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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坐下吧。”徐老夫人在罗汉榻上坐下道。
“谢祖母。”六人落座,婢女送上新茶。
“天越来越冷了,看来就要落雪啦。”徐老夫人看着窗外道。
“看来今年的初雪,要比往年早一个月下。”秦氏笑道。
“雪下得这么早,不会又会出现雪灾吧?”王氏皱眉道。
徐老夫人淡然道:“不管会不会,四奶奶,让人多买些米粮回来存着吧,万一雪灾,也好放粮救济。”
“是,祖母。”孙桢娘应道。
“二奶奶,告诉朔哥儿,让他跟告诉几个庄头,看庄子上可有房屋要修葺,别等到大雪压顶,房屋倒塌时才来后悔。”徐老夫人接着道。
“是,祖母。”王氏欠身应道。
“朗哥儿出门在外,九儿,你陪嫁庄子上的事,可一并让朔哥儿帮着办了。”徐老夫人笑道。
“正想托付给二哥,还请二嫂替我转告一声,麻烦二哥了。”沈丹遐先对徐老夫人笑了笑,又转向王氏,对她笑道。
徐朔的生母琳姨娘是彭氏的丫鬟,在彭氏死后,琳姨娘虽位卑,却也暗中照顾过徐朗,而徐朔也在生母的教导下,对徐朗这个嫡弟十分尊重,徐朗出门之前,就曾跟沈丹遐说过,庶务上的事,可以让徐朔相助。
徐老夫人此时提出来,沈丹遐就顺势而行。
“不麻烦,这是二爷应做之事。”王氏笑道。
徐老夫人向后靠在引枕上,道:“昨儿给胖胖壮壮念了个故事,今儿我也想说给你们听听。”
沈丹遐挑眉,这话题跳跃的太大了吧!不过徐老夫人要讲故事,众人也就只有听着的份。
徐老夫人看着孙桢娘,娓娓道来,“一老僧下山游说佛法,在一家店铺看到一尊佛像,青铜所铸,形体逼真,神态安然。老僧大悦,欲带佛像回寺中开启佛光,记世供奉。然店家要价五千两银子,分文不少,又见老僧十分钟爱,咬定原价不放。老僧淡然回寺,与众僧谈及此事;众僧问老僧打算多少银子买下佛像。老僧道‘五百两银子足矣。’众僧唏嘘不止,‘这怎么可能?’老僧道:‘天理犹存,当有办法,万丈红尘,芸芸众生,欲壑难填,得不偿失,我佛慈悲,普度众生,当让他仅赚到这五百两银子。’众僧不解,问:‘怎样普度他?’老僧笑答;‘让他忏悔。’众僧更加不解。老僧道;‘只管按我的吩咐去做即可。’次日一僧下山,去店铺,讲价四千五百两银子。店家不卖。又一日,又一僧下山,去店铺讲价四千。店家依旧不卖。……第九日,一僧下山,出价二百两银子。店家大悔。第二天,老僧再次下山,去店铺,出价五百两银子。店家大喜,当即出手,高兴之余还另赠佛龛台一具。老僧只取那尊佛像,谢绝龛台,单掌作揖,笑曰;‘欲望无边,凡事有度,一切适可而止,善哉善哉……’”
沈丹遐蹙眉,徐老夫人念这个故事给胖胖壮壮听?那两小家伙听得懂吗?
徐老夫人讲完故事,也不多言,直接就打发众人离开,六人各自揣摸徐老夫人讲这故事的用意。沈丹遐回想到徐老夫人是看着孙桢娘说这个故事的,那是否表示,徐老夫人这个故事其实是讲给孙桢娘听的?
“欲望无边,凡事有度,一切适可而止。”沈丹遐重复了徐老夫人故事中最后的一句,恍然大悟,看来孙桢娘是做了什么事,徐老夫人劝她可以收手。孙桢娘做了什么事呢?
沈丹遐沉吟片刻,莫不是彭昕掉毛症是孙桢娘搞得鬼?
孙桢娘回到榴实院,把她的奶娘叫了来,“奶娘,让她们不要再送掺有药粉的燕窝给彭氏吃了。”
“奶奶,你这是打算饶了彭氏了?”奶娘问道。
“祖母已暗示我,要我收手了,这次就给祖母一个面子,先饶了她。”孙桢娘虽有不甘,却不愿驳徐老夫人的面子。
奶娘领命而去。
午后,如徐老夫人所言,雪粒子从天而降,噼哩啪啦打在瓦片上,府中人都躲在房里取暖,不愿出去,胖胖和壮壮却在奶娘怀里不安分,小身子往门口倾斜,意思十分明显,他们要出去玩。
“下雪了,外面冷,我们今天不出去了,娘带你们做游戏。”沈丹遐抱过胖胖,亲了一口,放在炕上,又把壮壮抱过去,亲了一口,放在炕上。
胖胖在炕上打滚,不出去就不出去,有娘陪着就成。壮壮就没那么老实,指着门口,冲他娘咿咿呀呀地说着只有他自己懂的婴语。沈丹遐在他小手上一拍,“都说了,外面在下雪,冷,你这臭小子就不安分,还闹着要出去,不许闹了,娘给磨牙饼给你们吃。”
拿出才做好的磨牙饼,给两小家伙一人一块,让两个咬着磨那两个小小的乳牙。
灵犀院内一派温馨,燕郡王府却是暴风骤雨,高榳顶风冒雪的从外面回来,一个婢女送来了祛寒汤,他端过杯,正要喝,却心念一转,将汤倒进了猫食碗里,命人把猫抱过来舔食。那小白猫舔了舔碗里的汤,仅舔了三下,就倒地抽搐而死。
送汤的婢女吓得瘫倒在地上,高榳面沉如水,在他自己的郡王府,居然还有人敢下毒害他,如此一来,他还有什么安全可言?雷霆之怒,要用鲜血来浇灭。高榳早已不是先前那个忍气吞声的光头皇子,他手上有人,清理起郡王府来,是毫不手软,接下来的三日,陆续有尸体被丢弃到城外的乱葬岗。
除了清除奸细,高榳还让人买来了六只猫养在府中,为他试食;郡王府发生的事,皇上知道,但是没多管,高榳若连王府都管不好,那他还真不放心将这个国家交到他手上去;赵后则是气得差点吐血,下毒一事,她是知道的,以为这次必能成功,却没想又失败了。失败也就罢了,高榳这番清洗,她安插在郡王府的人损失大半。
高榳坐在书房里,看着手中那本章氏手稿,双眉紧锁,“横行坚行十八,一行取一,二行取二,三行取三,四行取四……十八行取十八,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高榳合上手稿,扬声道:“来人。”
一个侍卫应声进来,单膝下跪,“王爷。”
“替本王约徐副使之妻沈氏,后日午时去万福山庄的临绝阁,本王有话要问她,此事秘密进行,不可有损坏沈氏的名声。”高榳下令道。
侍卫领命下去办事。
傍晚时分,沈丹遐正坐在炕上,写《育儿日志》,莫离走了进来,“奶奶。”
“有事就说。”沈丹遐写下最后一划,搁笔道。
“燕郡王请你后日午时去万福山庄的临绝阁,他有事要问你。”莫离道。
沈丹遐沉吟片刻,道:“知道了,我会准时赴约的。”抬眸扫一眼放在架里上装着章氏手稿的红木匣子,高榳忍了这么久,看来也是忍不住了。
过了一日,沈丹遐带着莫失莫忘以及收集到的章氏手稿和那张二十八星宿图前往万福山庄,马车从侧门进入山庄,直达临绝阁;临绝阁建在小山坡上,共两层,高榳在第二层的厢房里等着沈丹遐。
“徐沈氏见过王爷,王爷万福。”沈丹遐进门行礼道。
“九妹妹,不必多礼,请起,请坐。”高榳温和笑道。
“谢王爷。”沈丹遐在位置上坐下,“不知王爷召见小妇人有何要事?”
“九妹妹,怎么如此生分?我更愿意你唤我榳哥哥。”高榳笑道。
沈丹遐抿了下唇,“榳哥哥,不瞒你说,那个二十八星宿,我是真得解不开,而且就算我侥幸费时将它解开了,可天知道还没有没下一道谜锁。榳哥哥,那里面的财宝固然可观,但也不是非要它不可的。”
“你说得对,我要的其实并不是那里面的财宝,而是里面的兵法、阵法和武功心法。”高榳正颜道。
真是要被这个章善聪给坑死。
沈丹遐暗暗抱怨了一句,垂首道:“我会尽力而为。”
“慢慢来,我不着急。”高榳笑了笑,拿出那本章氏手稿,“九妹妹,你看看这个。”
沈丹遐接过去翻开看了看,笑道:“榳哥哥,让他们送笔墨和纸张进来。”
高榳虽不解,但还是依言让人把笔墨和纸张送进了房间。
沈丹遐依照上面的备注,将那不通顺的句话横着抄了一遍,“榳哥哥,你来看,夫兵权者是三军之司命,主将之威势。将能执兵之权,操兵之要势,而临群下,譬如猛虎,加之羽翼,而翱翔四海,随……”
“这是一部兵法。”高榳立刻辨别了出来。
“没错,这里面暗藏着一本兵法。”沈丹遐笑道。
高榳拿起手稿,“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沈丹遐解释给他听,“横竖行十八,也就是像我这样抄写出来,然后第一行的第一个字是夫字,第二行的第二个字是兵字,第三行的第三是权字……”
“我明白了,多谢九妹妹为我解惑。”高榳欣喜地笑道。
得到了一本兵法,高榳算是达到了一个小目的,也就不着急催沈丹遐尽快解开二十星宿谜锁了,而是对沈丹遐许下了个承诺,“他日我若得到那个位置,我必封你为御妹。”
沈丹遐一怔,眸光微转,问道:“榳哥哥为何对我如此青睐?”
“母……令堂没有对你说过什么吗?”高榳问道。
沈丹遐轻咬了下唇角,道:“母亲说你会像我大哥小哥一样护着我宠着我。”
高榳笑,“没错,记住我是你的三哥,我会护着你宠着你。”
“记住了。”沈丹遐并不太相信高榳的话,但是没必要表现出来。
沈丹遐在万福山庄吃过午饭后,带着那一匣子东西回家;让莫失把木匣送回灵犀院,她带着莫离去圃院给徐老夫人请安,顺便接回两小家伙。
两小家伙还在睡觉,沈丹遐就陪徐老夫人下了盘棋,等两小家伙睡来,才抱着他们回灵犀院。走到一处两院中的间隔小花园时,忽然听到花架后面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因时近傍晚,天气又寒冷,小花园里没有什么人,花园里显得格外寂静,说话声就显得很清晰,“四爷,奴婢福薄,若是奴婢能在您院子里伺候的就好了,哪怕是做个洒扫丫鬟我也愿意的。”
四爷,徐朝。
“要是我早点从母亲手中将你要过来就好了,让你去伺候老五那个没出息的,实在是可惜了。”
沈丹遐捂住了嘴,伺候老五的,徐朝饥不择食吗?居然染指徐胜房里的丫鬟,这也太乱来了吧。沈丹遐轻手轻脚走到一处缝隙,往里看去,就见徐朝正握着一个婢女的手放在嘴边亲,另一只手挑起那婢女的下巴。
“呀呀呀。”壮壮突然喊了起来,惊动了那对野鸳鸯。
那婢女抽出手,落荒而逃,徐朝绕过花架,正要训斥,却发现是沈丹遐,“多日不见三嫂,三嫂越发的丰腴了。”
“四弟,应知何为祸从口出。”沈丹遐冷冷地道。莫忘弯腰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双手一搓,石头变成了粉末。
徐朝嘴角抽了抽,道:“三嫂这是要回灵犀院吧,那小弟就不阻着三嫂了。”言罢,飞快地转身就走。
“色胆包天的狗东西。”沈丹遐低声骂了一句,带着两个儿子回了灵犀院。
喝了暖茶,让身子暖和后,沈丹遐把莫忘叫进来,“你刚才可看清那个婢女是谁了吗?”
“看清了,是在五奶奶身边伺候的小桃。”莫忘道。
沈丹遐揉了揉额头,“这事,你说我要不要知会四弟妹一声?”
“奴婢也不知道奶奶要不要将这件丑事告诉四奶奶。”莫忘面露难色的道。
丑事,没错,这是件大丑事;男人勾搭自己妻子身边的婢女,可视为行为不检点,勾搭弟媳身边的婢女,那是实打实的丑事。沈丹遐考虑了一个晚上,次日,让人把孙桢娘请了过来,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
孙桢娘没有沈丹遐预想的那般愤怒,冷笑道:“这就是我母亲给我找的好夫婿。”
“四弟妹……”沈丹遐无话可劝,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孙桢娘嫁给徐朝,是个无法更改的错误,就算孙桢娘敢不顾一切与徐朝和离,孙家也不会接纳她。和离再嫁于孙桢娘而言,简直就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