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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儿看着他慢慢的靠近,看着他合上眼睛,看着这张自己十分喜欢的脸,脸霎时通红,利落的就从他胳膊下钻出去了。
苏镜洵停在原地,半晌,才收拾好心情,浅笑问她:“很讨厌我靠近吗?”
“自然不是的。”酒儿也说不上来,她想起之前跟姜期景,明明他靠近的猝不及防,可那时候她会心跳加速,小景说,那是男女之情。
“那是为什么?”苏镜洵不解,甚至他没想过从小就喜欢粘着他的酒儿会拒绝他。
酒儿眉心拧起,她也想不到为什么,就是觉得,自己不该这样。
她抬头看着苏镜洵难过的样子,心中不忍,却笑道:“小洵,你不是说过男女授受不清吗?”
“可是……”
“我担心你又搬离宫去,再不见我了。”酒儿想起曾经,这件事她可一直记着。
苏镜洵看着她如此,终究是心软的叹了口气,才笑道:“罢了,时辰不早,我送你回宫,我们走走,说说话好吗?”
酒儿看他不逼着自己了,才悄悄松了口气,笑着点点头,跟他一道慢慢在这皇宫里走着了。
她走路也不安分,喜欢蹦蹦跳跳时不时还要踢踢路上翻起来的小石头或者摘一朵花拿在手里玩,但跟苏镜洵在一起时,她格外的规矩,她知道小洵喜欢她像个大家闺秀一样,知礼懂节。
“酒儿?”苏镜洵看着身边红着脸乖乖走着的小人儿,浅笑唤她。
“嗯?”酒儿抬头看他,便见他深深看着她笑道:“就这样跟我过一辈子,好吗?”
“好啊……”
酒儿话还没说完,他就补充道:“跟我在一起,过一辈子,不是像跟了了和太子一样,而是把我当成一个男人,你的丈夫。”
酒儿忽然明白他曾说过的话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是说的男女之情,对吗?”
“嗯,还有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苏镜洵停下脚步,深深看着她道。
酒儿心口微微一动,停下脚步喃喃念着这句话,下一秒便觉腰上一紧,而唇上也传来柔软的触感,带着苏镜洵身上的香气,还有他的小心翼翼和颤抖。
夜幕垂下,酒儿如今独自居住的宫殿前,还有幽幽两盏灯笼亮着,灯影下站着一个慵懒倚靠在墙边的男人,男人抬手淡淡望着天上的明月,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想,直到宫墙转角,那个小小的身影独自回来。
他缓缓站起身子,浅笑看她:“小丫头,要不要出宫玩?”
“小景?”酒儿停下脚步,她看着光影中的男人,就那样安静的站在那儿冲自己笑,便让她觉得心内欢喜,有一种想要扑到他怀里的冲动。
“怎么,三心二意到不肯跟我出宫了?也罢,城南的胭脂鹅脯,城西的凤凰胎,城北的藕粉桂花糖糕,我自己一个人去吃就好了。”姜期景笑着说完,便提步要走。
酒儿一跺脚:“你一个人怎么吃得下!”
姜期景弯起眼睛:“那你要与我一道去?”
“那是自然,等我再去给你拿两坛酒来!”酒儿说完,顿了顿,轻声道:“表舅家听说藏了两坛子美酒,要不要去尝尝?”
姜期景当然同意,很快,两人便相携出宫了,轻易就跃了出去,也无人阻拦。
苏思梦这会儿还在宫门口等苏镜洵出来,等了好半晌,才终于见他出来了,只是周身的清冷似乎更加强烈了。
她提前两步迎上去,轻声问他:“哥哥,公主她……”
“回去告诉父亲,我要求娶公主。”苏镜洵没有告诉苏思梦之前发生了什么,因为他想他就是说了,她也不会相信的,毕竟看起来单纯又喜欢粘着自己的酒儿,怎么可能会早已知道男女之情,并且有可能芳心已许呢?
他不确定酒儿是不是喜欢上了别人,但酒儿这样的傻姑娘,别的男人也许花言巧语就能把她给骗回去,与其看着她被骗,倒不如先把她娶回来,至于情爱之事,她以后就会明白的,她不会后悔的。
苏镜洵直到上了马车,整个人都沉浸在之前他鼓起勇气去吻酒儿,却两次被她躲开的事情里。
他听着马车开在路上,车轮发出的声响,终究是闭上眸子,不敢再想。
而这会儿的酒儿,已经跟姜期景到了徐程青的府上。
徐程青今晚还在跟宝珠做夫妻间要做的事,丝毫不知道自家的酒窖进了‘客人’。
“小声些,表舅十分宝贝这些酒,咱们只能喝一点点。”酒儿小心的贴着酒柜子慢慢往里走。
“好。”姜期景笑着应下,随着她小心的进入这酒窖,闻着这里浓浓的酒香,看着酒儿道:“这里酒味太浓,你小心些,别醉了。”
“知道知道,我的酒量很好的。”酒儿一个潇洒转身藏到另一处的酒鬼后面,一双大眼睛警惕的听着周围的动静,确定真的没人发现后,这才领着姜期景到了一个大木箱子前,这大木箱子用的是上等的檀木,可见重视。
她打开这箱子来,就看到两大坛的酒小心翼翼的被放在里面,四周都包裹着软布和干草。
“就是这个!”酒儿深深闻了口,酒香醇厚,她朝身后招招手,就立即打开了其中一坛,瞬间,那浓郁的香气冒出来,酒儿的小心脏都激动的要跳出来:“好酒啊!”
姜期景看着这个小馋猫,人家小姑娘也就喜欢些茶啊汤的,她唯独喜欢酒,看来以后他们生的孩子可不能叫这样的名字了,说不定叫茶茶挺好的。
他瞧见她脸色微红的样子,眉梢微挑:“酒儿,你的酒量……”
“放心,千杯不醉。”酒儿笑眯眯道。
“是吗?这里可是混杂着各种各样的酒。”姜期景好心提醒道。
酒儿小嘴一撅,哼了一声,抱着酒坛自己个就去角落找了两个碗来,给自己倒了一碗,又给姜期景倒了一碗,才将酒坛封存好放回去了。
“你不喝我就自己喝了。”酒儿说完,一碗酒咕咚咕咚下肚。
姜期景眉心微微一跳,他怎么觉得,今天酒儿这丫头要出事。
正想着,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口的那碗酒已经被她咕咚咕咚灌下去了。
“好酒!”她嘻嘻一笑,仿佛是开了胃,转头包裹柜子上一坛几十年的陈酿,拔开瓶塞对着酒坛就开始喝起来。
一坛没喝完,又去尝另一坛了,好不快活。
她喝得高兴极了:“好久没这么痛快了,小景,快来,都是好酒!”
她声音不小,外面的守卫终于听到了动静,立即朝里面呵斥道:“谁在里面!”
这气势汹汹的一声呵斥,姜期景本以为酒儿肯定会收敛,谁知她竟然委屈起来了,眼底含泪楚楚可怜的看他:“小景,他凶我呜呜呜……”
姜期景没想到她竟会这样,想笑又忍住了,道:“再不走你表舅就要来了。”
“表舅……表舅!”酒儿立即清醒了些,拉着姜期景就要跑,随手还甩了手里的酒坛,噼啪一声,立即惊动了外面的侍卫。
姜期景看着喝得晕晕乎乎的小姑娘,幽幽一叹,抱着她就飞速往出口而去,那些侍卫哪里是他的对手。
他很快就抱着酒儿出来了,直接越过屋顶,不过片刻,就将追出来的人给甩开了。
“没事了。”他轻轻一笑,就看到双手圈着自己脖子的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哪里有喝醉的模样?
“酒儿……”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男,女子好逑。”她嘻嘻一笑,还不等姜期景反应过来,她便又哭起来。
姜期景看着这奇怪的醉酒之态,哭笑不得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想要如厕……”酒儿似乎有很伤心的事一般,哭得不能自已。
姜期景闻言,耳根也是微微一红,连忙就带着她回了自己家,最要紧的是她喝醉了,还不允许自己离她太远。
侍女们服侍着她方便完,她才被扶着摇摇晃晃出来了,小脸都红透了,可见是今儿乱喝酒真的喝醉了,就连姜期景都分别不出她之前眼睛亮晶晶看着自己的样子,究竟是不是真的。
“先打热水来,服侍小姐沐浴。”他没有说出酒儿的身份,而且伺候的侍女都是他的心腹,他倒也放心。
“是。”侍女们应下,酒儿却是趔趄往前几步,抱住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笑眯眯道:“小景。”
“嗯?”
“我想问你个问题……”她满脸的疑惑认真道。
“说罢。”
酒儿嘻嘻一笑,才道:“为什么你有小尾巴,我没有?”
姜期景:“……”
很快热水打过来,侍女们立即就带酒儿进去沐浴了,不过酒儿今儿真是醉得厉害了,被带走的时候哭喊不停:“小景,我要小景呜呜呜呜,小景你欺负我……”
姜期景头大的很,这小丫头今儿是受刺激了不成?而且自己如今年纪也不小了,男女之事早已知道,况且方才她贴在自己身上时已经让他起反应了。
他努力的克制着自己体内的不稳定邪气,闭着眼睛不听不问,就想等她清醒些再说,忽然就听到里面一声尖叫,而后才是人摔倒在地上的声音。
他吓了一跳,立即就跑了进去,才进去,就看到酒儿乖乖坐在浴池里,摔在地上的也不是人,而是一侧的侍女,她一脸无辜的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姜期景,奇怪道:“小景,你怎么来了?”
“这是……”
“是奴婢方才脚滑摔了,还请王爷恕罪。”侍女忙起身行礼,但这一跤明显摔得不轻,脸都白了。
姜期景闻言,只打发她下去了,这才看着乖乖泡在水里等人伺候的酒儿,又不想惊动其他人,又将屋子里另一个人给打发走了,这才道:“酒儿乖,等沐浴完,我带你去城中玩。”
酒儿微微歪着头看他:“小景。”
“嗯?”
“男女有别。”她提醒道。
姜期景:“……”不是你嚷嚷着还要叫我来伺候的吗?
他看她这傻乎乎的样子,都怕一会儿她自己把自己给淹死在这水里,只得道:“男女有别,但我们两不一样。”说完,拿过一侧自己宽大的浴袍来道:“自己能起身吗?”
“能。”酒儿乖乖点头,却是不解的看他:“可我们有什么不一样呢?”
“等你嫁给我,我们就要赤诚相对。”姜期景桃花眼微微眯起。
酒儿不知道他的赤诚相对跟自己的赤诚相对是不是有区别,但现在她很兴奋,心里一百个想出去玩,想抱着他,想亲亲他……
她羞涩一笑,姜期景看着她这样子,是不敢再看,只张开浴袍挡住自己的眼睛,才道:“起身来,我带你出去。”
“好。”
酒儿应下,接着就是水声哗哗,姜期景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裹在了浴袍里,白白的手臂还伸了出来将他给抱住了,小脸还在他脖颈蹭了蹭,笑道:“小景,我觉得,我想嫁给你。”
姜期景好笑起来:“你知道嫁给我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跟你恩恩爱爱一辈子,跟你生孩子,跟你相扶到老。”她抬起眼睛看他,眼神里只有清明:“小景,十年前的事我都记得,你说过的,要娶我。”
姜期景看着她好似清醒了过来,脸色微微一红,却因为她一用力,他整个人便倒在了地上,而她也压在了自己身上。
他能感受得到自己的心跳也在加速,他轻轻唤她:“酒儿……”
没回应。
他动了动,继续唤她,可还是没回应。
他微微起身看去,才见她居然已经睡熟了。
他长长呼了口气,罢了,方才那些话她约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过若是真的,是不是说明这小丫头心上已经有自己了?
他嘴角微微扬起,终是不再多说。
第二天天色大亮时,酒儿才从梦里醒来,但头疼欲裂。
“公主,您醒了!”小梨快步过来,放下手里的醒酒药,忙将她扶起。
酒儿皱皱眉,想了想昨天的事,脸蓦地就红了,忙低头去看自己的衣裳,还好,已经换上了衣裳……
等等,那是谁给她换的衣裳!
她忙拉住小梨道:“昨儿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昨天奴婢睡得很沉,一早醒来,您就好好躺在床上了。”小梨说完,还低声道:“公主,您昨儿做什么去了?跟谁喝酒去了?”
酒儿努力的想了想昨晚的事,好像她还说了些话……可说了些什么呢,她怎么不记得了?
她头有些疼,瞧见一侧的解酒药,先灌下一碗,才坐起了身来,可想了想,又觉得不会发生什么,毕竟她也见过小景光光的样子,也没发生什么。
这样一想,她又稍微轻松了些,准备起身来,就发现枕头底下还压着张纸条。
她抽出来一瞧,便见上面写道‘昨夜无事’。
无事,就是什么事也没有了?
酒儿心上的石头也落下来,还好还好。
她嘻嘻笑笑,便起来去洗漱梳妆了。
等梳妆好,就见小玲快步走了来,瞧见她先是行了礼,才笑道:“公主,娘娘让您过去呢。”
“怎么了?”酒儿想起昨晚还喝了表舅家的好几坛酒,闻言,还以为是母后发现了这件事呢。
小玲忙笑道:“是定北侯和定北侯夫人一起来宫里了,听意思,是想求娶公主您呢。皇后娘娘想听听您的意思,若是您答应,她可就要答应了。”
酒儿一听,立即站起了身来。
小玲还以为她是高兴呢,忙道:“公主自小就喜欢跟苏公子一起玩,如今终于得嫁,您一定会答应吧。”她可是喜欢苏公子的,自小就是满腹才华,人虽然看着冷,心里却是热的。
酒儿闻言,也是有些愣,她自己也分不清那些感情。她是喜欢小洵,可也同样喜欢小梦,喜欢定庵,喜欢了了……
说起来,有不同吗?好似有,又好似没有。
她没有跟小玲一般高兴起来,只沉默想着,直到到了林锦婳的宫里。
到时,林锦婳正坐在上首的位置,笑着跟底下的定北侯和侯夫人说话,苏思梦和苏镜洵也在,苏镜洵还是那么好看,身上带着些许的清冷气质,今儿他换了身墨色的衣裳,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也更加的俊美。
酒儿看着他朝自己笑时,想起昨晚他忽然的靠近,脸微微有些热,上前行了礼。
林锦婳见她来,只笑道:“酒儿,母后唤你来,你可知道所为何事?”
“儿臣知道。”酒儿应下,但不知道为何,她在明白了嫁娶之后,知道自己要跟喜欢的小洵共度一辈子,却没有格外兴奋的感觉,甚至……还不如昨晚去偷酒喝的高兴。
“那你……”林锦婳才要问,苏镜洵却开了口:“公主微臣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你长大,如今来的唐突,还请公主不要怪罪微臣情之所至。”
酒儿侧过身看着他,看着他眼底满满的期待和希冀,她脱口欲出的话也滞住了。
苏镜洵看她看向自己时,眼底的迷茫,已经猜到她方才要说什么了。可是他不能……也不忍就这样放弃,他相信,只要她留在自己身边,自己会慢慢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他也相信,她对自己,必然不是全无情的。
他浅浅一笑,笑着拿出一块玉佩来,道:“十年前,微臣送给过公主一块跟这个一模一样的玉佩,也答应过公主,一辈子不离开公主。”
酒儿看着那玉佩,想起曾被自己小心翼翼收起来的另一块,心里一丝异样的感情浮上来,让她自己也糊涂了。
而且,她看着这样的小洵,似乎也没有理由拒绝。
林锦婳只默默看着,她这些年来,把女儿保护的太好了,什么选择都暗中替她做了,唯独终生大事,她不能再插手,毕竟苏镜洵一样是个很好的男人,稳重有担当,而且自小跟酒儿青梅竹马,对她所有的调皮任性都能包容,还很爱她。
林锦婳浅浅一笑:“看来酒儿你一时做不出决定,不若过几日再给定北侯回复可好?”
定北侯自然不能不答应,连忙起身应是。
苏镜洵也站起身来,温柔看着酒儿道:“你不是曾喜欢定北侯府的那个秋千吗?我已经命人重新修缮好了,你随时可以过来。”
“嗯。”酒儿点点头,想起曾经一起玩的快乐时光,浅浅笑起来:“谢谢你小洵。”
苏镜洵嘴角微微扬起,林锦婳也没再多说,只让他们都退下了。
走时,苏镜洵略有些迟疑,看着依旧是平静的酒儿,终是离去,只是心上却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
他走后,林锦婳才跟看起来愣了一般的酒儿笑道:“酒儿不想嫁?”
“儿臣只是不明白。”酒儿看向林锦婳,觉得温暖极了,笑着走到她身边坐下,倚在她身边,才笑着问她:“母后,到底什么是男女之情呢?”
“酒儿不明白?”
“不明白。”酒儿摇头。
林锦婳便问她:“你喜欢小洵,跟喜欢小景,是一样的喜欢吗?”
这一问,酒儿就眨了眨眼,抬头看她:“好像不一样。”她没多少犹豫,因为这个问题,她昨天就想过,她对小洵,更像是对亲人,对哥哥一般的喜欢,而小景不同,他是很好的伙伴,每次见到他,她的心跳都会加速。
林锦婳浅浅笑着揽着她,才道:“母后跟父皇是因为相爱才在一起的,所以你看,母后爱父皇,希望占有他,让他只跟我一个女子好,可相对于他只对我好,我情愿牺牲这些,只要他好。”
酒儿似懂非懂:“喜欢,就是愿意牺牲?”
“并非如此,牺牲只是狭隘的一面,诗中写直教人生死相许,诗中写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都只是片面的理解。喜欢一个人,是希望自己好,也希望他好,其中滋味,只有尝过的人才知道,而且每个人的都不一样。”林锦婳看着如今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儿,也只觉得恍惚,没想到她也这么快就到了要出嫁的年纪。
酒儿看着她问道:“母后,酒儿明白了。”酒儿笑道。
林锦婳捏捏她的小脸,看着她心里跳跃着的光,弯起眼睛。
整个下午,酒儿都在宫里琢磨怎么跟小洵说,可这件事没想明白,她总是会想起姜期景,那个躺在船尾看河灯看烟花的夜,那个暴打老王八的夜,那个一起躺在屋顶数星星,还有他第一次亲吻自己的夜……
她半撑着脑袋,嘴角噙着笑意想着。
小梨领着苏思梦进来的时候,她还在笑。
“公主,苏小姐来了。”小梨提醒道。
酒儿这才抬起头来欣喜道:“小梦,你怎么忽然来了!”等才说完,便发现她眼眶红红的。
酒儿略怔住了,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忙起身道:“小梦,你怎么了。”
苏思梦拉着她的手,想说,又觉得不该说,可她的手却因为恐惧而不断的颤抖着。
酒儿连忙拉着她焦急道:“你先别急,出了什么时候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的!”
苏思梦这才道:“下午哥哥出门后,遭人刺杀了,现在在府内,生死未卜,而且中了毒,脸也被毁了。他不让我来告诉你,可我担心……我担心若是在不告诉你,会见不到你最后一面……”苏思梦说完,整个人已经瘫坐在了地上痛哭起来,她想不到为何会这样,定北侯府素来不与人结仇,哥哥又不会功夫,竟招人如此残忍的刺杀。
酒儿的脸也一下子白了,但她好歹镇定,立即跟小梨道:“去传太医……不,去把了了找来,带上解毒丹,我们立即去定北侯府!”
“是!”小梨也没想到会是如此,忙去叫人了。
很快酒儿就带着已经哭到上气不接下气的苏思梦一道出宫去了,林锦婳没有阻拦。
阿忠站在一侧,道:“查清楚了,刺杀的人是一群穷凶恶极的匪徒,也不是有意针对苏公子,只是不巧公子那时刚好路过,便被他们给盯上了。现在人全部抓起来了,只等官府斩首。”
林锦婳闻言,轻轻叹了口气:“你遣人去盯着,小洵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别真的出了事。”
“是。”阿忠应下,很快出去了。
林锦婳看着碗底的茶汤,想了想,终是吩咐一侧的小珑道:“去将解毒的药丸多拿些过去,若是连了了和御医们也解决不了,立即来报本宫。”且不论定北侯府满门的忠心,就是淡淡针对苏镜洵,她也不能让他就这样可惜的死了,只是酒儿此番过去,也不知道会不会犯糊涂。
酒儿现在也管不得别的了,一想到苏镜洵可能会死,她就忍不住红了眼睛,等好不容易到了苏镜洵的房间,才看到他正躺在床上,如玉的脸惨白,左脸上更有一道狰狞的疤,屋子里一盆盆的血水往外倒。
定北侯头发花白了不少,下人们一个个哭得不行,好在了了和御医都说那毒不是什么难解的毒,只是伤重了些。
“公主,侯爷放心,只要接下来半年内公子没有情绪的大波动,好生修养就能恢复,脸上的伤也能治愈。”太医道。
了了在一侧也点点头,叫人去拿了解毒丸化了水又给他灌下一碗,才松了口气。
“皇姐,小洵哥哥没事呢。”他笑道。
“那就好。”酒儿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安慰吓坏了的苏思梦。
苏思梦感激的看着她:“多亏你及时把太医和小皇子都叫来了。”
酒儿浅笑起来:“我们是好朋友嘛。”
说完,御医们也过来了,还特意叮嘱道:“此番苏公子的伤口在心脉附近,还好及时治疗,不过半年内若是有大的情绪波动,恐有性命之忧,还请侯爷一定万分注意。”
“是。”侯爷自然要应下,这才亲自送御医出去了。
了了也跟着到:“皇姐,既然都出来了,我想去找定庵。”
酒儿笑着拍拍他的小脑袋:“去吧。”
等了了也走了,苏思梦才看了眼似乎在沉睡中的苏镜洵,悄悄跟酒儿道:“我们先出去吧。”
酒儿点点头,刚要跟她走,就听到苏镜洵轻声唤起来:“酒儿,不要走……”
酒儿回过头,看他脸上有些红,明显是发烧了,但眉心紧锁,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
她立即走了过去忙道:“小洵,我在呢,我不走。”
“不要走……不要走……”苏镜洵轻轻呢喃着,苏思梦悄悄拭泪,悄悄走了出去。
等她走后,酒儿想去给苏镜洵倒杯茶来,手却被他给拉住了。
她诧异回头,才发现他眼睛微微睁开了些。
“小洵,你醒了!”
“酒儿,陪陪我好吗?”苏镜洵期盼的看着她,他知道,之前在宫里,她就要拒绝自己了,方才生死边缘他就在想,自己死了,她会不会很难过,可是到了现在,他还留着一条命,她也来了,他便不想让她走了。
他知道,她一旦走了,就真的回不来了,心回不来了。
酒儿挨着床边坐下来,摸摸他的额头,明显发热,只道:“我去叫御医回来再看看……”
“只要你在,我就没事。”苏镜洵艰难的道,身体的疲乏不断的拖拽着他,将他拉回去。
“我在,我不走,我今儿都不走行不行?”酒儿安慰他道,因为以前自己生病的时候,他们都是这样陪着自己守着自己的,她现在自然不能离开。
苏镜洵终是露出笑意:“好,不要走……”他声音渐弱,终是沉沉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半夜了,屋子里只有一盏烛火幽幽亮着,很是安静。
他以为酒儿终究是走了,心中一空,可是转头,就发现床边趴着个熟睡的小姑娘。
她许是太累了,脸色微微有些白,就趴在自己床边睡着了。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晚看到她熟睡的样子,安静的好似只猫儿,乖巧恬静,长长的睫毛垂着,在摇曳的烛光下也投下一片阴影。
他试着抬起手,才发现她睡得很熟,一点也没察觉。
他颤抖着手,轻抚了下她的脸庞,感受到她的温度,便很快收回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再看看她,嘴角扬起,眼底藏着些许的窃喜。
“酒儿,你我就这样,不好吗?”他喃喃问出声,忍着身上的痛,缓缓坐起身来,想替她盖上被子,却终是惊动了她。
酒儿揉揉眼睛,看他终于醒过来了,才欣喜道:“小洵,你终于醒了!”说完,还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确定他已经退烧了,才长长舒了口气,道:“你饿了吗?我去叫人给你煮粥来。”
“你可曾吃过了?”苏镜洵拉着她的手问道。
“放心,我早就吃过了,小梦给我准备了我喜欢绣球乾贝和挂炉山鸡,吃的很饱。”说着,酒儿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苏镜洵瞧见她这模样,浅笑起来,道:“我不饿,就是想跟你说说话。你困吗?来床上睡,我去睡暖榻……”
酒儿闻言,只忙将他摁住道:“大夫说了,你伤得重,暂时还不能动,要好好休息。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回宫休息……”
“这么晚了还要回宫吗?酒儿,能不能……”苏镜洵犹豫了一下,换做以前,他会担心流言蜚语,担心自己太过唐突,担心很多很多,可是这一次,他只想抛开这一切,留下她。
他看着正疑惑望着自己的酒儿,笑道:“能不能留下来,跟以前一样,在定北侯府暂住几日,就当是留下来玩,好吗?”
酒儿的看着他的眼睛,里面似乎装满了痛苦和伤心,她不忍,她浅笑:“好啊。”
苏镜洵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了些,笑道:“酒儿,谢谢你,你若是就这样离开,我一定很伤心……”
“不行,你不能伤心,情绪波动不能太大,不然你的命都要保不住的。”酒儿急忙道。
“公主舍不得我死吗?”苏镜洵笑着问她。
酒儿当然不舍得,点点头:“你要长命百岁,我们大家都要长命百岁。”
苏镜洵瞧着她眼睛亮晶晶的,有她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温柔和同情,就是没有男女之爱。
他轻轻道:“酒儿,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酒儿依言俯身靠近,却不想他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轻轻的,很温柔。
不等酒儿离开,他就松开了,轻声道:“我爱你,酒儿。”
酒儿的对上他好看的眼睛,里面是满满的深情,他温柔的声音似乎还萦绕在耳边,让她心中一阵悸动。
她脸色微红,连忙后退了几步,带着羞涩道:“小洵,时辰不早,你先休息。”说完,转头就跑出去了。
苏镜洵看她如此,他知道,他的努力没有白费。酒儿还是一张白纸,他不想玷污,可想她留在自己身边,他只想永远跟她在一起。
他知道自己自私了,他甚至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他会让酒儿幸福的,让她一辈子都无忧无虑,永远如现在一般开心。
酒儿出了房门后,就回了以前她常住的院子,因为总来侯府,侯夫人特意给她备下的最大的一个院子。
她回到院子后,就停下脚步了。
她不明白,方才那算什么。八月底的夜晚才下过小雨,有些凉了,她一个人默默的往回走,心中觉得很复杂,已经完全超过了以前所有事情的处理难度。
才走上台阶,就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小酒鬼今儿不喝酒了?”
“小景?”她抬起头,便看到廊下走出来一个身着黑色锦衣的男子,微弱的月光落在他身上,是让人舒服又安心的感觉。
白色的影子掠过,阿念便到了她的怀里。
她笑看着怀里乖巧的阿念,才笑着抬头看着姜期景:“我们一起喝酒吧。”
“好。”姜期景笑眯眯的,直接拿出两坛子酒来:“就当是告别酒。”
“告别酒?”原本高高兴兴的酒儿瞬间怔住,心中有些急:“你又要走了吗?”
“原本来大齐,是为了娶媳妇的,结果现在媳妇要成为别人的了,我只能回北燕去了。”他浅笑着看着不明白自己心意的酒儿道。
酒儿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她觉得鼻子一酸,眼眶就湿了:“你要娶的人,嫁人了吗?”
姜期景笑着摇摇头,深深看着她:“没有,不过她想不明白我的心意,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我不想她为难。”
“可是……可是你告诉过她了吗?你要娶她?”酒儿不知为何这么急,可是这次知道他要走,就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她不想他走。
“也是,我还没告诉她,可是万一她拒绝了,我以后岂不是都没脸跟她做朋友了?”姜期景道。
酒儿忍不住擦了擦眼泪,才道:“是不是你只要娶一个姑娘,就不走了?”
姜期景嘴角珉起笑意:“可是谁肯嫁给我呢,我只是小小一个王爷……“
“我愿意,我嫁给你,你别走,别娶别人好不好……”酒儿终是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怎么那么伤心呢,一想到他要走,她就忍不住眼泪,她也不想当爱哭鬼,可心里就是好酸,还好痛,一阵一阵的,让她难受的什么也不想了,只想留下他。
姜期景看她哭成这样子,终是笑起来,上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好,我答应你。只要你嫁给我,我就不走了。”
酒儿闻言,心里那些酸楚才慢慢消失了些,只紧紧抱着他,原来在他怀里,竟是这样的舒服。
等抽抽搭搭的哭完,把眼泪全部擦在他身上,才抬头委屈问他:“那你之前想娶的姑娘是谁啊?”
“你啊。”姜期景看她竟还没明白过来,不由浅笑出声。
低低的笑声,温柔的眼神,酒儿看着他,脚尖踮起了,直接就吻了上去,让姜期景都措手不及。
夜风温柔,眷恋的吹过这里的温热。
苏思梦就站在转角的位置,听着里面的话,泪如雨下,她一直都没看错,他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可他这么多年,都只是为了酒儿。
她抬眼看着天上半露的明月,擦去眼泪,安静的离去。
是她犯傻了,哥哥也傻了,他们都错过了最好的时机,酒儿已经爱上了王爷,王爷也深深爱着她。
可是哥哥怎么办呢,他不能受刺激,不然命也不保。
她看着这无边的黑夜,终于转身朝苏镜洵的房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