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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子夜位于渝水和长江两江汇合口的皂衣帮总舵突然起火,冲天的火光映得夜幕一片血红,十数里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那纵火的蒙面神秘人在被守卫发现后,赫然亮出一只黑色魔钵,从钵中祭起了一条九头魔蟒,连伤皂衣帮三名护法,赶在众多帮内好手合围前施展御风术扬长而去,速度之快令人追之不及。
大火烧了数个时辰,直到天明才被扑灭。皂衣帮总舵损失惨重,尤其是藏宝阁中价值数万两白银的珍贵炼材和丹药教人席卷一空。
皂衣帮帮主徐萧乾气得暴跳如雷,将当晚负责守夜的几个护法全部装进竹笼沉入江,顺带没收了这些倒霉蛋的所有家财连带大小老婆。
他起初以为此事十有八九是刁小四和卜算子在蓄意报复,哪知不久后传回消息,说这两人从昨天下午开始就包下两个江州城中最有名的妓女喝花酒,直到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最后被姑娘和龟公七手八脚送上了床,估计现在还没醒。
如此一来,就有几十双眼睛足以证明到刁小四和卜算子绝无纵火盗宝的嫌疑,反而是那只魔钵来历蹊跷,一查之下竟有可能是金沙四魔之一尤谷睢的惯用魔宝。
但是皂衣帮和金沙四魔无怨无仇,尤谷睢又为何莫名其妙跑来杀人放火?
徐萧乾正感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徐少帮主却已气急败坏地带着百余名皂衣帮帮众风风火火杀奔刁小四和卜算子醉酒的青楼。
这家名为“一度春风阁”的青楼乃是朝天帮控制下的产业,传闻老鸨与赵百川过往甚密,至今暧昧不断。因此皂衣帮的帮众一般也不在一度春风阁里惹事,但今日徐少帮主是铁了心要将刁小四从楼里揪出来。
他气势汹汹闯入青楼,带着人直奔刁小四宿夜的香阁而去。来到屋外,一名堂主抬脚踹开房门,大喝道:“刁小四,给老子滚出来!”
徐少帮主往屋里望去,就见刁小四光着上身正躺在床榻上酣睡,一名性感莹白只穿着贴身小衣的艳丽女子口中尖叫躲到了墙角。
刁小四迷迷糊糊睁开眼,瞟了瞟门外一众凶神恶煞,打了个大哈欠翻过身去接茬又睡。
徐少帮主怒不可遏,骂道:“姓刁的,你少给我装蒜。昨晚有人到咱们皂衣帮总舵放火,是不是你干的?”
那女子闻言睁大一双含情带媚眼,娇滴滴道:“徐少帮主,你多半找错人了。刁四爷昨晚一直呆在房里和奴家玩耍。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让人家好生快活,到现在都轻飘飘的。你若不信可以查。”
徐少帮主呆了呆,狞笑道:“臭婊子,你拿了姓刁的多少好处,竟不要脸帮他说话?你不想活了!”
那堂主叫道:“少帮主,何须跟这婊子废话,抓了姓刁的回去三木五刑,不怕这小子不老实!”说罢撸胳膊挽袖子就往屋里冲。
就在这时猛听有人喝道:“住手!”噔噔楼梯响动,朝天帮帮主赵百川率着一干人闻讯赶来。
他面色铁青,迫视徐少帮主道:“徐振杰,你吃了熊心咽了豹子胆,敢带人到一度春风阁闹事!”
徐振杰看到赵百川心里发虚,旋即想道:“我今天带了一百多号帮中弟兄,怕他何来?大不了就连带赵百川一起收拾了!”
念及与此他一声冷笑道:“赵叔,这回我是来找刁小四算账,与你无关!”
“放屁!”赵百川见徐振杰敢当面顶撞自己,心头火起高声呵斥道:“你马上给老子滚出去!”
徐振杰脸色一变,硬着头皮道:“待我拿了刁小四,自然会走!”
赵百川呛啷啷拔出挑山棒“咄”地往门框上一戳,寒声道:“谁要是再敢往屋里走一步,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正值双方加拔弩张之际,楼下一阵人声喧嚣,又一批朝天帮帮众奉命赶到,和皂衣帮的人沿街对峙。
这时候徐萧乾也带着几个手下匆匆赶来,赵百川怒笑道:“徐兄,这真是虎父无犬子啊,今日若不给赵某一个交代,咱们几十年的交情就到此结束!顺带告诉你一声,我已下令,从今天开始任何运往朝天门码头的货物一律拦下不准放行。江州城里的所有棒棒也不会再往徐兄的码头上挑一粒米,一根葱!”
徐萧乾大吃一惊,数十年来他和赵百川一个管水道一个管陆上,虽常有利益杯葛但总体还算相安无事。这回徐振杰带人强闯一度春风阁,徐萧乾知道要糟,但也不曾料到赵百川会下如此狠手,给自己来了个釜底抽薪!
登时他醒悟过来道:“赵百川和耿南翼有过命交情,前些日子还帮着会通镖局剿灭了虎戈寨。他这么干并非单为今天的事出口恶气,而是铁了心要撑耿南翼一把,报复我封了会通镖局的水路。”
他刚要说话,一名皂衣帮的堂主神情慌张奔上楼来,低声耳语道:“帮主,大事不好!从昨天半夜起咱们帮里所有的货船全部被十二连环坞查扣,有几个兄弟护船心切和他们的人打了起来,结果都被抓入寨中现下生死不明。”
徐萧乾顿感五雷轰顶,失声道:“你说什么?!”
那堂主嗫嚅道:“十二连环坞封了咱们的下游水道,不准一艘船驶入巫山地界!”
徐萧乾倒抽一口冷气,一面是朝天帮在陆上堵截,一面是十二连环坞在江中封锁,双管齐下将皂衣帮的命脉尽数卡死,不出三五日自己就得去喝西北风。
他心惊道:“若是单单一家以我皂衣帮的实力或可周旋,现如今这两家一齐动手如有默契,分明是冲着会通镖局的事而来。如果那尤谷睢只是独来独往也还好说,怕就怕他也……”
徐萧乾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就听徐振杰大叫道:“爹爹,这一定是卜瞎子搞的鬼,他就在隔壁屋里,待我去抓来问个明白!”
徐萧乾忍无可忍,一巴掌抽在儿子脸上,骂道:“小畜生,你想皂衣帮几千兄弟死无葬身之地么?”
徐振杰一下被打闷了,捂住腮帮子不敢说话。
徐萧乾冷静下来,寻思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比起皂衣帮的基业,眼下的损失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咽了。”
他暗自苦笑声,朝赵百川抱拳道:“赵兄,我家的这小畜生处事不当多有得罪。望你看在咱们多年的情面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莫要伤了兄弟义气。”
他这话软中带硬,赵百川自然听得懂,面沉似水道:“我本是没什么的,但令公子咄咄逼人,若赵某不追究,知道的是咱们兄弟交好,不知道的还当朝天帮怕了皂衣帮,被人欺负到门上来也不敢吭声。”
徐萧乾一肚子火无处发泄,抬脚蹬在徐振杰的膝弯上,怒斥道:“跪下!”
徐振杰噗通跪地,叫道:“爹爹,咱们干什么要怕这姓赵的?他们朝天帮找咱们麻烦不是一天两天了,正好……”
徐萧乾恨铁不成钢,心下道:“小祖宗,你就不能少说两句!朝天帮、会通镖局、十二连环坞,再加上金沙四魔跟他们的师傅斑斓老妖,这帮家伙若拧在一起,还有你老子我的活路?!”
他当机立断扬起巴掌啪啪又是两个清脆的耳光,这次可是真打,只见徐振杰立刻面颊红肿唇角开裂,捂住脸痛得龇牙咧嘴。
徐萧乾望了眼木着脸毫无表示的赵百川,思忖道:“罢了,解铃还需系铃人,说不得还要去求那小王八蛋!”
他忍气吞声往屋里抱拳一礼道:“刁四爷,在下皂衣帮帮主徐萧乾。我这就命人开放码头,优先发送会通镖局的镖银,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莫要跟犬子一般计较。”
刁小四一边躺在床上装睡,一边心中大骂易柏,他昨夜跟那妓女好戏连连,可倘若那些话传到婉儿的耳朵里,自己还能有好?
若是自己干的也就罢了,偏偏昨晚辛苦了大半夜,自己什么便宜都没占到,还得代人顶缸。
他老大不乐意地咕哝道:“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徐萧乾黑脸一沉,说道:“在下皂衣帮帮主徐萧乾,请刁四爷起来说话。”
“皂衣帮,徐萧乾?”刁小四睡眼惺忪地翻过身往门口张望。
徐振杰冷笑道:“臭小子,有种你就当着我爹再说一句那晚的话!”
岂料刁小四压根没搭理他,“哎呦”叫了声一骨碌起身鞋也来不及穿满脸堆笑迎到门口,热情招呼道:“敢情是徐帮主大驾光临,小弟有失远迎,对不住、对不住!”
徐萧乾没想到刁小四变脸这么快,也难怪儿子会栽在这小子的手上。
他绷着脸道:“不敢,徐某是带着犬子来向刁四爷赔罪。”
刁小四困惑道:“赔罪?我和令郎从没见过面,更谈不上什么得罪不得罪的,不晓得徐帮主这话从何说起?”
徐萧乾恨不能一拳把刁小四的鼻子砸扁,苦笑道:“前些日子犬子在磁器口附近遭人打劫,误以为这事和刁四爷有关,一气之下也不和我商量,便封了码头不准会通镖局的镖银上船。”
他看了眼刁小四,见这小子正惊愕地张着嘴一副比窦娥还冤的模样,只好接着道:“昨晚有人在敝帮总舵故意纵火,又拿了些东西,犬子疑心是刁四爷……,一时冲动便带人闯入一度春风阁,还差点和赵帮主发生冲突。”
刁小四闻言义愤填膺,破口大骂道:“是哪个龟孙子敢冒着老子的名头打劫少帮主,火烧皂衣帮?徐帮主,这事我铁定帮你,等查清楚了,一定要将这混蛋装笼沉江!”
徐振杰猛然手指刁小四,叫道:“就是你,你的声音和打劫我的人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