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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受伤回京, 这可不是小事儿,群臣激愤,一心要捉拿刺客归案。后宫里,皇后衣不解带的侍候圣上, 对于她来说,圣上在她才有戏可唱,若圣上有什么不测,她这个无子的皇后也就彻底没了下文。
“大司马, 圣上一向倚重于你, 这件事不知你有何头绪没有?”皇后直言不讳的问道。比起臣子们来, 这位皇后显然对这名刺客有了更深了一层期待, 他最好是惠妃或是大皇子的人。
陆斐拱手:“回皇后娘娘, 此案已交由刑部和大理寺追查, 臣所知晓的并不比娘娘要多。”
皇后有些失望,她跟圣上一样, 对这位年轻的大司马总是抱有一些依赖之心的。当然, 换做是谁在危急关头救过她, 想必她也会对这人多一些好感。何况陆斐一向是纯臣的模样,这些年奉公行事, 只尊圣上诏令, 对于膝下无子的皇后来说这是她乐于看到的局面。
一名宫女缓缓进来,微微屈膝:“皇后娘娘, 惠妃娘娘求见。”
“她来做什么?太医说了皇上要静养, 后宫一干人等不得打扰。”皇后板正了脸色, 不虞的说道,“你去传本宫的懿旨,从今日起,圣上养病期间任何人也不准来太极殿打扰。”
“是。”小宫女点头退下,不知道要如何打发走这皇上最宠爱的妃子。
陆斐站在一边,当作没有看到这些后宫女人的争斗。
皇后微微一笑:“让大司马笑话了。惠妃也是,跟着圣上这么多年了还不长进,时不时地还要本宫提点一番。”
“惠妃娘娘想必也是担忧圣上的病情,一时思虑不全了。”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顾头不顾尾。”皇后嘴角一勾,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鬓发。只要刘曜在一天,她便是这天下的皇后,惠妃再得宠再会生又如何,还不是要居于她之下?
刘曜这一养伤,整整花了两个多月才恢复好了。毕竟已不年轻,身体大不如从前那般康健了。
他这一病,前朝依仗大皇子镇场,陆斐从旁协助,国事无忧。
待他一养好了身体,第一件事竟然是要召见阿媛。
“阿媛不过是平常女子,圣上如此青眼相待,未免让她惶恐了。”陆斐道。
刘曜笑着道:“朕倒不觉得她会惶恐,如此胆大心细的女子,说起来是她救了朕一命啊。”
“救陛下便是救苍生,她理当所然。”
“朕要下旨赏赐她,你就不用代为推拒了,只管让她进宫来,朕的皇宫又不会吃人。”
“……臣遵旨。”
这两个月阿媛过得也不算好,整日恍恍惚惚的,脑瓜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待陆斐回来说圣上要召见她的时候,她竟然点了点头,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长进了啊。”陆斐笑着看她,眼底缀满了温柔之光色。
阿媛一本正经的道:“跟着陆大人久了,怎么也学会了一招半式吧。”
陆斐瞥她,揶揄她:“不得了,夸你胖你还真喘上了。”
她哼了一声,伸手给他做了一个鬼脸。
见她丝毫不紧张,陆斐自然也放心不少。只是他万万没料到这丫头是装腔作势的一把好手,嘴上说得一派淡定,实则一宿难以入眠,翻来覆去地折腾着他。
“陆斐,你再跟我说说面圣的礼仪吧。”
“他会不会认出我来?上次他看了我好几眼。”
“哎……我有点儿不想去了。”
“陆斐,你睡了吗?”
睡……睡屁!
次日,两人都是顶着两团黑眼圈起床的,几乎是一闭眼天就亮了,完全没有休息好。
阿媛打着哈欠,眼泪流了下来:“好困……”
陆斐同样精神欠佳,昨晚他只要一睡着就会被她喊醒,整宿都徘徊在将睡未睡的状态,十分想让人暴躁。
“陆斐,你不困吗?”她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地打。
还好意思问。陆斐穿戴完毕,一个眼风扫去——
“呃……我起来了!”阿媛翻身起床,快速地叠好被子下床。没办法,说起起床气,还是陆少爷更厉害一些,趁他还没有发作她还是乖一点吧。
……
阿媛从没有想到她能进入皇宫,还是和陆斐一道。
“怕就拽着我衣袖。”下了马车步行,他面视着前方,神色正经的说道。
阿媛伸出小手,飞快地拽住他一截衣袖,心里那七上八下的感觉终于消停了一些。
“走吧。”察觉到衣袖后方的一股小小的力量,他嘴角一扬,带着她往深宫走去。
高墙院内,碧瓦朱甍,一派森严肃穆的样子。阿媛心生畏惧,她垂着头看着他摆动的衣角,连头也不敢轻易抬起。这样雄伟的建筑群,让她终于对皇权有了更深刻的认知,也更加明白陆斐今时今日的地位。
她抿了抿唇,快步走在他的身后,悄悄抬头看他,只见一个刚毅的下颌角。
刘曜在含章殿批折子,见时辰差不多了,问旁边的高内侍:“大司马还没到吗?”
“估计快了,奴这就出去迎迎大司马。”高内侍笑着弯腰说道。
刘曜努了努嘴,示意他去。
高内侍还没有走到殿门口,外面的小内侍就匆匆进来通报,说是大司马带着赵姑娘来了。
“大司马。”高内侍抱着拂尘拱手,笑得跟尊弥勒佛似的,一见旁边的阿媛,瞥到她拽着陆斐袖子的手,即使她很快就缩回来了,但还是没有逃过高内侍的眼睛,他同样笑着道,“这便是赵姑娘吧,久仰久仰,皇上等待二位多时了,二位快请进吧!”
阿媛要给他见礼,高内侍赶紧往旁边站了一步:“不敢不敢,姑娘请进。”
陆斐似乎并不避讳高内侍的存在,他伸手捏了捏她垂在裙侧的手,以示安慰。
阿媛对在外人面前和陆斐亲昵是抗拒的,她挣脱了自己的手,顺便瞪了他一眼。
“牛脾气。”陆斐撇嘴。
阿媛脸色一红,飞快地瞟了一眼高内侍,就怕从他眼底看到轻蔑。
高内侍自然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似的,站在一边犹如石柱。等待陆斐准备要进殿了,他才走上前去给两人引路通报。
“臣参见圣上,圣上万安。”陆斐拱手见礼。
“民女见过圣上。”阿媛微微掀起裙子下跪。
阿媛今日穿着一件水粉色的襦裙,大方优雅,加之一套石榴红的首饰,更衬得她面色如玉,端的是美貌过人。
高内侍站在一边,从起初见阿媛他便吃了一惊,这位赵姑娘,到底是何来历,竟然和惠妃娘娘如此之像。
刘曜抬手,笑着道:“二位平身。”
“谢陛下。”
刘曜看着精心打扮过的阿媛,心里的熟悉之感越来越强烈。他不算色令智昏的人,唯独一次放纵便是二十几年前。从他并不丰盈的后宫便可看出,一后两妃四嫔,加之贵人、修容和良人这些,不足二十人,算是十分克制修身的皇帝了。
但对眼前这位阿媛,他心底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想要亲近她的感觉。
“能让大司马念念不忘之人,果然不同一般女子。”刘曜笑着说道。
“圣上过誉了。”阿媛低着头回答。
“在猎山的时候你可没有现在这么局促,率性大胆,给了朕很深的印象啊。”刘曜看出了她的紧张,便故意将言语说得轻松起来。
阿媛嘴角露出了一个笑涡,悄悄抬头瞥了一眼陆斐。
“看他作甚,朕夸你的是你。”刘曜的眼睛自然没有放过这样的小细节。
阿媛收回目光,嗫嚅道:“陛下夸赞,民女不敢当。”
陆斐在旁边说道:“她从小便野惯了,让她上山下河倒是不成问题,其余的也就十分一般了。”
虽然知道陆斐是在替她谦虚,阿媛却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扎了他的小人儿。
“大司马这是在有意藏拙啊,朕看阿媛如此率性纯真,这便是最难能可贵之处了,你可不许替人家胡乱谦虚。”君臣二人说话并没有太多的顾忌,这也从另一方面证明了陆斐的圣宠不假。
“朕的救命恩人,自然不是一句谢就可以打发的。阿媛,你想要什么直说无妨,朕都会成全你。”刘曜转头看向她,慷慨的说道。
他的确感激眼前这姑娘,若不是她出手搭救,如今的王朝估计已经换了一番天地了吧。可为何不直接封赏还要召她进宫?合了眼缘的人,自然愿意再见一面。
阿媛有些忐忑地看向陆斐,似乎是在向他寻求主意。陆斐点了点头,意思是让她遵从本心即可。
“陛下隆恩,民女不敢推辞,只是民女如今一切都好,并无什么可求的……”她缓缓低头,心里有些难过。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身外之物啊……
“哦?你倒让朕难办了。”刘曜挑眉。
气氛一时有些凝结,阿媛不安地抿唇,头也不敢抬。
陆斐上前解围:“她如今被我供在府里,好吃好喝的待着,想来的确没有什么可求的。”意思是她并不是加意推辞,而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她也的确不需要什么身外之物了。
刘曜看向阿媛,见她面上除了紧张不安,并没有其他掩饰性的表情,自然相信了几分。
“朕原本想为你和大司马赐婚的,看来这个你也不想要啊……”刘曜遗憾的说道。
“嗯?”阿媛猛然抬头,眼睛都亮了起来。
陆斐:“……”丢脸。
见她如此直白的反应,刘曜努力压制住上扬的嘴角,说道:“如此,朕便赐你一些珠玉财帛吧,都是俗物,希望你不要推辞才是。”
阿媛扭头看陆斐,神色有些懊恼和后悔。
阿媛:怎么办!
陆斐:凉拌。
阿媛:想要前面那个。
陆斐:自己说。
两人当着刘曜的面眉来眼去。
“咳!”刘曜轻咳一声,“朕还有公事要忙,你们就先退下吧。”
“陛下……”情急之下,阿媛喊出了声。
“还有何事?”刘曜面色严肃,转头注视她
胆气一下子被卸掉,她双肩垮了下来。
“民女告退……”她掀起裙子,又是一叩头。
她弯腰磕头,自然没有看到站着的两男人之间的视线交流。
直到出宫,阿媛还在懊恼,懊恼的方式便是面朝马车壁内,一声不吭地用脑袋抵上去……
陆斐端坐一方,面色丝毫瞧不出他内心所想。
实际上,当阿媛在殿上表现出想嫁给她的意思的时候,那种感觉犹如大夏天喂他吃了一个冰碗,爽快畅意。六年的郁气刹那间一吐为尽,他从此再无任何怨恨可抱。
“陆斐,我是不是很笨……”她还处于心情低落的状态。
“嗯,笨。”他郑重地点了点头,面色一派正经。
阿媛:“……”
怎么办,更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