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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五千山越精兵一字排开,持盾的老卒站在阵前,阵中,徐庶与众将皆在。
“军师,吾军已连克庐江数县,此番只要攻取数县,将那刘勋小儿斩于马下,这庐江郡便入吾江东之手,为何不攻?”周泰仍是愤懑不平,他帐下的刀笔吏,在昨夜,也被抽调抄写缴文,他还未到方山书院就学,哪里看得懂上面的隶文。
“不急,公奕将军捷报未传,吾军不可攻城,庐江北部诸县,未全入吾军之手前,城内不会大乱,徐州战报尚未传来之前,刘勋,还有袁术主簿阎象,此二人,都不会乱。”徐庶一手抚须,连日以来,接连取胜,攻城拔寨之余,他在军中的地位,亦是稳固。
现在,几乎无人敢反驳于他,便是周泰,也只能嘟囔两句,脸上虽有抱怨,却不敢直言。
“军师,缴文已全部投入城中。”不多时,吕岱策马上前汇报。
“定公辛苦,传令,吾军撤回营中休整,此外,命斥候严加监视城内,若有兵将士族来投,尽皆纳之。”
“喏。”
——
徐州,淮阴大营。
“君侯,城外敌军叫阵。”刚抵达此处下营,城外袁将张勋,便率众挑衅。
“取吾方天画戟来。”吕布大喝一声,浑身甲胄震颤,虎目一扫,站起身来之时,帐中众将尽皆有些面色潮红。
自从他们击溃刘玄德,得了这徐州之后,温侯已有多时未曾亲自披挂上阵矣。
“此刻巳时未过,君侯不可出战。”也就在众将热血沸腾,纷纷想上前请求掠阵之职时,帐下,突然传来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众将闻声看去,却见坐在左下首的徐州别驾陈公台缓缓站起身来,朝着吕布抬手一辑。
“布生平,最恨犹豫不决之辈,公台若有要事,且先道来,若无要事,阵前扰乱吾军军心,当重罚之。”吕布心里也憋火,面色更是凝得出水来。
“君侯,袁军数倍于吾军,君侯出战,可有必胜把握?”陈宫直视着吕布虎目,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哈哈哈……”吕布顿时放声大笑,“吾吕奉先,纵横天下十余载,军阵前,还未逢敌手。区区张勋、桥蕤之辈,岂能当吾。”
“君侯虽胜,却无法尽全功,若此刻出战,仅能取一小胜。”
吕布双眉微皱,他也不是大傻子,自然能听出陈宫言外之意。
“公台可有全胜袁术这十万之众妙计?”
陈宫一手抚须,“袁军十万,但可战之兵,不过五六万之众矣,此刻,吾两军汇聚淮阴,袁军连克广陵、盱眙等地,气势正盛,吾军此刻出战,若胜,全仰仗君侯及帐下诸位将军之勇,未能尽全功而损麾下儿郎伤亡,此乃不智。”
“吾等可再等一个时辰,待晌午炎炎烈日,城外袁军,等候已久,必定人困马乏,君侯再率军出击,当可大获全胜。”
吕布沉思片刻,环视一眼帐下众将,“如此,便先听公台之策,且让那张勋小儿项上首级,再留顷刻。”
“君侯宽心,此战,吾军必胜。”陈宫大笑着退回座上,看向吕布的目光中,多出几分欣慰。
他看不上心狠手辣,奸诈无比的曹孟德,扶持吕布,亦是看重他的勇武。
原本,他以为,以他之智再配合吕布冠绝天下之勇,这世间,将无人能挡,却不想,连连受阻。
如今吕布麾下将兵不过万余,若非汝南尚有杨奉、韩暹之兵牵制孙香所部,怕是此刻徐州腹地已是沦落敌手。
不过,兵临城下,他却从未担忧,世人畏惧吕布勇武,他却信任吕布之勇。
“此战,便可让吾看看,当年吾陈公台所看重的吕奉先,是否仍是人中之龙。”他眼中精光闪烁,旁人不知他在想什么,他却对此战,早已规划大概。
一个时辰,悄然而过,吕布猛地站起身来,“公台,此刻可出兵否?”
“愿为将军壮行。”陈宫举着酒樽上前,低头,双手推到吕布近前。
吕布伸手接过,一口饮尽后,大笑三声,“哈哈,畅快。”
“侯成、宋宪听令。”
“末将在。”
“汝二人领兵两千,护住吾军左翼。”
“喏。”
“魏续、曹性,率兵两千,护住吾军右翼。”
“喏。”
“高顺,汝坐镇中军,持吾帅旗,以汝陷阵一营之兵,守吾中军,进兵之际,许进不许退。”
“末将领命。”
“张辽何在?”
“末将在。”
“汝穿吾甲胄,隐匿军中,待两军交击,汝方可露面。”
“末将……领命。”
“成廉与本侯,率军从侧翼杀出,今日一战,吾徐州之兵,必胜。”
“必胜”
“必胜”
“必胜”
营帐内,十几员战将的喧哗,伴随着他们行至营中,整座大营都在喧哗。
将士们,看到了众将围在中央的身影。
他束发金冠,仅着一身军中常备黑甲,但那龙行虎步的姿态,那蔑视一切的眼神,那不怒而威的神态,犹如天神下凡。
“温侯”
“温侯”
“温侯”
他每走过一顶营帐,必有军士持刀戈振臂高呼,他接过兵刃,翻身落座在吃土马上,环视一眼军中兵将,手中方天画戟朝天一指,“今日,吾吕布愿击破城外这些土鸡瓦狗,可有人愿随吾出战?”
“末将高顺愿往。”高顺第一个在马上拱手拜道。
“末将愿往。”此外,张辽、成廉、魏续、曹性等将纷纷齐声喝道。
“吾等愿往。”随后应声高喝的,便是他麾下的并州铁骑旧部。
再之后,方才是在徐州招募的新兵。
“出营。”随着吕布一声令下,侯成宋宪,魏续曹性,各率两千兵马,一左一右,同时从辕门而出,于门前散开,居中推进兵马,乃是吕布最为信奈的高顺坐镇,其后,便是坐镇中军的张辽。
“并州儿郎,走。”随着吕布一声令下,原本落于马下的两千骑卒统一翻身上马,动作整齐统一,无一人落于人后。
吕布心中满意,这便是他赖以纵横天下的铁骑,倘若不是仅剩这两千之兵,他此刻,早已是如虎牢关时,率军正面直闯袁军大营。
即便如此,他带着这一支骑兵之际,行动如风,很快便借着大军的掩护,从另一门而出,冲上一侧高坡,来到了两军对峙的侧翼。
“全军出击。”进入战场,高顺不等袁军反应过来,便直接下令。
“杀啊……”数千人齐踏大地,地动山摇之势,那位于高顺身后的“吕”字大旗,迎风招展,最为引人注目。
“大将军,是那吕布小儿,率军杀来。”桥蕤指着对方军阵喝道。
张勋双眼一眯,目光隔着数百步之外,锁定了那面“吕”字大旗之后的一员战将,突然朗声大喝:“桥蕤。”
“末将在。”
“汝率所部兵马为先锋,先破吕布前军。”
“喏。”
“陈纪率军,攻左翼。”
“喏。”
“陈兰率军,攻右翼。”
“喏。”
“梁纲率军押后,大军冲破敌军前阵,便可全军压上,吕布将徐州之兵陈于淮阴,此战取胜,吾大仲便可尽取徐州之地,到时,汝等必随本将军封侯拜将。”
“吾等誓死追随将军。”
“出兵。”张勋手中长剑一扬,数万大军,踩着密集的脚步,带着大地的颤动,从无边无际的平原上,迅速推进。
两军一赤一白,由远及近,脚步越来越快,所有兵卒,都能隔着几十步外,看到对方脸上的狰狞之色。
手中的刀戈,在两军交击的刹那,几乎同时拼着吃奶的劲儿,朝前挥出。
“唰唰唰”朵朵血花绽放,无数残肢断节,几乎在两军交汇一处的刹那,便洒落一地。
吕布军两侧兵马,突然朝着左右散开,中军所在,如同一处凹槽,却放任桥蕤大军进击。
“众将士,随吾直取中军。”桥蕤大喜,他麾下兵多,敌军中军不过近千之兵,岂能阻他?
十步,他已经看到前军踩踏敌军撤退不急的掌旗兵留下的笙旗。
二十步,他已经看着两侧敌军已经被陈纪、陈兰率军牵制。
三十步,他已经策马杀穿敌军军阵,如同一把长矛,直接贯穿了吕布军阵。
他看到了统一披甲的吕布中军,看到了他认识的敌将高顺。
他略微一惊,对方这列阵的动作,莫非,高顺此人,想凭借着七八百之兵,与自己麾下八千儿郎抗衡不成?
两军交击,混乱的战场上,几乎所有人都对旁物充耳不闻,他们面色潮红,心中只有激动,热血早已是涌上大脑,不少人更是青筋暴起,此刻,前军不能停下,否则便会出现踩踏,大军只能一往无前,否则,士气一泄,此战必败无疑。
可,当桥蕤麾下的兵将正式和那列阵的披甲军阵撞击到一处之际,他瞪圆了双目,瞳孔中,倒映着大片挥洒的绞肉,军阵前更是下起了一场血雨。
满脸飞舞的残尸,被刀枪破碎,被重盾撞飞,被人踩在脚下,吐血不止,他麾下的儿郎,面对的,莫不是一群恶魔。
短短几十息,他便看到前军一曲,折损近半,其余军士,心惊胆颤,忍不住双腿发颤,根本不敢主动上前。
“进”,也就在此刻,敌军主动推进。
他们的脚步,每一步都踩着鼓点,每一步,都带着血雨腥风,每过一步,都有他桥蕤麾下的儿郎倒下。
他心中突然生起了一个荒诞的念头,此战,莫不是一面倒的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