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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候柯熙有段日子了，还没见过柯熙媛的黑眼圈这么严重。
七巧和九惠互换了个眼神，七巧便拿出一盒脂粉道，“小姐，这是才送过来的脂粉。说是大太太说了，小姐慢慢大了，这些物什也该捣腾起来，别平白辜负了大好年华。”
柯熙媛只是嗯了一声，又阴沉着脸。
这是怎么了？小姐平日里虽然是不苟言笑的人，却也不会整天黑着张脸。昨晚值夜的人又是醉枝，七巧完全摸不准到底怎么了。
九惠难得多说几句，“小姐，若是不喜欢脂粉不如试试林二小姐送来的桃花粉？奴婢听说，这桃花粉如今在外面很是盛行，夫人小姐们都极追从。奴婢给您试试？”
柯熙媛吐了口浊气，知道自己不该如此的。
那人是谁自己都不知道，为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人生气，岂不是自寻烦恼？
七巧和九惠看自己脸色一早上了，虽说主仆有别，到底是不应该，何况自己心里把她们当朋友居多。
“你们也不必逗我开心了。今天去看荷姐姐，自然是要好好装扮下的。桃花粉既然是林姐姐送来的，就用桃花粉吧！”
七巧和九惠都送了口气，朝门口的芙蓉点点头，芙蓉立刻送进来一个刚刚剥好的鸡蛋。七巧熟练地用帕子包好，细细在柯熙媛眼下揉起来。
“小姐，昨晚没睡好吗？奴婢昨晚起来见小姐房里蜡烛熄了，可是因为没点蜡烛的原因？”
七巧还是决定问一问，不知道小姐有什么问题，她心里有些忐忑。
“昨晚想试下熄了蜡烛睡，不想还是彻底失眠了，也不想叫醒醉枝，要你们担心了。”
七巧、九惠都受宠若惊地说了些客气话，她们跟了柯熙媛久了，就发现，这个主子，真的没什么架子，处事很公平，很有原则性。
这样的主子，就是她们心中梦寐以求的主子。
不过，七巧心里，却是对醉枝有点意见。虽然快嫁人了，更应该照顾好小姐才是。
不由得，心里就对柯熙媛有些怜惜。
以前，小姐身边，只有罗妈妈一个得力的人吧？以后，自己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姐，要小姐有人可用。
柯熙媛哪里知道，只是因为这样，七巧对自己的羁绊更深了。
坐在马车里，柯熙媛眼观鼻鼻观心。
余氏没见自己，自己便求去了王氏那里。
这个年代，出门也是难事。若不是杨月荷要进宫采选，估计王氏也很难让她出门。
看了看身边的三婶娘潘氏，柯熙媛有些好奇。
柯熙媛隐约能看出来，王氏心里嫡庶差别很大。三房在柯府，基本上是透明的存在。他们安静地生活在一角，很少来王氏身边凑。
那个还未见过的三叔，据说是个整日花天酒地，吃喝嫖赌，为粉头争风吃醋的货色。
而身边的潘氏，柯熙媛却莫名地对其有好感。
倒不是她帮自己说过一句话，而是觉得这三婶人特别爽利，不市侩，眼里尽是坦荡，很对她的胃口。
“五丫头，一直瞧着你三婶我作甚？瞧着我都不好意思了。”
柯熙媛愣了下，“三婶，今天叨扰你带我出来，你那一房事情又多，侄女心中不安。”
“你可别这样对我！我还是喜欢你侃侃而谈的样子！五丫头，别藏着掖着，至少，我们娘两的时候，你不必如此。”
柯熙媛笑了，这回是真的笑了。潘氏，果然是个有意思的人。
若是别人这么说，柯熙媛一定觉得她暗地里在思忖着什么。而潘氏这么说，柯熙媛很自然信了。
“三婶婶，你这是说我两面三刀吧？”
见柯熙媛笑，潘氏摆摆手，“我可没有这么说。只是你小小年纪，心思太深沉，我怕你物极必反到头来伤了自己。”
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五丫头，我这个人粗惯了，不会像你大伯母说漂亮话。若是说错了，你别介意。”
“三婶婶这么细腻的人都说粗，我就不知道要如何自处了。”
“五丫头，你现在这样很好！落水这事让你懂事了，也算因祸得福！女人啊，一辈子，不要太聪明，也不要太笨，刚刚好，就非常好了。”
见柯熙媛没搭话，潘氏道，“是不是好奇我怎么突然就和你说这些了？我以前有位手帕交的姐姐，奈何性子太过坚硬，人也聪明，很早就香消韵损了。我见你这几次处理事情，虽然漂亮，但行事应该更委婉些。老太太那边倒是没什么，可二嫂潜伏了这么久，最擅长的就是出其不意。五丫头，你太急了些。”
柯熙媛心一颤，太急了些。是啊！自己的确太急了。
雷厉风行地将自己身边的丫头设置好，还将醉枝妥善安顿，更是直接就拆穿了余氏的诡计让她有苦难言。
以前的柯熙媛，哪里会如此。
一瞬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王氏回过味来，说不定会对自己有所防备。余氏更是不提，下次一定会想出更隐蔽的方法对付自己。
这几次，虽然赢得漂亮，却也给以后行事带来了更多麻烦。
难怪今天王氏看自己的目光又不同了，柯熙媛心沉了沉。只是转瞬，又恢复如常。
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退缩就不是柯熙媛喜欢的，既然已经如此，拼命都要为自己以及姨娘弟弟博出一片天来。
“谢谢三婶婶，是媛媛冒进了，可媛媛并不后悔。若是我不动，只能任人宰割，也许今日我就不能出门，而是要乖乖在府中待嫁了。三婶婶，有时暴露也是显示实力的一种。媛媛既然做了，就敢承担后果。”
潘氏很喜欢眼前的少女，以前五姑娘默默无闻，虽受尽府中二老爷的宠爱，可实在不出彩，是府中出了名的木小姐。自从落水之后，她一系列的表现都让潘氏叫好，也着实担心。
自己那位二嫂，面甜心苦也就算了，还特别能忍。这个丫头，以后绝对比现在艰难。但她现在的言论，又再次让潘氏折服。
这孩子，非池中之物，只可惜不是个男孩子。
“五丫头，还是要多注意三哥儿那边。”
柯熙媛看了眼潘氏，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如此说，点点头，“谢谢三婶婶，媛媛知道了。”
她的眸子里一片冰凉，心里却已经闪过了无数可能。
该是时候，好好的教导弟弟了。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嫁出去，而弟弟，一定要有自己能生存下去的本事。
“小姐，到了。”
柯熙媛应了声，率先下车，然后对潘氏伸出手，“我今儿扶次三婶婶。”
潘氏从善如流，“我也许久没来杨府了，杨夫人那一手字，堪称一绝，再加上杨忌酒的画，啧啧，简直是让人只羡鸳鸯不羡仙。”
杨月荷人很爽利，倒是和潘氏有些一样。就是不知道这样的女子，是被什么样的父母教导出来的。
这是自己来这里第一次上朋友家做客，柯熙媛还是很注重杨大人杨夫人对自己的印象的。
一个管事嬷嬷模样的人出来迎接她们。
“柯三太太，柯五小姐好。我们太太身子不爽利，小姐如今采选在即，也不便出来迎接二位。老奴我厚着一张脸来迎迎你们，还请你们海涵。”
潘氏本就是随意又不喜欢摆架子的人，挥挥手，“得嬷嬷你亲自出来迎接，我和五丫头哪里还有话说？”
柯熙媛估摸着，这个嬷嬷应该是内院杨夫人的贴身嬷嬷，也得体的笑笑，点点头。
正准备踏脚进门，就听见有人喊，“媛媛，等等我。”
回头一看，柯熙媛笑眯眯说，“柔姐姐慢点，我等着你。”
卢佳柔一路小跑，见到柯熙媛旁边的人是潘氏，脸一红，“三太太好！”，那眼神投在柯熙媛身上叫一个幽怨。媛媛，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有长辈在呢！
柯熙媛看她局促的样子，忍不住打趣，“还好今天不是大伯母陪我过来呢！要不只怕柔姐姐话都说不出来了。”
潘氏也打趣，“我保证不告诉大嫂，放心吧，卢家小姐。”
卢佳柔的脸更红，拉着柯熙媛的手，故作凶狠，“小妮子，你就笑我，你也有那一天的！”，说罢，还暗暗掐了柯熙媛几把。
柯熙媛连连求饶，“好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笑你了。”
潘氏面上的笑更甚，卢佳柔更是窘迫了。
因有这么个插曲，柯熙媛一早阴霾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只是，柯怀志娶亲在即，杨月荷又要进宫采选，她们以后就很难像今天一样聚首了。
罢了，今天，就好好享受今天。明天如何，没人知道。
“柔姐姐，你可有劝过荷姐姐。”柯熙媛小声道。
卢佳柔点点头，“怎么没劝过？那日我们商量出的办法极好，可她现在根本就不想用。媛媛，那天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她一回来就改变主意，怎么都要进宫？”
柯熙媛有些愧疚，若不是因为自己，杨月荷那日也不必遇到三皇子，还是会在家装病，以后找个老实人嫁了，平安喜乐一生。
这一入皇室，谁能保证她的幸福？
潘氏说得对，自己太急了。那日，自己应该还有别的方法可以破局的！自己那日，不该任由杨月荷一人走的。
柯熙媛后悔了。一个女人的一生，也许因为她，彻底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