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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过一个又一个角落,翻过了方圆四五里的每一个旮旯地儿, 梅远尘却再也没见到那蓬头垢面的褴衣男子身影。
“为甚么找不到?他究竟在哪?他究竟是谁?为甚么我竟没有瞧清他的模样?他说的‘百里兄弟’真的是舅舅么?舅舅尚在人世么?... ...”
纵使脑袋里有百十个疑问,也再无济于事。太阳已西晒,梅远尘早已答应了夏承炫,今夜要陪义父和他去大将军府吃寿酒,再不往回赶去,怕是要耽误了时辰。是以,虽心中有太多的不甘,亦只得折回到婆罗寺院外,从庶务小沙弥处领回了马骑,急急往颌王府奔去。
“哥哥,你急的甚么?远尘哥哥肯定赶得上,你便老实坐下等着罢!晃来晃去的,也不怕弄坏了你这一身新衣裳!”夏承漪见夏承炫早早穿了拜客的新衣裳在廊苑下来回走着,令她好不烦闷,忍不住啐道。
夏承炫撇一撇嘴,回道:“漪漪,现在便‘远尘哥哥’、‘远尘哥哥’的叫,以前怎不这么叫?以前叫甚么来着?‘远尘’、‘倒梅蛋’?哼,嘴上称呼可真变得快呢!”见妹妹听了急的脸红,他更来了兴致,接着说道,“女孩儿家还是要多顾着些娘家,以后保不齐远尘那混小子会怎么欺负你,你若不趁着此时多巴结着我,看我以后替不替你出气!”
夏承漪被哥哥讲得又羞又气,同时又难免有些担忧,伸手就要去掐夏承炫。夏承炫正自着急,心中窝着火,哪里肯给她掐,一闪身躲开了去,大声叫着:“瞧你这泼辣的狠劲,远尘这样温润的性子,哪里受得了你?哎哟哎哟,姑奶奶,放手放手!嘶~疼的紧哩!”夏承炫正得意,一时分神被夏承漪揪住耳朵使劲扯起来,疼的他倒吸凉气直讨饶,“好妹妹,快些松手罢,我都疼得都辣眼睛了!”
夏承漪本在气头之上,此刻见哥哥耳根被自己捏得发白,好一幅可怜样,心中不由一紧,“我原是这般凶蛮么?远尘哥哥当真不计较么?”不觉间便撒开了手,轻轻行到锦凳上坐下。
夏承炫知自己在妹妹面前决计讨不了好处去,虽吃了这好大一个苦头,也只得悻悻走开,往院外走去,一边自顾自骂道:“我便是这天生的贱嘴,呸!专给自己惹祸事!再不能去惹这个恶女妹妹了...”再往后讲的些甚么,夏承漪和海棠却听得不清了。
“漪漪!”海棠见夏承漪垂首黯然,似乎颇为神伤,乃安慰道:“你毋须在意世子说的那些话儿的。他不过是气不过你,刻意来恼你罢。”
夏承漪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也不见得。我自小便是这幅刁蛮的坏脾气,我,我也不想的... ”说着伏案轻轻啜泣起来。
“公子是一等一的好脾气,他定会事事让着你,顺着你,决计不使你受半点委屈的。”海棠伸手轻抚夏承漪后背,温声道,“你先前不是亦有时对他也不甚亲善么,他那次不是依着你?何曾跟你闹过一次性子?你莫要心忧了,好么?一会儿公子回来看到你的大花脸,可不好了。”
“对不起!”夏承漪趴在案上,闷着头哭道,“海棠,对不起!我,我... ”夏承漪越哭越伤心,珍珠般光洁的泪滴落在地上,一颗,一颗,又一颗... ...
海棠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漪漪,你万莫这般说道,你哪有对我不起。公子早已跟我说过,他喜欢你喜欢的紧,便是此事再难,也绝不肯舍弃了你。难不成,我要去坏你们好事,做那惹人恼的恶人么?我们情同姐妹,如能做对真的姐妹,可不也好的很么?是不是?只怕是我高攀了你。”
夏承漪忙从茶案上抬起头,急道:“哪里是你高攀了!我可从不曾这般想。”抬头见海棠一脸狡黠的模样,乃会心一笑,轻轻道:“海棠,好姐姐,我们便做一对一世的好姐妹吧!”两人四掌相握,对视笑起来。
梅府内闱之争,未起先息,好一副一团和气。
“世子,远尘公子回府了,阿来刚看到他从马房回来,直往杜总管那边去了!”夏承炫的跟班小厮夏安急急跑来报道。
夏承炫刚听夏安说梅远尘回来了,心中一喜,再听他说梅远尘去找杜翀,一时又忧虑起来,“远尘绝不会无缘无故去找杜总管,想来是发生了极难办的要紧事。”想及此,便急急从内屋屉中取了一金色物事,往杜翀的常驻理事房跑去。
“杜总管!”梅远尘箭步而行,直冲王府理事房,朝杜翀的右偏厅,一边跑,一边急切叫道。
杜翀跟随夏牧朝日久,自知这位远尘公子在王爷心中地位实在非同一般。这时听梅远尘唤自己甚急,想是有要事发生,忙从案桌走下,迎过来问道:“远尘公子,有甚么事吗?何以如此着急?”梅远尘径直跑到案桌上,取了笔墨纸砚,快速描摹起来。杜翀见状,快步走到梅远尘身旁,见他正画着一个人像,颇感讶异。
梅远尘下笔又快又疾,转眼白纸黑墨便成头像画。画毕又在画像旁写了几字:男,年三十五至四十五,身高七尺二、三,躬背、蓬头垢面、衣着褴褛,口中上门齿缺右旁一个。一边写,一边念给杜翀听。
“远尘公子,这人是甚么人?”杜翀看了画,听了梅远尘描述,犹自不知何意,再问,“需我做甚么吗?”
梅远尘见墨迹未干,画像拿不得起来,乃回头谓杜翀道:“杜总管,有一事求你帮忙。请你多派人手到城东婆罗寺方圆几十里内找图上这一人,一定要快,慢了便不知他再往何处去了!”
杜翀终于大概明了,但梅远尘所说的搜索范围太广,需要的人数只怕要数百上千人,颇感为难,正色道:“远尘公子,这,要行此事,恐怕需调动府中数百人之多。现下都城颇不太平,骤然抽调这么多人离府,这,我得先问过王爷才好。”
梅远尘听了此话,正着急,恰夏承炫赶了来,在厅门处说道:“毋须去找父王了,我这里有父王的随行金令,你执此令到城东的东城兵马司,点两千人去寻。此非战时,只调兵卒,不佩械具,有此令便可。”说着,从腰袋掏出一个四寸长、两寸宽、一寸厚许的五爪金龙令,背面雕镂篆体六字:颌亲王夏牧朝。
杜翀正感为难,忽得夏承炫献此妙计,大喜道:“此法甚好!我这便去办!但教此人还在婆罗寺左近三十里内,定能把他找出来!”说完向二人执礼,从案桌收好画像匆匆向外行去。
“承炫,谢谢你!”梅远尘一脸感激道,双目中隐噙着泪水。
夏承炫适才还怪梅远尘拖沓就要误了正事,此刻见他这般神色,自然猜到定有要事发生,先前一点怨气早已烟消云散,伸手轻轻拍他肩膀。待他脸色稍缓,似乎情绪平复不少,乃微笑问道:“远尘,这个人是甚么人?于你很重要?”
梅远尘怅然若失,望向厅外,重重哀叹道,“我不知道此人是谁,他亦于我无甚关系。”夏承炫正奇怪,只听他接着道:“只是,他可能是世间唯一知道我舅舅下落的人!”“杜总管调这么多兵卒,一定要找到他啊!褴衣男子,你可一定不要跑远了?”梅远尘心中祈祷。
夏承炫惊道:“你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