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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又到一年端午时节, 粽叶飘香。这段时间, 集市上卖的最多的便是粽叶菖蒲, 李嬷嬷还是把言咏兰当做小孩子一般, 离端午还有十几天之前, 便给她编了五彩丝线戴在手腕上, 腰间佩的香囊里装了白芷、川芎、□□、甘松等不少香气扑鼻的好东西,她和平姑人手一个,每到这时平姑都会笑的腼腆, 说嬷嬷把姑娘当孩子也就罢了, 居然也把她当孩子看待,说完之后,再美滋滋的把香囊挂上, 整个月都不会摘下来。
普世堂近来也比较忙,普世堂的雄黄泡出来的酒比一般药铺的甘醇, 祛毒祛湿更有效, 备了一年的雄黄, 这段时间竟还感觉有些不够卖的,只得从其他铺子里抽调。
言咏兰在柜台上称雄黄,没想到柜台前却来了两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吴太医和安太医两人穿着便服面如死灰的走进来,在柜台前站定, 对言咏兰拱了拱手:“郡主, 出事儿了。”
这两位是太医院的正副院正, 一般不会轻易出宫, 更别说还都这个偷偷摸摸的样子。
言咏兰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儿, 走出柜台将他们带到后院,吴太医老泪纵横,安太医还稍微好点,告诉了言咏兰一个惊天大消息。
“姑娘,皇后娘娘……殁了。”
言咏兰手里的茶杯直接掉在桌上,震惊的连声音似乎都发不出了。
“什么?”
吴太医像是再也受不住打击似的,猛地蹲在地上捧着脸哭:“娘娘殁了,我们也都完了。皇上一定会杀了我们给娘娘陪葬的,若再严重,九族不保哇。”
安太医将他扶起来安慰:“皇上说让我们验出娘娘中的是什么毒,咱们只管验,没有您老想的那么严重,您别自己吓自己了。”
原来两位太医这般形容枯槁的前来找言咏兰,是因为昨天皇后在宫外遇刺,刺客在用来杀人的刀上沾了见血封喉的毒,皇后娘娘死在了宫外,皇帝震怒,令人追查刺客,着太医院验毒,两位太医便是顶不住压力,这才悄悄来普世堂找言咏兰施以援手。
这等大事,言咏兰说什么都不敢耽搁的,收拾了药箱便随两位太医入宫去了。
在路上又问了些具体情况,说是昨日皇后娘娘出宫看望母亲曹氏,在半路上遇到了早就埋伏好的刺客,那些刺客杀人很快,刀剑□□等兵器上皆涂了见血封喉的毒,只要被擦伤一个口子,人便绝无活命的机会,皇后娘娘就死在与镇国公府相隔两条街的地方,身边跟着出宫的人无一幸免,最后还是京兆府的巡逻府卫发现在被截杀的人是宫中之人。
皇上简直急的要疯了,当即便撤了京兆府尹的职务,让三司协同大理寺日夜彻查此事。
“皇后娘娘深居宫中,每回出宫定有几百禁卫军相随,甚至会提前几日清理娘娘经过之地,怎会发生这般事情?是谁泄露了娘娘出宫的消息?”
言咏兰觉得这件事疑点重重,这样有计划的残酷刺杀行为,若没有长时间的精密布局绝对做不到,除非娘娘身边有内应泄露娘娘行踪。
“娘娘这回出宫是临时起意的,所以没有禁卫跟随保护和排查路线,娘娘是收到了一封信才决定出宫的。”吴太医在马车上直哆嗦,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这不仅是帮别人,也是在帮自己。
言咏兰似乎抓到了事情的关键:“那信是谁写的?”
必然是一个皇后娘娘十分熟悉及亲近的人,才会只用一封信便将她引出宫外。
“是国公夫人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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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尸体已经被停到元阳殿中,言咏兰在替太医们验毒之前,想先来看看皇后的具体情况。
她是一品郡主的身份,本就享有在宫中通行的权利,元阳殿周已经开始布置蓝白丧绸,言咏兰刚走进去就听见了曹氏哭天喊地的声音。
大太监福全站在殿外抹泪,看见言咏兰赶忙迎上来,言咏兰让他进去向皇上通传,说自己求见,不一会儿,福全便出来迎她入内。
言咏兰走入元阳殿,曹氏的哭声越发凄厉,康德帝失魂落魄坐在皇后平日喜欢半躺的罗汉床上,言咏兰在他面前行礼他都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有所觉,有气无力抬抬手,让言咏兰进去内殿。
内殿已经全都挂满了白帆旗,宫婢妃嫔们跪了一地,全都在嘤嘤哭泣,曹氏趴在皇后盖上白绸被的身上哭的几乎要断了心魂,镇国公薛宗光背对着人,不时抬手擦拭的动作说明了他此刻的心情。
言咏兰走到放置皇后尸身的床榻前,伸手要掀开盖在皇后脸上的白绸布,被一旁的女官制止:“郡主,不可。”
言咏兰没管她,径直将白绸布掀开,皇后的脸赫然映入众人眼帘,只不过这张脸此刻已是僵硬不已,通体发紫,尸身放置一夜,略微有些气味散发出来。
言咏兰俯下身子凑近观看,一旁埋头哭泣的曹氏也发觉有人在旁边,抬头见她正凑近翻看皇后身上的伤口,怒不可遏的叫道:
“你干什么!混账!放肆!”
言咏兰往她看了一眼,并未停止自己的观察,皇后娘娘的伤在下颚骨上,很明显的一道剑痕,剑痕砍在骨上,皮肉外翻,由内而外的发紫,确实是见血封喉的毒,若非是毒,娘娘最多容貌受损。
“你没听见我说什么吗?给我滚——滚啊——别用你的脏手碰我的女儿。”
曹氏在旁边大喊大叫,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就连在外殿神伤的康德帝都忍不住进殿。
言咏兰看到了自己想看的,其他情况,太医院那儿应该都有记载,无需她亲自查验,将皇后娘娘脸上的白布再次盖上,言咏兰走下榻板,双膝下跪,恭恭敬敬的对着皇后的尸身磕了四个头。
外头传来一道杂乱的脚步和几声熟悉的怒吼声:
“给我滚开!滚!谁敢拦我,谁敢拦我?”
薛昱穿着一身军装,铠甲还穿在身上,走起路来发出金属相撞的声响,发髻尽数束在头顶,此刻看起来凌乱不堪,脸上也全是泥巴印,很显然是他在西山军营中听闻皇后的噩耗,没来得及换衣服和洗脸就直接奔回城了。
薛昱闯入元阳殿,看到满地跪着嘤嘤哭泣的宫婢和一片雪白的内殿,整个人都懵了。
曹氏看见他像是看见了救兵办,从皇后塌前跌跌撞撞的扑到薛昱身上:“你姐姐,你姐姐死的好惨,昱儿啊,你姐姐就这么没了。我苦命的孩儿啊……”
薛昱扶着曹氏,将她送到一旁跟过来的女官手上,自己失魂落魄往床榻走去,没了先前殿外的莽撞和冲动,只静静的走过去,眼睛一眨不眨,似乎要睁爆的感觉,他将言咏兰刚刚盖上的白绸布再次掀开,盯着皇后的脸默默看着。
殿中依旧充斥着曹氏的凄厉哭声。
大理寺卿王琛携新上任的京兆府尹罗大人前来复案,康德帝在外殿听他们说了案情大概,王琛给康德帝呈上了一封信,福全将信拿了递给康德帝,王琛等康德帝将信打开之后才说:
“这封信的笔迹已由刑部比对过了,与国公夫人的笔迹毫无二致,可以相信是同一个人所写。”
康德帝如今懒得开口说话,将手中信对薛宗光扬了扬,薛宗光立刻上前接过信件翻看,脸色剧变,信上的字确实是曹氏的笔迹,可信上的内容却是将皇后送去黄泉路的主要原因。
信上的‘曹氏’以幽怨的口吻书写了自己近来因为世子的事情倍感忧伤,致茶饭不思,望皇后能归来一见,详谈世子与那狐狸精郡主之事。
薛宗光眉头紧锁,看着信的内容,别说是别人相信,就连他也是相信的。
无论从语气到笔迹,全都显示出信是曹氏写的。
曹氏听到这里,吓得两腿一软,当场跪了下来,瑟瑟发抖的否认:“不,不是我,不是我。我怎会要娘娘出宫相伴呢。我怎会……怎会……”
“可是这信分明就是你写的,字迹毫无二致。”大理寺卿王琛从旁说道。
曹氏看向镇国公薛宗光,不住摇头:“国公爷,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写的。你是知道我的,我最重规矩,若我想见皇后,想与她商量事情,我会自己入宫见她呀,我怎会那般糊涂呢。国公你相信我啊。”
“国公,这是铁证,请容我等将夫人押入大理寺详细审问,您放心,我们只是例行审问,不会动用刑罚。”
大理寺用刑厉害,王琛怕镇国公不允,特意说只是例行审问。
薛宗光咬紧牙关,环顾一圈,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决定,再低头看一眼手中的信件,铁证如山之下,若是不让审问,只会惹人怀疑。
“罢,你便随王大人去大理寺,他们不会对你如何。”薛宗光对曹氏一挥手,断绝了曹氏最后的希望,跌坐在地。
王琛再问康德帝:“皇上,娘娘当街被刺杀,此案非同小可,请皇上指明负责调查之人,给予彻查审判的权利,总要有人牵头负责的。”
康德帝还未开口,便听内殿传来一声:
“我来主理。”
短短半刻的时间,薛昱像是变了个人,褪去往昔青涩冲动,敛气自重起来。毫无波澜的样子,倒叫人有些心底发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