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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质到底是低估了犬儿的脾气,自从将他的头发割了一缕以后, 犬儿就一直闷闷不乐, 本是连路都不赶了, 只垂着脑袋坐在原地不肯挪位,秦质怎么讲道理都不听,来硬的更是不行, 只得耐着性子哄了好久,又特地给他摘了些色彩斑斓的毒蘑菇, 才哄得犬儿挪位置。
不过一路犬儿还是不开心的, 时不时幽怨地瞅一瞅秦质, 赶路的时候也不说话,很是记仇,每日只有秦质给他梳头理毛才会稍微开心一些, 否则就矗那儿闹脾气。
一路而来拖拖拉拉竟走了小半个月才走出这一片绿林, 连身上的伤都好了七七八八。
这一日白骨又闹起了脾气,因为秦质给她梳好了头发后却没有给她摘好看的小蘑菇,以往每一日都有, 今日突然没有了自然有些不开心起来。
白骨慢吞吞走在后头, 秦质每走一会儿都要回头等,见他耷拉着脑袋委委屈屈、磨磨蹭蹭走在后头,一时气得没了脾气。
帝王墓造得极大,后头那一片林子出来之后, 通往的竟是百步山。
百步山只有岩石峭壁, 枯木树桩, 这一路走来遍地寸草不生,又去哪里给他摘色彩艳丽的蘑菇?
秦质难得解释了几回,可惜这犬儿一门心思就是要小蘑菇,根本听不进去。
他站定在前头,耐着性子等犬儿慢慢吞吞走到跟前,好生好气讲起道理,“昨日已经和你说过,出了林子就不会再有蘑菇,你自己睡觉的时候非要把蘑菇揣在衣兜里,现下压碎了却怪起别人来,你说这是何道理?”
白骨闻言看了眼秦质,又看了眼自己的衣兜,昨日装在里头的鲜艳小蘑菇全都压碎了去,一时越发不开心,那里还听得进去道理,直弯下腰用脑袋猛地顶向秦质的肚子,愤愤不平嚷嚷道:“你就是不想给我摘蘑菇,还要找借口!”
秦质被突然猛力一顶,不由退后一步,伸手抵住他的肩膀,直被坏脾气犬儿气得失了往日风度,忍不住开口怒道:“什么找借口,你看看这处哪里有蘑菇?”
白骨根本不看,脑袋使了吃奶的劲死命顶他腰际,几乎带着哭音闹道:“不管,就要蘑菇!”
秦质闻言又想揍这不讲道理的犬儿,才刚抬起手便听前头传来几声凶恶狗吠,呼救声由远及近。
秦质抬眼看向声音来处,一个劲往怀里钻的犬儿自然也被转移了心神,抬起脑袋看向远处,本还委屈地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现下充满了稀奇。
片刻间,小道的尽头一名年轻男子奔逃而来,见这处有人忙向这处奔来,神情极为慌张,快接近秦质白骨二人时却不开口呼救,径直越过他们往远处死命奔逃而去。
而小径的尽头远远传来极为凶恶骇人的犬吠声,利爪快速奔跑,摩擦着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越发清晰,听在耳里只觉那可怕的森然感慢慢爬上心头。
这般秦质如何还猜不到这男子的用意,一时眸色渐冷,
白骨性情大变,已叫他耽误了太多时日,性子自然也不如往日那般好,白骨现下一团孩子气,风度使然自然不可能将怒气发在他身上,旁人就说不准了。
连日来的奔波已经叫他失了本就不多的耐心,现下才出了林子,便叫无名小厮平白利用了一把,如何能不震怒,那逃走的人已经注定了死局,现下这几只奔来的狼狗自然也得不到什么好看的下场。
秦质眉眼间杀气毕露,看向狼狗奔来那处方向,神情越发冷漠。
片刻间便见几只狼狗从小道尽头飞奔而来,模样极为凶恶,转眼之间便到了眼前。
白骨见这些狗狗比她还要凶,且一下就察觉到了狗狗的敌意,似乎要吃了她的宝贝宠物,她神情瞬间变得极为暴戾,磨了磨牙便冲上去冲着他们凶巴巴地叫了声,那模样凶的哟,下一刻就要上前将它们的骨头咬碎。
可听在秦质耳里就跟只小奶犬胡闹一般,这几只狼狗皮毛极厚,专盯活物,一看就是吃生肉长大的,白骨这般只会闹着要蘑菇的小奶犬如何抵得住。
几只狼狗奔至眼前,见白骨这般敌对吼叫,越发凶残,牙齿锋利至极,上头似隐隐沾着血和残肉,四下散开准备攻击。
秦质一把拉过犬儿的衣领,将他扯到了后头,正欲踏出一步,远处一声女子轻吒,一柄剑凌空飞来,一剑便将袭向秦质的狼狗钉死在路上。
远处一名劲装女子径直飞掠而来,周遭狼狗一时惊散避开,片刻便转向袭来之人方向攻去。
女子取剑几个回旋翻转于狼狗之间,转身抬腕踢腿挥剑,动作干净利落,衣摆飞扬英姿飒爽,几息之间便斩杀了两只狼狗。
几只狼狗极为凶恶难缠,野性十足又极为聪明,动作十分迅猛,一个上扑堪堪就要咬到女子手中的剑,那狼狗的牙齿极为锋利,泛着丝丝寒光,仿佛能嚼碎的一切东西,这般凶恶一个失手被扑倒,后果不堪设想。
那女子极为小心,细腰微折,身姿柔软地不像话,皓腕轻转,挥剑之间的气势巾帼不让须眉,下手又快又准,渐渐找到了对付狼狗的法子,手中的剑挥地越发快,将几只狼狗一并斩于剑下。
狼狗倒地,几声呜咽哀嚎,尽数断气而去。
何不欢确认狼狗已然全部断了气,动作洒然收剑回鞘,回转看向他们,见二人模样这般出挑却形容狼狈不由多瞧了几眼,默了默才开口问道:“二位没事罢?”
这女子面皮生得极为好,极具攻击性的美艳,美目顾盼神飞,身姿凹凸玲珑,身姿相貌极具别样诱惑,看上去却媚而不俗,那细眉斜长入鬓,透着一般女子没有英气。
白骨看着满地的狗狗,一时有些激动,直越过秦质往前冲去。
何不欢见状微微讶异,这眉间一点朱砂的男子似乎不同常人,那模样倒像得了痴症。
秦质随着犬儿四处跑,视线落在这女子滴血不沾的剑,片刻间才回转看向她,有礼有节温和笑回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我们二人并无大碍。”
虽说二人在林中风餐露宿许久,衣着早已不复往日光鲜整洁,甚至可以说是破破烂烂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但好在二人都是爱干净的,每遇到溪水就会梳理一番,那出挑相貌和气度却都还在,一眼就能看出是一朝落了难的世家公子。
落魄模样也未减半点风度,谈吐有度甚至让何不欢只觉一阵如沐春风扑面而来,不由目露欣赏,爽快笑道:“公子不必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江湖中人的本分。”
“小姐!”小道尽头又跑来一个鹅黄色衣衫的女子,一脸急迫慌张,明眸皓齿,面皮细白娇嫩,眼眸似泛水泽,看向时楚楚动人,比之眼前这位竟是旗鼓相当。
那女子脚小,跑得又急,斜插于发髻上的玲珑银簪下头的坠子碰撞出叮叮声响,慌慌张张而来连气都喘不上,叫人不禁想扶一扶她发间簪,又怕太过唐突吓着了柔弱佳人。
那女子停下小声喘气,美目扫过面前的秦质并蹲在狼狗边上的白骨,微一停顿便收了回来,看到这一处狼狗成堆的血腥场面,一时又吓得躲在自家小姐身后,西子捧心的柔弱模样叫人无端生起怜惜。
一般人家挑丫鬟,相貌皆比小姐逊一筹,不会太过压了主人家的风头,也不会太过寒碜而倒了主人家的门面,大抵都是中等模样,免得看上去主不是主,仆不是仆的,可这对主仆倒是彻底打破了这种俗规,这相貌反差之间,瞧上去倒像是姐妹二人。
何不欢见她这般害怕,不由转头调笑道:“不必怕,这些狼狗都已经死透了,你这般鼠胆怯懦模样倒叫二位公子看了笑话。”
洛卿闻言不由抬眸看去,却见那站着的男子正面无表情看着拖着狼狗往回走的男子。
秦质默看犬儿动作半晌,忽启薄唇问道:“做什么?”
白骨辛辛苦苦拖着狼狗往秦质那处挪,闻言抬起扑闪扑闪的眼儿,忙一使劲拖着狼狗顶着张欢喜雀跃的小脸往他面前凑,“囝囝,我好饿呀~”
秦质话都懒得接,言简意赅两个字,“扔了。”言罢,径直越过犬儿往前走去。
白骨闻言那不开心直接挂在了嘴巴上,一脸幽怨拽着狼腿,矗在原地一声不响。
秦质往前走了几步,越过何不欢时微一颔首,温和有礼道了句,“姑娘相救之恩,在下铭记于心,来日若有机会必当重谢。”
何不欢闻言一笑,落落大方道了句,“区区小事公子不必挂于心头,全当是结交一场罢,往后江湖再见可就是朋友了。”
秦质眉眼染笑,越显面容殊色,看向二人含笑道:“这是自然,那么二位后会有期。”
何不欢提剑抱拳,郑重道了句,“后会有期。”
秦质别了二人,径直往前走了几步却见犬儿没有跟上,回头一看还幽幽怨怨矗在那处拽着狼狗,不由面色淡淡,“再不走,往后都别想要蘑菇了。”
白骨闻言嘴上的小油瓶越发高挂起来,取舍了半晌,还是觉得好看的小蘑菇重要一些,便也只能满眼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狼狗腿,耷拉着脑袋慢吞吞跟上前头的秦质。
身后主仆二人见了白骨这般好模样却是个痴傻的,一时心下皆有些叹息,眼中具含几分可惜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