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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荡荡一群婢女奴仆, 从隔壁院里过来, 打头的就是老祖宗。
自从荣国公府出门起,老祖宗的那根拐杖就此就没了用武之地,不过现在瞧着人精神了许多, 即便没有那比人身还高的拐杖, 也依然气势如虹。
两个门口守着的小丫鬟还闹明白怎么回事, 珊瑚已经了然了,上前福了福身:“三姑娘还未起身。”
言下之意,就是还在屋里了。
“她既然病了, 就无须苛求太多,近两日早课免了, 多给她熬点补身的汤,对了, 先让大夫瞧瞧。”
季梨已经上前敲门。
珊瑚也跟着上前,还对着屋里叫唤:“姑娘, 老祖宗看你来了, 开开门呀!”
乌泱泱地来了这么大一群人, 院子里顿时变得拥挤起来。
屋子里,别说已然清醒过来的寒祈,连赵歆蕙都听到了门口的动静, 一下子, 小脸唰地就白了。
“怎么办?老祖宗过来了……”
寺庙的房舍陈设很简单, 连排的屋子, 坐北朝南, 大门连着整排的窗户都是靠南,并没有其他的后门或者窗子,就是现在想把寒祈弄出去都不可能。
等到她们破门而入看见寒祈,岂不是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寒祈已经知道住在相国寺的房舍女眷是荣国公府的人了,那赵歆蕙说的老祖宗就必定是荣国公府的老太君。
“别慌,我先藏起来,你镇定点。”
寒祈打开并不大衣柜,心里丈量了一下尺寸,眼见敲门愈加频繁,他不解地看向惊慌失措的赵歆蕙:“你为何这么怕老太君?”
怕老祖宗?
赵歆蕙愣了愣神。
她犹记得上辈子起,老太君就格外偏袒赵韵雅。
二夫人小季氏是老太君的侄女,同宗同源,向来会讨她老人家欢心。二房所出的二姑娘赵韵雅,也就在所有姑娘里独占鳌头,除了已经嫁到英国公府的大姐姐,赵韵雅无疑是老太太跟前最得宠的孙女了。
她被人赵韵雅推下水池,连病了数天,罪魁祸首也只罚跪两天就不了了之了。
上辈子赵韵雅还抢了她的未婚夫婿,结果呢?
结果反倒是她倒了霉!
老太君她实在太偏心了!
赵歆蕙咬了咬唇,依稀仿佛脆弱得晃了晃:“老祖宗最是严厉苛责,尤其对我……要是让她看到你,定是要打死我了。”
说着说着,像是见到了想象中的结果,脸色更白,眼眶一汪清泉,柔弱无依,惹人怜爱。
寒祈眸光一冷:“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动你的。”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等到赵歆蕙解开门闩打开门的时候,屋外都已经有粗壮的仆妇准备撞门了。
“怎么这么久?”
季梨狐疑之色明显,看得赵歆蕙心中更慌。
压下心头的慌乱,她赶紧道:“老祖宗,我、我大概是病糊涂,睡得太沉了。”
“无妨,我是听说你病了,让如意找来大夫为你看看。”
这厢房铺陈如此简单,能藏人的地方一目了然。
顾不上去看赵歆蕙听见大夫后愈发地慌乱,季梨嘱咐如意和珊瑚两句,这才老神在在地地往屋里唯一的椅子上一坐:“还不快让大夫给你们三姑娘看看病。”
此时,正躲在衣柜里的寒祈手上重重地一握拳。
难怪这位赵三姑娘谈起荣国公府的老太君就脸色大变,竟是这等跋扈的性子……真是枉为人祖母!
他并不知道,在衣柜里几乎毫无声息的动静,根本不可能被人听见,但此刻在他口中的老太君眼里,却是饶有兴致地打量。
这么一个小衣柜,藏个大男人进去……
得很拥挤吧?
没事,挤挤更健康!
正当赵歆蕙惴惴不安地伸出手,让老大夫隔着绸绢号脉,就见老祖宗突然起身,从珊瑚手中接过一物件。
她顿时眉心一跳。
下一瞬,就看到了老祖宗已经把屋里唯一一个衣柜给锁起来了……
锁起来?!
赵歆蕙霍地一起身,连带着手腕上的绸绢都跟着飘到了地上。
“老祖宗……”
这是被发现了吗?
被发现了吧?!
赵歆蕙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候,去而复返的如意也进屋来请示:“老祖宗,我已经把护卫都叫进来了,还请老祖宗和姑娘们先避一避。”
“不必,先让健仆把衣柜抬到院子里。”
季梨起身,意会不明地笑了笑。
“老祖宗……”
赵歆蕙也跟着起身,却被人一手拦住了。
现在她已无暇他顾,此刻正心慌意乱,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能盲目地跟着季梨。
衣柜被人抬到了院子,护卫团团将其围住,硬是绕了三大圈,任凭衣柜里的人插翅都难逃。
季梨扭头,对着赵歆蕙骤然一笑:“刚才在外面我就发现了……”
只见赵歆蕙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白了一层,她这才“好心”地继续道:“你早上定是被歹徒劫持了,这才没有如同平日那样早起,刚才来的一路我就已经千般猜测,幸好你无事。受惊了吧?”
能不受惊吗,看这小脸惨白惨白的……
像被人捉奸在床似的!
“好了,你们打开衣柜,给我把歹徒绑了,狠狠地给我打!”
季梨叉腰道。
跟着一道来的赵韵雅,本来还理直气壮地想要给赵歆蕙点颜色看看,这个时候也被老祖宗的凶残给唬了一跳……
然后默默地把叉了一路腰的手放下来了。
相国寺的另一处别院。
临窗而坐的方丈主持一身素衫,手上动作十分熟稔地沏上一壶茶。
用山泉泡出来的茶,香四溢、味甘甜,用来招待旧友最为适合。
长条案几对坐的两人,各自一个蒲团静坐。
茶烟袅袅,有一种宁静悠远的气氛。
“难得贵客到访,经年一别,已经数十载了吧。”方丈慈眉善目,看着眼前的男人,微微一笑。
到了他这个岁数和地位,一般的香客他是很少亲自接待的,也自然,能得他亲自招待的人,绝非等闲。
男人低眉垂首,看着杯中的清澈的茶水,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大师当日所说的,如今全都应验了。”
“……”
男人一抬头,温润的眸光在凝视的时候,像是能够看透人心。
他的声音略有些低沉:“近年我感觉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几个儿子倒是都长大了,现在都知道相互攻讦了……我时常在想,我是不是该放手了。”
“皇……”
主持方丈刚脱口而出,就被他一手给阻止了。
“今日只有旧友,没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