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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节
顾潮不明所以, 被他们带进了B超室。陈笙解开下面几个衬衣扣子，撩起上衣, 可以看到他的腹部明显凸出不少。五个多月的孕肚，他这样的情况算是正常。
平时陈笙喜欢穿有型板扎的裤子, 可因为大多需要束皮带。为了他的肚子着想，他最近换上了松紧腰带的休闲裤。他躺到床上，把裤子往下拉了点儿, 完整的露出腹部。
王烁这时也戴上了口罩，虽然是自己人, 但医院有规定, 给病人做任何检查都需要戴口罩。
王烁拿着仪器放在陈笙的肚子上, 抬起下巴指了指显示屏，对顾潮道, “看着那里。”
顾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以前他大姐二姐怀孕时，他跟着到医院看过小外甥。他也知道这是B超室，是给孕妇做检查的。可当他看到里面出现的影像，他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 从脚底蔓延到发根, 全都是麻麻的。
“这……这……这是？”顾潮说起话来磕磕巴巴的，他指着影像问，“他肚子里长了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大？”
王烁本来想怼他几句, 碍于陈笙在场。这样的时刻, 这个问题他觉得应该由陈笙来回答。
“来。”陈笙对顾潮招手, 示意他过来。
顾潮傻呆呆的走过去, 被陈笙牵着手，陈笙的声音难得的体贴柔软，有着不同于以往的磁性，这样的他对顾潮有着致命的吸引力。陈笙很少会如此温柔，偶尔他们在床上筋疲力尽后，他才会从身体到声音都变得柔软。
“看清楚了吗？”陈笙问。
顾潮回过神来，他越想越不对劲，陈笙的语气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肚子里长了那么大的东西，恐怕是什么不治之症。下一秒，顾潮就红了眼眶。
顾潮用另一只手捂住眼睛，不争气地哭起来。
在座的另外两个人对视一眼，王烁检查也做完了，退出到外间的办公室，把空间留给他们小夫夫。
顾潮压抑着痛苦的哭声，从陈笙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喉结上下翻滚，被手掩住的眼角有晶莹的泪痕划出。
“对不起。”顾潮单膝跪在地上，把脸埋在陈笙的手心里，终于不再克制自己，声音里都带着哭腔，“都是我的错。你都这样了，我之前那么对你。我不是东西。我对不起你。”
陈笙的手心发烫，被顾潮的泪水给弄湿了。
“你到底看懂了没？”他问顾潮。
顾潮的哭声不自觉往上提了一倍，“看懂了。不管花多少钱，我们都治。我一定给你请最好的医生。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听到这里，陈笙已经明白了。
“不是病。”陈笙把手按在顾潮的发顶，推着他抬起头来，他直直地望进顾潮的泪眼，“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是说给你看个宝贝吗？我肚子里是我们的宝宝啊。”
“宝宝？”顾潮咀嚼着这两个字。
“顾潮，你别怕。”陈笙握着他的手，谆谆诱导，“虽然科学无法解释清楚，但是我确实意外怀孕了。再过几个月，我们两个就要做爸爸了。”
顾潮乍惊乍喜，脸色几经变换。
“你……你怀孕了？！”
“嗯。”
“我的？”
“嗯。”
“我要当爸爸了？！”语调既欢快又惊讶。
“嗯。”
陈笙从手边抽出几张纸巾，擦拭着肚子上的液体，然后对顾潮吩咐道，“扶我起来。”
顾潮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起来，整个人还仿佛做梦一样，“可是……你是男的。”
陈笙提好裤子，慢条斯理地系着衬衣扣子，“那又怎样？事实摆在眼前。”
“我不是那个意思。”顾潮怕他生气，赶紧跟他解释，“我是担心你的身体，你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王烁在国内国外都帮我找了医生看过病例，目前来说不会有危险。”说起来王烁这次帮了他不少忙，国内外来回跑了好几处。
顾潮这才放下心来，接下来就是开心得忘乎所以，走路都变得轻飘飘的，嘴里不停地重复道，“那我真的要当爸爸了？”
别人都是天上掉馅饼，他是突然有了儿子！
两个人推开门来到外间，王烁就看到顾潮那家伙嘴巴快咧到耳朵了。
“检查报告。”王烁黑着脸，把报告塞给顾潮。
顾潮先扶陈笙做好，这才拿起来报告查看。
“两个？”
“双胞胎。”王烁龇牙冷笑，咋啥便宜都让顾潮这小子给占了，越看他越不顺眼。
顾潮把报告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连标点符号都不落下，生怕曲解了某个字句的意思。最后他把目光落在图像上，方才他以为是长了其他的东西，怕得要死。这会儿仔细看起来，目光中不自觉带上了满满的父爱，身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王烁对顾潮一直充满敌意。他曾亲耳听到顾潮跟人打赌追求陈笙，又亲眼见到顾潮跟别的女人订婚。说句老实话，换了他是陈笙，顾潮怕得折条腿。也就是陈笙，整天这么惯着顾潮，让顾潮这样作威作福。
顾潮高兴得想抱起陈笙转圈圈，如果王烁没有在场的话。
接下来，王烁又带陈笙做了其他的检查，给他拿了些维生素，嘱咐他按时服用。
陈笙有健身的习惯，身体素质不错。王烁倒是不担心他的身体状况，就怕顾潮这家伙给他惹事。
检查结束，陈笙拿过药跟王烁道别。他跟顾潮来到停车场，顾潮接过他手中的钥匙，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我来开车。”顾潮主动请缨。
陈笙坐进去之后，顾潮小心避开他的肚子，给他系好安全带，这才转身上车。
“我好像做梦一样。”上车后，顾潮小声念叨起来。
陈笙把副座放低了，舒适地靠在上面。他当时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消化掉怀孕这个事实，想必顾潮也需要多激动一会儿。
顾潮也不着急开车，在车内狭小的空间内平复了许久的情绪。他手里还拿着检查报告，就一直盯着报告看。
陈笙等他等得都快睡着了，却也不催他。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流逝，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顾潮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转身趴在陈笙的肚子上。他的耳边贴着陈笙的肚皮，大梦初醒一般，“上次我听到你肚子动了两下，是不是……”
陈笙嗯了一声，“是。那是他们第一次胎动。”其实当时的胎动没那么明显，但是顾潮就是听出来了，可能是父子之间神奇的感应吧。
这会儿宝宝没有动静，刚才做检查时他们闹得厉害，应该是累了。
顾潮探身去亲吻陈笙，温柔地含住他的唇瓣。往常亲吻时，顾潮总是热血满满搞得很激烈。毕竟是两个男人，往往一上来就是欲|望迸发的热吻，恨不得将对方吞吃入腹。
如今不同了，孩子的出现赋予了他们新的身份。顾潮不敢有大动作，只是抱着陈笙，甜蜜地轻啄，一下又一下。
时而脑子冒傻泡，说一句，“我要当爸爸了。”
陈笙被他亲得满脸口水，眼睛眯成一条缝，半睡半醒的模样。
喜当爹说的应该就是顾潮现在的样子。
接下来，顾潮开车送陈笙回家。路上陈笙问起他们顾家如今的情况，顾潮实话实说道，“我爸确实投资失败，公司现在负债累累。如果贷款正常批复的话，公司运转是没问题的，只是需要花上几年的时间去补这个大窟窿。可是韩亭跃从中搞鬼，现在资金链断了。如果资金不到位，公司只能面临破产。”
陈笙眉头紧蹙，他知道韩亭跃是个有野心的人，没想到他竟想吞下在鲸市这个地界有着百年历史的顾家。
“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大姐和二姐会各自提供一笔资金，这几天就会到位。我三姐的前男友方城也承诺愿意在这个时候入股鑫聚地产。我也会从自己的公司尽量抽调资金。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我们家族人多产业多，他们不会袖手旁观的。如果真到了不可挽回的时刻，我爸哪有心思搞出代孕这种事儿。”
顾成江并不是保不住鑫聚，他之所以跟韩亭跃合作，主要是想拉人入伙继续投资他的新能源项目。新项目可能保不住了，但是公司还是能保住的。
只要顾成江不要再执迷不悟，拿这些钱继续去投资。顾成江的为人，顾家上上下下都清楚，整个公司就是他的一言堂。
“我先送你回你爸妈那里，我还要回家一趟，把这件事情解决了。”顾潮没忘记陈妈妈的话，在搞定他的父亲之前，他不敢再出现在二老面前。
他知道二老不是重视金钱利益的人，但他不可能说是拖着破产的家庭去跟陈笙结婚成家。
别说他们不同意，他自己都没这个脸。他知道陈笙本身就身价不菲，但他仍然要给予陈笙物质上的保障，要让两位长辈放心把陈笙交给他。
顾潮把陈笙送到楼下，忍不住又抱着他亲热了一会儿。
陈笙担心他，“你回家后，你爸不会继续把你监|禁起来，让你代孕生子吧？”
顾潮隔着薄薄的衬衣，弯下腰去亲吻他的肚皮，眼睛中笑意盈盈，“我这次会提前部署好。你放心好了，我只会要你给我生的儿子。”
“你怎么就知道是儿子？”
“王烁说的，十有八|九是。”
陈笙笑起来，“无所谓。只要他们能健康长大，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的家庭对他影响深远，陈爸陈妈从小对他的教育就是如此。两个高知分子的儿子常年倒数第一，他们也没有责罚过，反而投其所好，让他能够发挥所长。
陈笙独自上楼，拿出钥匙开门。他打算趁热打铁，把怀孕的事情告诉家人。不然一家人天天说他胖，说他吃得多，他表示心灵受到了伤害。
“爸、妈，我回来了。”陈笙进门后，照例喊了一声。
最近学校放暑假，他爸妈没有课，几乎每天都在家。客厅里，陈妈妈应了一声。
陈笙换好拖鞋，看到客厅里除了他爸妈，还坐着一位陌生的女人。看她的相貌应该比陈妈妈老上几岁，穿着打扮也是普通人，不是富贵人家。
“这就是陈笙吧？阿姨在电视上经常能看到你。”女人一脸的笑模样，却让陈笙喜欢不起来。
陈妈妈绷着脸，对陈笙道，“你先回房间。爸妈要谈点儿事情。”
陈笙长到这么大，爸妈很少背着他说话。他仔细打量对面的女人，记忆中不曾出现过，可又隐约觉得她的面相有几分熟悉。
陈笙假装回房间，实际上只是站在卧室门外，将门一开一关，然后就站在走廊上偷听。
只听女人道，“筱姐，你看你的儿子长得这么优秀，又这么健康。你不缺儿子，你就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吧。”
陈笙心下一惊，难道是？
“你凭什么这么说？”陈妈妈的声音虽压低了，但里面的怒气是压制不住的，“你知道我们在静阳身上付出了多少心血，为了他的手术，我的大儿子从小吃了多少苦。你走吧，我不会让静阳见你的。”
果然……是静阳的亲生母亲。
陈笙从小跟随爷爷奶奶长大，直到静阳的第一次手术成功后，他才被接回家里。可他的弟弟实在太可爱太脆弱了，让他嫉妒不起来，心疼都来不及。所以他从来不会因为父母偏心而减少对弟弟的喜爱。
徐静阳的房门虚掩着，留出一条缝。陈笙从门缝里偷偷望过去，正好对上那双漆黑如墨的大眼珠子。
兄弟俩都是一惊，陈笙迅速闪身进去。
“哥。”徐静阳先出声打破沉默，“我留学期间，她就来找过我。不过我没有认她。”
陈笙心情复杂地看着他弟，听他弟继续说，“她是为了出国留学的费用，给有钱人家代孕生下了我。后来因为我出生就有心脏病，对方就给了她一大笔钱，让她带着我离开。”
陈笙是第一次听说关于徐颖的事情。他妈从来不肯提起这个大学时的好闺蜜，原本她们是同窗好友。陈妈妈后来为了照顾年幼多病的徐静阳，放弃了留学机会，选择在国内继续深造。没想到徐颖拿着钱独自去了国外。
“哥，我刚才听见她说，我的亲生父亲是顾成江。当年顾太太连续生下三个女儿，并且年近四十。顾成江为了要儿子继承家业，偷偷在外面找到她。” 徐静阳的语调还算平静，但他颤抖的手指却出卖了他。
陈笙走上前，把他抱在怀里，安慰道，“阳阳，你还有我，有爸妈呢。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徐静阳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他可以接受徐颖未婚生子，却无法接受自己是那个男人婚外情的产物。他躲在陈笙的怀里，心酸到无法自已。
过了会儿，陈爸陈妈过来叫他们。徐颖已经离开了。
他们一家四口坐在客厅里，陈爸爸那么没脾气的老好人，脸色也很不好看。
陈妈妈直接对他们兄弟二人道，“我知道你们偷听了，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从今往后，你们两个谁也不许跟徐颖联系，不准再跟顾家有任何瓜葛！”
陈妈妈说完，红着眼睛跑回房间了。
陈爸爸叹气道，“别觉得你妈武断，她是真伤了心了。尤其是阳阳，你从小就是你妈的心头肉，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要是真想认回去，也不要急于一时，等我再劝劝你妈。”
“至于阿笙，你跟顾潮不合适。那种家庭……还是断了吧。”
陈爸爸说完也回房间了。
陈笙回想过去，原来一切不是偶然。少年时期的静阳会跟顾潮长相相似是因为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顾潮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吧？陈笙的心乱成了一团麻，总感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只是想安静地生下孩子，然后一家人生活得简单安稳，怎么就冒出来这么多事儿呢。这种情况根本不适合养胎。
陈笙突然有了一走了之的想法，出国去他的农场里养胎，每天蓝天白云草地，比这里的日子舒服多了。可他是这个家的长子，他必须留下来担待。
接下来一周，徐颖每天早上七点便准时上门，堵在门口。
陈家住的是鲸大家属楼，楼内楼外全是学校的教职工，对陈爸陈妈的影响不好。
徐静阳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门，不想见到徐颖。
陈笙对此毫无办法，他还得保持愉悦的心情，每天照常吃喝，以免影响到宝宝的成长。
这天早上，陈笙照常起床运动，吃早餐。然后在九点十分接到了顾潮的电话。
“我跟我爸已经在路上了，还有我大姐二姐三姐。他们都同意了我们的婚事，现在正带着礼物上门提亲。”
“别——”陈笙忙道，“你们千万别来，改天再说。”徐颖还在他家门外守着，这不是添乱嘛。
“可是我迫不及待想要得到你爸妈的认可，我想尽快跟你结婚。你不想吗？”顾潮被泼了一头冷水，不禁委屈起来。他跟姐姐姐夫们联手对抗顾成江，然后让顾成江做出选择，要么亲眼看着公司因资金链断裂而破产，要么接受他跟陈笙的婚事，并亲自上门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