑说要开始种菜了。”宁二随口给老爷子交待了一个任务,带着柱子出了门。
下过雨的山路不太好走,虽然已经晴了四天了,但这条路几乎也没有人走,路上还时不时的有积水洼。雨水把野草野树给洗刷得干干净净的,马一路走,还一路啃着鲜嫩的青草。宁二心想等会儿到了山边,有的是时间让马儿吃草,哪里能让它慢慢走,连忙让柱子拉着马绳,慢跑了起来。
等他俩到丑姑家时,丑姑和明儿已经等得脖子都长了。
“等急了吧,不好意思,前几天有点着凉,就在家里多休息了两天。”宁二说。
“哦,你身体好了吧?”丑姑有些担心的问道。
宁二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全好了,只是脸色又有些苍白了,可能是因为病了几天,味口又不好,他居然又瘦了,并且还时不时的要咳嗽两声。
“你这个身体太差了,还是得好好保养一下才行啊。平时多动动,饭菜就算不好,也得多吃两口。早晚还得注意添加衣服。”丑姑看着他这样,不由的多说了两句话。
宁二给她说的脸都红了,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以后不敢再轻易生病了。他这场病,确实也是因为他自己在外面呆得时间长了,着了凉,再加上心情不舒畅,而生的。所以,他也不是不后悔,他知道自己其实再病不起了。他现在这个破身体,就算是点小病痛,都足够令他难受的,并且家里也没多余的银子给他看病抓药。
他病的这几天,老爷子愁得头发都又白了些,差点是操碎了心,生怕他又象以前那样一病不起。好在这段时间,他的身体确实养好了些,再加上也知道自己开解自己了,才没有造成很大的影响。
四个人依旧骑着马和驴子出发了。
在一处山坡处,丑姑发现了好几簇长得非常好的鱼腥草,这玩意儿可是好物。就是做出来的菜,她不喜欢吃,但泡水喝对人体还是很好的。特别是她听到了宁二时不时的还要咳嗽一两声,显然是感冒的后遗症,立马让她想起了鱼腥草。
有一年,她就是这样咳着,打了两天针都不见好,医生让她直接去菜市场买点鱼腥草煮水喝,或者直接把鱼腥草拿来当菜吃。但是,新鲜的鱼腥草,她实在是吃不下去,那味儿实在是太腥了,难以下咽。
后来有人告诉她,干品就没有这个味儿了。所以,她还是去中药店直接买了干品回来泡水喝,果然干品泡的水就没什么腥味了。后来她就养成了嗓子不舒服,吃多了上火的东西后,咳嗽时泡点干鱼腥草来喝了。这种茶水对风热型的感冒,扁桃体发炎,或者体内有热所至的咳嗽等很有效果。
“等等,我把鱼腥草挖了再走。”丑姑连忙停了下来,匆匆去挖鱼腥草,她在这里待的时间也不短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发现有鱼腥草。
“鱼腥草有什么用?也是野菜吗?”宁二问。
“可以吃,也可以当药用。”丑姑答。
明儿和宁二听到这样的话,连忙过来帮忙挖,一会儿,几人就挖了一篓子。
“行了,行了,以后再来挖。”丑姑停了手,今天不是专门来挖鱼腥草的,可不能把时间全花在这上面了。
“这个要怎么吃?直接炒吗?”宁二又问。
“这些嫩叶可以直接凉拌来吃,这些白色的根开水烫一下加点辣椒酱拌拌就可以吃了。但是整株煮水喝,对喉咙疼,咳嗽有较好的药效呢。”丑姑答。
宁二好奇的看了她两眼,说:“没想到你还懂药理呢。这么说,我可以吃了?”
“是我爹说的,以前我爹也会弄一些回来,在我们不舒服的时候煮水给我们喝。而且晒干后,直接当茶叶泡水喝就行了。不过,不能多吃。”丑姑摆摆手,给他找了个完全无法对证的理由。她肯定无法解释自己一个小村姑,怎么会懂这些知识的。
“我喉咙疼,咳嗽,该怎么吃呢?”宁二追问。
“如果你能吃得下鲜的,就直接凉拌当菜吃,如果吃不下,就晒干了煮水喝。”丑姑答。
宁二不解的问道:“什么意思?”
“这东西,新鲜的,有很重的腥臭味道,非常难吃,我是吃不下去的。但是晒干后泡水喝,就没什么难闻的味道了。”丑姑说。
“你做成菜,也很难吃吗?”宁二有些畏惧的看着这一篓子的鱼腥草,如果丑姑都说吃不下去,他相信没有人能吃得下去了。丑姑的厨艺在他看来,已经很不错,在她的操作下,都吃不下去,这东西该得有多难吃啊。如果让他吃,他肯定自己也绝对咽不下去。
“反正我是不爱吃这个菜的,不过我爹倒是吃。”丑姑一本正经的胡说着。
因为确实有些地方的人很爱吃这道菜,她在第一次尝过后,还以为是自己厨艺的问题。可是后来,在某出名的餐厅,又有人点了这道很有名气的野菜,可当时她也没有咽下去,那白嫩嫩的草根看上去很可口,可是吃到嘴里却辛辣无比,所以无论到哪里,她都不敢再尝试这道菜了。
“哦。这么说有人爱吃这道菜。”宁二放下心来,如果是这样,他也许就能吃得下去了。
“恩,你拿回去,直接煮水喝,或者拌来当菜吃。要是吃不下,就晒干,这个天气,晒两天就差不多了。晒干后再拿来泡水喝,就当茶水喝,说不定对你咳嗽有疗效。”丑姑告诉了他三种食用方法,让他自己带回去试。
几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当天他们弄到野猪的陷阱边上,当时他们一阵慌乱的跑了,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再来,陷阱却已经长满了草。果然有泥巴的地方就能长草啊,这草长得可茂盛了。可见这里的土壤其实还蛮肥的。
“看来我们还要再清理一下这个陷阱了。”宁二说。
丑姑点点头,让他带着柱子先去打猎,她自己和明儿在这里清理陷阱。
“你小心点,怕有蛇和毒虫子。”宁二交待道。
丑姑点头,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她没敢让明儿下去,自己小心的慢慢下到坑里,挥着镰刀开始割草。割下来的草就扔到坑边拿去喂马和驴子。等她清理出一块空地后,才让明儿也下来帮忙。两人忙活割草,远处山林里传来一阵阵动静,她知道这是宁二和柱子在打猎呢。
“姐姐,你说他们能弄到多少山鸡?”明儿兴奋的期待着。
“五只?六只,再弄一篓子野鸡蛋。”丑姑笑道。
“六只就好了。”明儿说。
“其实越多越好。”丑姑说。她巴不得弄上个十只八只呢,光是够大家吃,还不行啊,得有些能拿出去卖掉,才能换回更多的东西。两人热烈的盼望着柱子和宁二能多弄几只山鸡。
“如果他们能弄到八只山鸡,他们家吃掉一只,我们家再吃掉一只,还能剩下几只能拿出去卖掉?”丑姑顺口考问起明儿的算数来了。
她说的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不过是十以内的减法而已,在现代五六岁的孩子基本都能答得上来。但是明儿却十分吃力的算着,根本就是完全不懂的样子。
丑姑这才发现,原来在这个时代,算数可能还没有普及。而那些简单的加减法,在明儿这个年纪基本都不会。
“你来数一数。”丑姑说着随手在地上捡了八块小石头,让明儿过来数数。
明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学会了数数字,从一到八,他能数出来。丑姑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自己要从一开始教他数数呢。
“你知道这是八块小石头,我拿走一块,你再拿走一块,还剩下多少块?”丑姑问。并且动手把两块石头分别拿到自己和明儿面前。
明儿数了一下,很肯定的说:“还剩下六块。”
“对了。”丑姑说着,又加了两块进去,把这一堆石头变成了十个,然后和明儿把十以内的加减法演算起来。
两姐弟不知不觉的算了很久,直到宁二和柱子欢快的跑过来,才停了下来。
“你们在干什么?”宁二十分感兴趣的问道。
“我姐姐在教我数数。”明儿说着,很主动的演示了,十个减掉三个等于七个的结果。
宁二十分惊讶的看了丑姑一眼,说:“不错,不错。”丑姑不过是个十岁的小村姑,肯定是没有进过学堂的,但居然会算数,这让他很是吃惊,因为就是他自己也不过刚开始接触算学这门功课。毕竟科举考试中并不会考算学,各大学馆也极少有算学的夫子。
但是懂算学的高人,却又都声名在外,所以读书人到一定的程度后,都会学些算学知识,来充实自己的学识。
“十个数以内的算法很简单的。”丑姑笑道,心里却在说别说十以内了,就是百位,千位,万位这些加减乘除法对她来说,都是极简单的算数。
“十个数确实很简单,不过明儿学得到是很快,看来你们姐弟在算学方面很有天分啊。”宁二却非常感兴趣的说。
“你上过学的吧?”丑姑问。
“恩,我是个秀才,上过好几年学了。算学这门功课,我也没学多少。”宁二回答。
“哎哟,你还是个秀才公啊,那你学问应当很好啊。”丑姑惊叫道。托穿越小说的福,丑姑知道十三岁的秀才,简直可以称之为天才了。
“好不好又有什么用?我是不可能再参加科举了,我的身份终此一生,就在秀才这一步停止了。”宁二失落的说。
他想到自己苦读了这么久,全家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希望宁家再出一位进士,而现在他却连参加科举的资格都没了,心情哪里还能好啊。
“为什么?你学问这么好。”丑姑脱口问道,问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句话问得不该,实在是戳了宁二的痛处。
她不好意思的看了宁二一眼,又说:“不好意思,我不该这么问的。”哪家不会有难事呢,她很明白宁二也一样活得很不易。
没想到,宁二却只是愣了片刻,说:“我家受到牵连犯事了,皇上开恩,留下了我一个人的性命,但我的仕途却也断了。”
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面对着丑姑,他居然能自然而然的就说到了这些事上,虽然心里还是很疼,但是他已经能面对这些事了。
“其实你应该想,能保住命就不错了。我想,你的亲人们肯定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的,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的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丑姑挖空了心思,才干巴巴的说了两句安慰他的话,心里暗恨自己提到了人家的伤心事,只恨不得把自己前面的问话塞回肚子去。
宁二点点头,说:“你说的对。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宁家就剩下我一个人,我得把我的亲人们的份都替他活出来。”
“就是,凡事想开些,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我们都要笑着面对生活,让自己活得开开心心的。”
丑姑给宁二灌起了心灵鸡汤,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有宁二在,他们家的日子也会跟着好过很多。在听到宁二是个秀才的时候,丑姑立马想到,明儿和小弟以后的夫子有了。所以,她一定要想办法令宁二活得开心些,活得长长久久的。
在这个时代,唯有读书人高贵,也唯有读书能改变他们一家人的命运。她可不希望这一辈子都在为了搞饱肚子而奋斗着,时时刻刻担心着饿肚子。这种艰难的生活,实在是令她难过的很。
她没有什么高大上的目标,只是希望一家人日子过得舒服一点,喝穿不愁,也就行了。可是眼下,他们却还挣扎在温饱线上。并且,她很明白,家无恒产,也无劳动力的这种境况还得持续不短的时间,起码也得三五年后才能改善。
而在这三五年的时间里,如果明儿和小弟当中有一个人是读书的料子,她都会尽全力的去培养。她希望有朝一日,他们能出人头地,他们家的地位能上升一个台阶,不会在受人欺负之后,无力反抗。
丑姑一直在想如何让明儿和小弟能去上学。因为家里太穷,不可能拿出银子让他们上正经的学堂。并且姜吴村也好,附近的宁家村等其他村也好,都没有私塾,更别提学馆了。
这些村里的孩子们如果有条件,想上学,都得到镇集上去。孩子们除了要交束脩之外,还必定要在学馆里住宿和吃饭,还必需买些笔墨字砚等必需品,这些零零总总的加起来,可是一笔不小的花销。所以,附近的几条村子,居然没出过一个读书人。
丑姑也就无法找到真正有学问的人来教育明儿和小弟,只得请他们的娘先教两个弟弟认些字,接受一些最基础的知识,慢慢再作打算。
现在得知眼前有位现存的秀才公了,丑姑只恨不得立马就请宁二开始教导两个弟弟读书。
“丑姑,你可真会说话,要说你没读过书,我可不相信。”宁二半真半假的问。
丑姑心里咯噔了一下,表面上却装作很自然的说:“我读过一点书,认识一些字。都是我爹娘教的。你大概也知道,我家是从外地搬来的,在姜吴村也不过住了十来年。我爹娘都是识字的人,但他们是如何到这个地方来过活的,我就不知道了。”
宁二听到说她的爹娘都识字之人,就更加好奇吴猎户夫妻的身份和来历了。不过吴猎户已经不在了,而他的妻子却基本不与外人打交道。想要搞清楚这些事,已经成了不可能。况且连丑姑自己都不知道,想必也和他一样,有说不出的痛处吧。
这样想着,宁二对丑姑他们越发有了同类人的感受。
“也许你爹娘也是逼不得已才到这个地方来生活的。”宁二说。
“恩,恩。我爹已经不在了,我娘是个万事不管的人,她基本不会和我们说话。偶尔也会教明儿他们学点字,但是她的学识有限。我们姐弟几人也不过就是识得几个字而已。”丑姑说。
她现在还不好意思直接求宁二教明儿和小弟,毕竟她太穷了,不可能拿得出银子给宁二,就算宁二不会收正经的束脩,她也不好意思让宁二干白工,因为大家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这个地位。再说了,宁二身体不好,估计也无法正经授课。好在明儿和小弟年纪都不大,还能拖得起。不过,有些话还是可以先说说的。
果然,宁二也听明白了她的话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现在恐怕也无法教他们些什么了。一来我身体不太好,二来我们还得忙着糊口,最重要的是,我不晓得我能不能教他们?”
“为什么?”丑姑惊讶的问,她以为只要宁二愿意,就能教两个弟弟读书了。
“我家是犯了事的,在皇帝面前挂了名的。皇帝亲口下的旨意,你说我这个秀才,有什么用?说不定皇帝哪天想起来了,就着人来砍了我呢。我要是给明儿他们授课,他们岂不是要受到我的影响。”宁二苦笑着解释道。
“不会吧。皇帝不是放过你了吗?所谓金口玉言,皇帝怎么可能出尔反尔。”丑姑急急说道。
宁二沉吟片刻,笑道:“你这话说的有理,皇帝应当不会特意来为难我。但是,我也不知道
我这个秀才身份到了明年还保不保得住?我不知道上头会不会允许我去岁考,保留这个秀才的身份?”
眼下,秀才这个身份就是他最大的倚仗了。也是他最后的一层保护了。如果没了秀才这个身份,就凭他们家犯的事,宁家村的人只怕会更加远离他,把他当成祸害一样看待呢。那样,还不等他融入到宁家村,就会成了大家的眼中钉。他们家一老一傻一弱,还不只有受欺负的份啊。
丑姑在脑子中仔细寻找了岁考的概念,最终找到了一些印象,知道秀才是要岁考的,并且还有等级之分。不过宁二这个年纪,既然能考中秀才,学识一定很不凡,正经参加岁考,他一定能通过,怕就怕有人特意为难他,给他判个下等,革除了他秀才的功名。
看着丑姑着急的样子,宁二反倒是安定下来了,说:“算了,不想这些了。是福是祸都躲不过。你来看,我们今天收获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