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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火,要么便是火焰烧尽之后遍地灰尽的样子,教堂毁于大火,钟楼毁于大火,城邦本身似乎也已经毁于大火。
燥热的风呼啸着穿过已经被烧成废墟的教堂广场,广场上卷起了纷纷扬扬的灰,细碎的火星自大钟楼上飘落下来,焦黑的旗帜在风中垂坠跌落。
一个高大而身穿轻质甲胃的身影踏上广场,手中沉重的宽阔巨剑在灼热的地面上划出一连串的火星。
凡娜的发梢已经被这环境中惊人的热量烤的有些发焦,盔甲各处也多有破损,一部分破损的地方还能看到仍在流血的伤口,伤口中的血肉蠕动着,正在缓慢愈合。
她以右手持剑,左手则提着一门巨大的转轮机枪,沉重的弹药箱被她背在背上——这机枪是不久前从武库中路过的时候从一台半毁的蒸汽步行机上拆下来的,用着还算顺手。
热风吹来,灰尽的味道钻入鼻孔,凡娜微微眯起眼睛,望着远方的街道,以及在街道背景中缓缓升腾的浓烟与红光。
在这条“历史”里,整个普兰德已经被烧毁了。
大火从1889年开始蔓延,十一年无人察觉,终至焚遍全城,并在缓慢的烧蚀中将整个城邦固化在废墟状态。
甚至连风暴女神的力量,都已经受到严重的扭曲和干涉——凡娜在这里待的时间越久,便越觉得自己难以感受到海风的润泽。
要焚毁一座城邦容易,但要在神明不知不觉的情况下焚毁它却很难,那些异端钻了历史的空子,甚至很可能利用黑太阳的位格干扰了神明对尘世的判断。
但……那些异端到底在什么地方?
一阵低沉嘶哑的呢喃声突然从附近的建筑物阴影间传来,这呢喃声中带着亵渎恶意的力量,阴影在低语声中凭空凝聚,化作幻惑人心的错觉,但凡娜根本没有向阴影凝聚以及呢喃低语的方向转动眼神,而是随手抬起左手的六管机枪,朝着另一个看似空无一物的方向扣动扳机。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在广场上空炸裂,黄澄澄的子弹壳如雨般散落,火舌扫过,空气中骤然浮现出了一个高高瘦瘦的影子,那影子原本隐匿在光影的缝隙中,此刻被逼得现了身,仓促间只能用大量触腕和手中的黑伞抵挡扑面而来的弹幕——而就是它这一抵挡间,轰鸣的海浪上勐然炸裂!
凡娜掷出手中巨剑,巨剑裹挟着风暴之力轰然砸落,将那怪物洞穿之后带着飞出十米之遥并牢牢地钉在地上,随后她丝毫没有在意那已经被钉住的袭击者,而是飞快地转身,侧步,随手抓住并拔下了一根已经扭曲变形的路灯柱,将这沉重的钢铁勐砸向身侧。
第二个隐匿起来的袭击者被路灯砸翻在地,丑陋如血肉之花般的头颅碎裂成一滩烂肉,它的残余部分在地上剧烈挣扎蠕动着,直到凡娜将那巨大的转轮机枪调转枪口,灼热的子弹如风暴般扫过。
“两人一组的隐匿偷袭……你们的战术看来也就止步于此了。”
凡娜滴咕了一句,随手扔掉已经严重扭曲变形的灯柱,又朝旁招手收回了风暴巨剑,一手将巨剑立在身旁拄着,另一手仍抬着机枪,如处决般继续指向地上那怪物的碎肉。
几秒种后,她皱了皱眉。
“没有再生?”
年轻的审判官弯下腰,确认那堆曾属于太阳子嗣的残渣碎屑只是静静地瘫在地上,不但丝毫没有再生的迹象,甚至现在就已经开始飞快地失去水分和活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堆干瘪的焦炭。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些残渣失去了再生能力?是因为它们的本体突然虚弱了?还是因为这些残渣已经因某种原因遭到了极大削弱?
凡娜困惑而又警惕地看着这一幕,随后突然抬起了,彷佛感应到什么般死死盯着不远处的街巷。
一团绿色的流火浮现在黑暗中,紧接着飞快
地在广场边缘聚集、蔓延,随后又如感受到了什么般,勐然扑向了子嗣残渣的尸骸!
焚烧,吞噬,壮大。
当着凡娜的面,这入侵的绿色火焰烧尽了那些失去生机的血肉,就好像掠食者享受着自己的猎获。
年轻的审判官瞬间眼神一凝,万分警惕地死死盯着那些蔓延的绿色火焰,纷繁的想法和猜测在她脑海中汹涌着,然而那些蔓延的火焰却彷佛无视了她——它们径自流过四周,在广场各处逡巡,最后向着更远处流走了。
凡娜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火焰流淌蔓延,随后迈开脚步,向着城邦更深处走去。
……
暴雨倾盆而下,水幕连天通地,浓云中降下的骤雨彷佛一个酝酿多年终于昭然的阴谋,冲刷着普兰德城邦中的一切。
而当暴雨的力量都无法阻挡莫里斯的脚步之后,命定的厄运再次发挥了作用——他的车终于抛锚了。
老学者果断地放弃了重新启动车子的念头,他知道这阻挠的力量只会越演越烈,因为那终焉传道士已经在某个他不知道的时刻对自己下了宣言,这份诅咒是不会允许他修好车子的。
但终焉传道士的“宣言”并不是无解的灵咒,通常来讲,那东西只能对“事件”产生程度不一的引导或干涉,而且持续时间越长,覆盖范围越大,就需要越强大的力量,产生越强大的损耗。
他不能在这场暴雨中停下。
莫里斯打开车门,刺骨的寒风和暴雨同时扑面而来,瞬间浇透了他的全身,甚至把他吹的一个踉跄。
但老人只是伸手按住帽子,另一只手握紧了拐杖,向着前方那混沌朦胧的雨幕迈出脚步。
他没有打伞,在这种天气中,打伞也没什么意义。
这里距那座古董店已经很近了,半个街区的距离,如果是在天气稍微好一点的情况下,甚至可以看到那家店的招牌。
但在此刻恶劣的条件下,他所能看到的只有一片苍茫的雨幕,以及在街道两旁、离自己最近的门窗紧闭的几间店铺。
莫里斯在暴雨中艰难跋涉着,不知走了多久,终于,他看到那熟悉的店铺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
老人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终焉传道士向自己下的诅咒似乎也终于到了强弩之末,那股始终迎面吹来的对抗之风渐渐减弱了,风中裹挟的寒意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寒冷刺骨,雨幕虽然仍旧密集,却不再如石头般砸落在身上。
在距离古董店只剩下几步之遥的时候,莫里斯突然听到自己耳旁传来了一个声音——
“停下,你会后悔的!
“前方没有救赎……普兰德只会被另一场灾难吞噬!
“历史即将完成置换……你所挽救的已经不再是真正的现实,而是一条错误道路上的残响……”
莫里斯的脚步丝毫没有停留,他向前紧跑了两步,最后几乎是撞开了那扇门。
仅这一个瞬间,他耳边的声音便突兀地消失了,彷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街道上的寒风与骤雨也一并被阻隔在大门之外。
莫里斯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几步,身上的水洒落在地板上,温暖明亮的室内环境让他一时间难以适应。
他隐隐约约听到楼上传来交谈声,是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其中一个的声音是妮娜:“雨下得好大!”
“是啊,突然就下起来了……幸好听你叔叔的,提前回来了。”
“那我头发也淋湿了……雪莉你帮我擦擦后面的头发!”
莫里斯晃着脑袋,让因寒风和冷雨而有些麻木的思绪渐渐恢复,他抬起头,看向柜台的方向。
在温暖的灯光中,一位身穿深紫色繁复长裙的金发女士正静静地坐在柜台后面,向这边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很漂亮的女士,但莫里斯并
没有过多关注这位女士的外貌。
他注意到的,是对方身上那股超然而优雅的气质,以及彷佛萦绕在她身边的,神秘而静谧的氛围。
她彷佛不是坐在一间下城区的古董店里,而是静坐于宁静的宫廷花园中,以一种超然而平静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这个冒冒失失的外来者,带着雍容的气度。
莫里斯觉得自己似乎察觉了这位女士身上某些……非人的特性,但他下一秒便收敛了所有的感知。
邓肯先生的古董店中出现了此前从未见过的“新人”,但不管这新人是什么身份,都绝对不能随便窥探。
然后,他听到问候声从对面传来:“外面雨下的很大,老先生,您需要帮助吗?”
“邓肯先生……我找邓肯先生,”莫里斯怔了一下,赶忙开口,“非常重要的事情!他不在店中吗?”
“他在,”那神秘优雅的女子微笑起来,“他说他血压有点高,所以正在二楼休息。”
莫里斯一脸错愕:“血压……有点高?”
柜台后面的金发女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我们讨论完关于历史与赝品的问题之后,他的心情就不是很好。”
历史与赝品?!
莫里斯心中突然一跳,还想再问些什么,但就在这时,他听到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是邓肯先生的声音:“爱丽丝,有客人么?”
“是的,邓肯先生!一个不认识的老人家!”
莫里斯抬起头,看到邓肯正站在楼梯上,半个身子被灯光照亮,半个身子隐藏在阴影中。
他看到了自己,脸上有些惊讶与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