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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人我给您带过来的,现在少爷房里大丫头两个,小的两个,”方妈妈在门外声音清脆,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女,今儿早上她特意叫了儿媳到外院帮着倒饬的,衣饰打扮完全依了张氏的喜好,再看看已经十八眉眼并不出奇的梅子和瘦如干鸡的青杏,哪个少爷不喜欢脆生生的鲜藕,却稀罕老黄瓜啊~
“叶嫂子,这是做什么?”叶睐娘看着方妈妈领着叶志恒的四个丫头进了和安堂,问侯在门外的叶成家的。
叶成家的这几年与叶睐娘相处愉快,时不时的还与李子和桃子通些消息,“小姐不明白这个,这不老方见少爷大了,撺掇着太太给少爷选房里人呢,还不是想让她那孙女飞上枝头,哼,也不怕飞的高了摔下来,再成一个翠萍~”叶成家的与方妈妈在内院争权已经许多年,积怨颇深,私下里连一声“妈妈”都懒得叫。
年前传来消息,叶书夏在怀孕时将身边的一个陪嫁丫头开脸给张如彬做通房,没想到翠萍竟然给那丫头下药准备李代桃僵,让秦氏给拿住了直接给卖了出去,叶睐娘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不由暗叹叶书夏手段漂亮,借婆婆的手除了个心腹之患,还不会让张万夫一家记恨自家。
在叶睐娘前世读的小说里,除非这通房是穿过来的,不然绝对是炮灰的命,那个正妻愿意一进门就看到丈夫的“旧爱”杵在眼前?自己在家里三贞九烈的守着大道理,连亲哥哥都不能多见,而新婚的夫婿早就与人被翻红浪做了几年交颈鸳鸯,不能发作相公,还不拿通房出气?
“但愿方妈妈能够心想事成,”叶睐娘心里暗笑,带了桃子自回院中。
“小姐想让太太挑了荷丫儿?”桃子进了屋再也憋不住了,疑惑的问道,这些看她可没少和方妈妈明争暗斗,当然鉴于身分,吃亏的时候也多。
“怎么?梅子想与二哥做通房?”叶睐娘秀眉轻凝,“我原是看着梅子是个有志气的,怎么也这么糊涂?”就算是青杏平时看上去也很老实,怎么一个通房都守不住心了?
“哪儿啊,”见叶睐娘如此想梅子,桃子有些不满,她和梅子可是做了多少年好姐妹了,“梅子才不想呢,只是这些日子那三个都红了眼,时不时的对她说些酸话,她心里很不痛快,想直接去跟太太说自己不愿意做通房,可又不敢,昨天晚上还来我这儿哭呢,只是我觉着小姐是个姑娘家,这事不便帮忙,所以就开解她了一夜,早上才把她送回去。”
叶睐娘了然的点头,梅子是张氏在榆林时买来服侍叶志恒的,早就与家人断的联系,现在主家怎么处置她都只有听着从着的份儿,何况这还是在众丫头眼里的“好事”,太太没开口,她就跑去说我不从,还不是找死,便是太太指了她,再不愿意也只能笑着谢恩,“这几日三哥怎么没到这边来?”
“奴婢听梅子说,三少爷到乡下去了,说是今天天旱,他要看看旱情才放心,”桃子回道,“估计这两天也该回来了。”
虽说对什么婚前挑个通房“练练手”的作法叶睐娘很不赞同,但她做为妹妹实在没有置喙的余地,“你帮我把洒金贴子取出来,叫锦色过来帮我磨墨。”
搁下笔,叶睐娘舒目远眺窗外浓浓的春意,她的院子种了几株合欢树,再过几个月,满树的合欢花开,如一层粉色的雾,就像少女时那浪漫的梦,可惜是梦就终究会醒,叶睐娘自嘲的一笑,今天张氏跟自己提起牛家,可是却没有说起吴家的事,若是她根本不打算将自己嫁进吴家,可怎么又请了两家人都过府作客?叶睐娘有些想不明白,难道是要让其中一家知难而退?
“小姐,您坐了一阵子了,要么咱们出去走走?那边花园里的桃花都开了,好看着呢,今年咱们又有桃子吃了,”锦色冲着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的桃了笑得咯咯唧唧。
叶睐娘没有注意她们的眉眼官司,“嗯,桃子去把这些帖子给太太送去,咱们也出去转转,”这天儿不冷不热,正是出门踏青的好时候,人走在春风里整个毛孔都张开了,可惜自己一个,张氏又不太爱出门,想再出去走走怕是难了,不远处有小丫头清脆的笑声传来,将叶睐娘淡淡的春愁吹散了许多。
“娘,我回来了,”叶志恒回到自己院子里才发现自己的几个丫头竟然全被叫到正院去了,心里狐疑,也不换衣服直接到张氏这儿来请安,“您叫她们过来做什么,害的我换个衣服都没有人。”
张氏看着已经比她还高一头的儿子,叶志恒长得极像叶向高,有着叶家人特有长眉挺鼻,方下颌,这方方的下巴长在睐娘脸上有些硬气,但到自己儿子脸上,真真是英气勃勃,“我这儿也有你的衣服,叫丫头服侍你梳洗了。”张氏拿了绢子与叶志恒擦着额间的汗,“这外面的天气都热成这样了?”
荷丫儿得了方妈妈的暗示急步上前,谁知叶志恒大手一挥,“娘这里的东西你哪里知道,梅子、骄阳过来帮我换换。”
看叶志恒叫了太太身边的大丫头都不用自己,荷丫儿讪讪的退到后面,她今天穿了规规矩矩的水绿比甲,头上的丫髻上只戴了两朵不起眼的珠花,奶奶嘱咐过,太太是久寡之人,不喜欢丫头们打扮的太出挑,而通房自然要捡老实听话的挑。
“算了,你们都下去吧,”张氏见儿子回来,心早就扑到儿子身上,再说了,到底喜欢哪个,她也想听听儿子的意见,毕竟是他第一个身边人。
“娘,您叫她们来做什么?”洗漱罢从净房出来,叶志恒有些不安,“可是谁做错了什么事?”
“累了吧?庄子上怎么样?今年收成靠不靠的住?”张氏含笑指了指竹榻,示意儿子躺在上面歇歇,展眼间儿子已经长成了大小伙子,已经要选屋里人了,过年再娶了媳妇,她也就等着做祖母了,想到这些,张氏觉得自己前些年的苦楚都得到了回报,眉目间的神色越发柔和。
叶志恒摇摇头,“不累,我没有走多远,还住了一夜,有张管事和叶成跟着,哪会让儿子受罪,只是我看着夹河滩和有井的地收成还行,就是山上的地是靠天吃饭,今年怕是不行了,”想到山上农户的穷苦,叶志恒一脸不忍,“我打算让人给山上的庄子送些粮,不能因为没收成就将人给饿死了,毕竟都是咱们家的佃户。”
山上的庄子是当初分家时给叶向荃,最是贫瘠,如今还要自己往里贴,张氏觉得有些亏,“不行的话卖了吧,没得往里赔钱的道理。”
“我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健常兄,他说山上的旱地西瓜极甜,建议咱们专门打口井,以后山上的庄子专种西瓜,将来有多少他收多少,”地方再不好也是三叔给自己的,叶志恒不愿随便就将庄子卖了,这样妹妹知道了也会伤心,“我觉得可行,明年咱们早些请了种瓜的把式来试试。”
儿子能自己想事情的,张氏不忍拂他的意,“依你,明年娘可等着吃咱们庄子上的瓜了,”这个吴健常倒是什么都通,若是有他在一旁提点,儿子不但可以守业,兴家也能做到。
“娘,您还没跟我说叫我的丫头们来做什么呢?”叶志恒想到梅子临去时看他的眼神中满是哀恳,有些心不在焉。
“做什么?娘自然有打算,你且告诉我,平日就喜欢谁服侍?”张氏满脸是笑,好奇的等着儿子回答。
叶志恒挠挠头,“她们都是服侍我的,轮着谁就是谁,这还有喜欢不喜欢的?梅子跟我最久,自然是她最知我心意,我院子里现在程妈妈不怎么管事,都是听她的。”程妈妈本是个要强的性子,奈何身子不争气,这几年越发胖的不能动,所以叶志恒的院子基本上是梅子在打理。
张氏颔首道,“嗯,我也是这个意思,那丫头一向在你身边很是尽心,模样也不差,年纪大点更知道疼人儿,我原也想抬举她…”
叶志恒虽然比同龄人单纯些,但回到洛阳后与吴均交好,被他硬拉着也出去见识过,因守孝虽然没有公然出入秦楼楚馆,但歌女戏子的也略知一二,现在听母亲这么说,登时红了脸,“这个,这个,儿子年纪还小,还是算了吧。”
张氏被儿子窘迫的样子逗得一乐,“什么年纪小,你也十六了,房里是该有个人了,你喜欢梅子,就她吧~”身边没有个女人,怎么会长大?
“娘,这不行,”叶志恒也顾不得害羞了,从榻上站起来道,“我答应过梅子的,我不能食言。”
“怎么?”张氏目光一凉,“你答应过她什么?难道要直接抬她做姨娘?”正妻没进门就纳了姨娘,正经人家可没有这样的规矩。
“不是,是儿子答应过梅子,将来请母亲给她挑个可靠的人嫁了,”叶志恒汗都下来了,生怕因为母亲的误会再把梅子害了,“梅子就像儿子的姐姐一样,哪里能让她做通房?”虽然叶志恒也想梅子留在自己身边,但她不喜欢,叶志恒不忍拂了梅子的心意。
原来如此,张氏松了口气,她就怕正妻未进门呢家里还有个不安守已的小妖精,所以才挑了忠厚本分的梅子,但既然儿子同意了,自己也不能让儿子在下人面前失了颜面,“好,这事依你,只要她忠心服侍你,娘什么时候亏待过下人。”
因为梅子的事两人都失去了谈兴,“过两日娘要在家中请客,你这几天莫要出去了,去歇着吧,”通房的事张氏要再看看了,不行的话就从自己房里给儿子挑个丫头。
这次因为要给叶志恒挑选通房,方妈妈没事就往外院跑,早就有人有意无意的告诉了张氏,张氏这人最不喜被人揣摩心思,方妈妈其心昭昭,她反而不希望如她的愿。可当年她极力推荐翠萍,结果整出那么个不才之事,幸亏张万夫一家本来就是张家奴才,不然让亲家以为叶家和自己多不会调教奴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