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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谢钰回来的时候, 周氏和一个护送她进京的随从已经等了很久。
见到少爷回来, 一身青袍,俊朗非凡,周氏的眼眶不禁有些发红了。
她跑上前, 激动地握住这个孩子的手, 从小到大她都守护在这个孩子的身边,眼睁睁看到他越发的沉稳,也越长越高大清俊了,就是欢喜。
在金陵城的时候,听说他考中了状元, 被皇上钦点了翰林院修撰的职位, 周氏被相逢的喜悦冲昏了头脑, 都快忘了此番前来,老爷交代她做的事是什么。
周氏笑着, 拉住他上下打量:“你这孩子, 这般大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有出息,你终于高中了状元, 这样你……”
话说到这里,她突然住了口。
谢钰也很高兴,能看到她不远千里而来,喊了她一声“周妈”, 请她坐下。
至今还能想起周氏身上的味道, 小时候他确实喜欢跟着周氏身后跑来跑去, 那会儿谢巡还没续弦,原太太已经自尽了,他在谢家长大,许多人对他殷殷期盼,谢巡对他也很严格,唯有周氏,可能是做他乳娘的缘故,对他很和善可亲。
丁一亲自过来奉了茶,泡了谢钰最喜欢的碧螺春。但渐渐他好像对碧螺春不太喜欢了,丁一比较聪明,很快想明白,应该和顾家二小姐有关,毕竟那个二小姐,身上都是谜,曾经寄过来一封信,和谢钰的笔迹一模一样,两个人的习惯也很相像,对一些四书里的内容,见解也都一样。
原本丁一听了这些话,还觉得古怪,世上哪有这么多凑巧的事,那时候谢钰只当做是缘分,这几日却是不知怎么了,对此事绝口不提。
茶香四溢,在室内蔓延。闻到那个茶香,周氏有点不好意思,坐着都不安。盯着袅袅生白雾的茶盏,她说道:“这茶很名贵吧?少爷还是不用这么招待我了,我喝点凉水就行了。”
丁一笑说道:“周婶,您真是的,少爷他可是从小被您带到大的,如今他功成名就了,在京城里做了官,以后保管带着你一起,吃香的喝辣的,您就放心吧,少爷一直都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正因为明白他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周氏才想起老爷交代的话,她心里一片凉薄,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见她有话要说,谢钰已经敏感地察觉到,此次周氏前来,一定是因为金陵城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他让丁一下去,把门也从外面合上,不久之后,丁一就退下了,屋内只剩下他和周氏两个人,谢钰托着茶盏,微微抿了一口,茶盏放到了一边:“周妈……”
才叫了她,周氏已经噗通一声跪下,就跪在他的面前,谢钰怔了一瞬,赶紧让她起来。
周氏不肯起来,爬行了几步,几乎来到他的脚下。
她的脸上露出了很痛苦的神情,谢钰第一次看到这个模样的周氏,心里一沉,总觉得她将要开口说的事,是他不愿意听到的,一定会让他也感到痛苦的事。
“周妈,不用说了。”谢钰望了一眼她,赶在她开口之前制止她。
“不行,这句话,我一定要说。”
不过是瞬间,周氏已经泪如雨下,她何尝不怕将这件事告诉给他?
他是在谢家长大的孩子,是谢巡在没生出章哥儿之前的骄傲。从小谢巡就为他请了不少名师回来,他半大点娃娃的时候,就比别人聪慧,又肯用功,今日能够考上状元,绝非他的运气,那都是他日夜积累的应该属于他的功绩。他付出了努力,所以得到了回报。
正因为如此,将要说的事,才会对他那么残忍。
这个孩子,本就是该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孩子,他是大户人家出生的小公子,即使他的身份,好像不是那么光彩。
从小他就没有娘,亲生父亲更是不要他。只因为当时人心中延伸出来的罪恶,还有恐惧和害怕,他成了那些自私的人手中,最可怜最无辜的牺牲品。
“如果是指我不是老爷的亲生儿子,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就不用再说了。”谢钰的身子僵硬了一下,周氏抬头去看时,他的面容还算平稳,但分不出,究竟是在悲伤,还是觉得根本不足以掀起他心中的波澜,谈及到亲生父母什么,可能对他来说平淡无奇,已经无关紧要了。
毕竟跟着谢巡生活了二十多年,和生生父母从未见过面,即使有血浓于水的说法在先,连亲生父母长什么模样,身处何方都不知情,谈何而来的感情?
不过这也只是周氏的猜测罢了,得知谢钰原来对这件事一早知情,她心中也是一颤,不敢置信地看向了谢钰:“少爷,您从什么时候开始知情的?”
她喃喃自语了一阵:“是不是章哥儿出生以后,老爷更偏宠他,所以您才……”
“不是。”谢钰打消了她的疑虑,谢巡确实偏宠章哥儿,因为是亲生儿子,但原因不在这里。
积沉在心里已久的过往,谢钰本不想说,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他淡淡地看了一眼身边,以前就很喜欢观察茶叶泡涨的情况,会有一些浮起来,慢慢的,则会沉下去。他想起来顾云瑶,若有似无地观察过她喝茶的情形,也是喜欢盯着茶盏发呆,好像在看那些茶叶的沉浮。
谢钰才开口:“母亲死前,都告诉我了。”
这里的母亲,指的就是谢巡的第一任太太。周氏的双眼立马睁得大了一些,她记得先太太去世时,谢钰还很小,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就告诉了他那么残忍的事,难怪谢钰对谢巡的态度一直很恭敬,以前周氏以为,是谢巡对谢钰太严格了,他怕他的“父亲”,如今倒是想明白种种原由。
“那少爷您……”周氏试探地问他,怕他一时接受不了,“没有想过找到亲生父母吗?”
“没有。”谢钰突然盯着她,周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谢钰,他一直以来都是长辈眼前很成熟稳重的孩子,而今他竟然露出了一种很痛苦的神情,连她也跟着一起痛苦起来。是啊,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可能已经预测到什么,谢钰一直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
“我不想找到他们,不管什么原因,他们抛弃了我。”
“我不恨他们,因为我对他们没有感情。”
“我不爱他们,因为我都没有见过他们。”
哪怕他们抛弃他的时候,可能有什么不能为外人所道的原因。
可能小时候的谢钰会想过找到亲生父母,他也尝试过,一个人偷偷离家出走,离开谢家,离开谢巡的身边,但是偷偷跑出府门的那一刻,面对四面八方陌生的街道,顿时就打消了那个念头。
在他父母不要他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哪怕只有一瞬间,有没有考虑过小小的谢钰,在面对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们,会如何举步艰难地去生存?
在那个瞬间,他们有没有产生一丝怜悯同情的心?
可能小小的谢钰,多少会有些脆弱,有些怕黑,在这样脆弱的时候,他们没有承担父母相应的责任,没有陪伴在他的身边,但是长大以后就不会了。
他已经大了,可以承担很多事,包括并不想见他们的事。也不再怕黑了。
先抛弃他的人,是他们,不是他。
说到最后,谢钰的语声里近乎带了一种哀求,可能是周氏的错觉,因为从她的角度看去,谢钰明明还是一脸淡然地坐在木椅里。
“所以周妈,不用再说了。”
顾云瑶第一次出现在面前时,女扮男装伪装成一个府内的小厮,那眼神逗留在他的身上,就像是两个人认识很久,终于在人群里寻见了彼此,终于是见到了生命里很重要的那个人,他当时也有同样的领会,觉得那个眼神很痴缠,每回见面,仿佛都有很多话要说,两个人见解相同,爱好也相通,她就好像跟在他身边,养了很久很久一样,什么都是他喜欢的样子。
她说话的方式,笑起来的模样,仰头努力恭贺他时候的无邪表情,说道:“你一定会成为一位为民造福的好官。”
那样的信任他,那样的纯粹,甚至是盲目。
连谢钰当时都不相信,他会考中状元。并不是靠运气,除了多年积累下来的努力之外,更多的是饱含了对她期待的回报,他想应承她说的话,兑现她的这个在脑海里想象出来的美好愿景。
周氏还跪在他的面前,一声声急促的:“少爷,您必须要听我说!”都已经这样了,她得交代清楚,不能再看到谢钰迷途不返。
“够了,周妈!”谢钰的胸口紧紧一缩,突然就变得很疼,一抽一抽的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周氏往前爬了两步,抓住他的腿,泪流满面:“少爷……”
“不要再说了!”
房内突然传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守在外面的丁一听到动静以后,二话不说,立马闯了进去。地上已经一片狼藉,桌椅都乱成了一片,和他们倒的茶盏碎裂在地面,茶水四溢,溅得墙上都有。
周氏蹲在一个地方,可能是刚刚混乱不堪当中,不小心掉了发簪,此刻披头散发,看起来有些狼狈。而他一直担心的少爷,人已经躺在地上,手还保持捂住胸口的情况。
周氏就蹲在谢钰的身边,失声痛哭着,一直在叫“少爷”两个字。
她没想过,仅是有想要把答案说出口的念头,会让谢钰饱受刺激成这般模样。
谢巡交代她的事就是,务必要进京一趟,把对他说过的话,同样的在对谢钰说一遍。无论谢钰接受与否,都要告诉他,那是有违天伦,伤天害理的事。若是他还执迷不悔,就当他谢巡,从来没有养过这样不知廉耻的儿子。
谢巡竟然把谢钰的反应都猜测到了,两个人生活了那么久,不是亲生父子,却已经知己知彼。
四月初五是一个好日子,顾德珉早早地将侯府的贺礼准备好,听说京城两家侯府终于要完婚了,此次前来恭贺的人家里,就有不少京城达官显贵。忠顺侯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顾云瑶跟着父亲一起过来道贺,她偷偷想给表哥包红包,但是想想自己还没有出嫁,这般作为,怕是表哥也不会想收。
侯府里面是真的热闹,到处张灯结彩,大红喜绸挂在内堂。原先搭建过戏台的翠杨园,此刻变成了宴请宾朋的地方,搭了不少棚子。
蔺老太太老早就等着她了,听说表哥已经和迎亲队伍出去接亲了,蔺老太太把她单独拉到了次间里面说话,蔺侦仲也在。看到舅舅,她马上喊了一声。蔺侦仲也回应了他。
今日来的不少官员里,有很大一部分是顾德珉认识的人,见到这个老熟人,大家纷纷互相道贺,无非说一些最近你又有了功绩,或是皇上前儿个才升了你的官。
蔺月彤和誉王也回来了,侄子的大喜日子自然少不得他们。听说顾云瑶也过来了,六年未见,蔺月彤很想见见小甥女,对她早就很想念了。
她带着一帮丫鬟出现在面前时,顾云瑶才发现蔺月彤的小腹隆起了不少,誉王站在她的身边,两个人总是琴瑟和鸣的样子。不知不觉中,誉王还牵住蔺月彤的手,生怕她走路会摔着哪里。蔺月彤就痴痴地笑:“我哪有那么不注意。”居然还逗王爷:“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我肚子里你的孩子?”
“自然担心你。”誉王揉住她的手心,叫她再多加注意一些,也叫她在自己身边跟紧一些。
顾云瑶才找到机会好好上前道贺一声,六年之前蔺月彤百般愁苦没有孩子的事,她已经滑胎过几回,终于能够怀上,也是历经了千辛万苦。
誉王对她百般疼爱,至今没有纳过侧妃。此次前来,路上舟车劳顿了不少,但看她精神状态不错,应是被保护得极好。终于要有孩子了,顾云瑶很期待小姨母怀里的小团子,早日诞生于世,她也终于要做长辈了。
和小姨母两个人有说有笑了半天,誉王偶尔会接一两句话,还关心她有没有继续练习棋艺的问题。
听到顾云瑶说有,誉王也来了兴致,称有空也和她切磋切磋。
顾云瑶就想到以前纪凉州是以义弟的身份,跟在誉王的身边。那时候她和纪凉州切磋过棋艺,只那么一回,就念念不忘,手早就痒痒了,还想什么时候再找纪凉州切磋切磋,怕是她在棋艺进步的同时,纪凉州也没有在进步。
如今誉王已经到了京城,他们两个人这么多年来应该一直有书信来往,也不知道纪凉州最近在干什么,顾云瑶怕他新官上任,要接触很多新的内容,一时间忙也是真的,可一点消息都没有,心里很忐忑,托人捎个信都是好的。
正当想着,有下人呈上来一个小攒盒,顾云瑶从里面捡起一个糕点吃起来。在嘴里干嚼了片刻,觉得食之无味,便在这时,花厅外面一阵轰动。热闹声络绎不绝,好像从侯府大门口一直迎进了里面,一路快要迎到他们所在的地方。
顾云瑶赶忙放下糕点,其实她不喜欢看热闹,但听外面有人在问:“出什么事了,这么热闹?”
另外一个人回答:“好像是探花郎来了。”
问的那个人又说:“探花郎来了?那我可要去见见。”
然后他又问:“听说他人模样生得极俊。你见过状元郎和榜眼他们没有?”
“见过见过。这期新科进士及第的三人,模样均生得极好,探花郎一直有生得最好的人来担当,若是探花郎的话,岂不是比状元和榜眼的模样还要好?”
“那还说什么,赶紧去见见!”
蔺月彤也听到了这些话,手背遮住嘴,笑了片刻:“你那义弟还真是风光无限,自打做了探花郎以后,别人都想一睹他的真容。”
这句话显然是对着誉王在说,顾云瑶不知怎么,觉得蔺月彤的目光一直在盯着她瞧。她回过眸,果然见到蔺月彤眉眼里带着笑。
莫名问了她三个字:“吃醋了?”
“嗯?”顾云瑶想假装没听见,总觉得好像没能蒙混过关,蔺月彤指了指外面,示意她要不要也出去瞧瞧。
其实顾云瑶早就迫不及待想看到纪凉州的身影了,只是她没想到,今日表哥会把纪凉州请过来,毕竟他们两个人以前的关系,有点僵硬过,那皆是因她而起,但很快又能想明白这个道理,怕是如果当初她选择和表哥在一起,他们两日若是大婚,也一定会请纪凉州过来吧。
纪凉州和蔺绍安之间,是共同闯过边关战场的好兄弟,出生入死过,情谊非比一般。
顾云瑶走了出去,层层叠叠的人群里,一眼就看到那个长身挺拔的男人。
纪凉州已经换下了公服,穿了一身常服,眉目俊挺,被人群包围,他是真的好身量,手长肩宽还窄腰,配了一条宽腰带,遥遥一看,站姿如松柏,背影高挑,在人群里就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他是侧着身站着,身边许多人都想结交这位探花郎,更是在听说他尚未娶妻的时候,投以期待的目光,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在示意他们家的女孩儿生得年轻貌美,不知探花郎有没有那个意向。
还有一些跟着长辈来参加婚宴的女眷,也都露出了窃喜的表情,在盯着纪凉州瞧。怕是他太过好看了,那些女孩儿心里都暗暗有了想法。
顾云瑶仔细观察了一阵,其中不乏长得好看精致的女孩儿,她突然心里产生了古怪的滋味,终于明白小姨母说那话的意思。
以前的纪凉州,从不显山露水,没有太多的人知道他的存在,他若是出现在人多的地方,理应被人这么敬仰崇拜,如今他是做到了,可她突然多了一些别样的心绪。
可能是嫉妒,他被那些女孩儿那么露骨地瞧着,原本应该只是她一个人的纪大人……
顾云瑶的内心顿时一片慌乱,一道目光从人群里直直地刺过来,纪凉州也马上看到她,抬起脚步,眼神定定地望着她,就要往这边走。
但顾云瑶的身后,有人拉了她一下,纪凉州刚刚走动的时候,被人还围堵着,只不过眨眼之间,再看去同样的方向,那里早就没有小姑娘的身影了。
顾云瑶被人拉到了角落,才看清来人是谁。还有点惊奇:“丁一,谢公子也收到了喜帖?”
收到喜帖的事倒是没有,谢钰虽然是新科状元,和蔺绍安之间,还有忠顺侯府之间,并不相熟。尽管谢禾源和纪凉州都一同来道贺了。
丁一觉得事态紧急,只想长话短说:“我偷偷混进来的。”
顾云瑶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周围的人早就被探花郎吸引过去,纪凉州想要寻她,却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不时会有人迎上来问他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比如他年岁多大了,家中可有订什么亲事,父母在哪等等。
这件事丁一本不想有求于她,但眼下也没办法了,他真是恨不得想带一个麻袋过来,把顾云瑶套着就走。
顾云瑶感觉她被丁一狠狠瞪了,他能偷偷溜到侯府里面找到她,就说明已经去过顾府,先问过她的下落了。
顾云瑶心里有种不妙的感受油然而生,就听丁一有些负气的声音说道:“我家公子现在在病床上,顾二小姐,您的选择是什么?是见,还是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