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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二郎之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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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则涉嫌走私,偷税漏税,重则勾结逆贼,涉嫌谋逆?这是二郎他说的?”

    此时端坐在于李渊书房一侧,朝管家李代发问的,正是如今罢职在家的前任内史舍人窦威,

    这位从李代的面色眼神中得到确切答案之后,脸上的笑意于是更显欣慰:“那应该是无事了,二郎的卧虎之称,真是名不虚传。此举看似莽撞冲动,其实是一举数得,甚至对于叔德你而言,也不无裨益。”

    “我也是没想到,这个小混账,居然还有着这样的玲珑心思。”

    李渊的眼中同样显露出了满意之色,此时他忽然心绪微动,以考校的语气询问肃立一侧的李建成:“毗沙门,你可瞧清楚二郎他是何打算?”

    李建成神色微凝,眼中掠过了一丝不虞之色,可接下来他却依旧语声恭敬的答着:“孩儿愚昧,只能略略瞧出二弟的几层用意,所言不周之处,还请父亲与舅祖大人见谅,”

    窦威乃是他母亲的堂叔,所以李建成以舅祖称之。

    而接下来这位,就在李渊与窦威的审视之下,从容自若的侃侃而言:“其一,二郎对黑市下手,可以取信天子。这个世间,敢于开罪朝中众多权阀,向洛阳黑市动手的人可不多。以孩儿之见,便是薛道衡与虞世基之流,也是无此胆量的。”

    薛道衡生前为官时以性情刚直著称,屡次犯言直谏,甚至因此获罪身死。可这位在担任司隶大夫的时候,对洛阳黑市也同样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虞世基则是天子的亲信爪牙,与裴蕴与封德彝等人结党,在朝中权势极盛,几乎是一手遮天之势。可要说这位敢于向洛阳黑市下手,李建成是万万不肯信的。事实上,这几位在黑市的几家大商行当中,都拿着份额不小的干股。

    所以李世民今日之举,足显忠直。

    “其二,可以释天子对群臣之疑!”

    说到这一句的时候,李建成的眸色异常复杂,赞叹,佩服,不甘还有羡嫉等种种情绪掺杂一处。

    不过这眼神只是一闪而逝,快到让在场的李渊与窦威二人完全无法察觉。

    “这是孩儿最佩服二弟的地方!冬狩之后,天子对于群臣难免心生疑忌。而那些逆贼,之所以能够瞒过朝廷的监察屡生事端,洛阳的黑市船城可谓是居功至伟。现如今此处,怕已是天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窦威闻言,则是不置可否的问:“可天子如对黑市生忌,大可下令绣衣卫,或者是司隶台去搜查,又何需等你二弟出手?”

    “可如今的时局,已经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天子既然猜忌群臣,又岂不畏打草惊蛇,因过激之举逼反朝中众臣?再反过来想,一应与黑市船臣有涉的诸位朝臣权贵,如今怕也是难免心生忐忑?天子如今忍而不发,可不是打算就此放过,只是在筹谋准备,等待时机而已。可这些人固然不愿被天子猜忌,有意释天子之疑,却更担心绣衣卫与司隶台,御史台等穷追猛打。”

    李建成淡淡言道:“所以这个时候,二弟的身份,反而是最合适的,他是陛下信重的绣衣郎将,又是勋贵中的一员,可以同时取信于陛下与朝臣。那些商行的掌柜与账房,虽然遭遇了一场牢狱之灾,却也能免去日后更大的祸端,岂非幸事?所以黑市中的各家商行都无逃遁藏匿之念,任由二弟缉拿,这分明是欲经二弟之手,证明自家清白。即便最后坐实了涉嫌走私,偷税漏税的罪名,也无非就是交些罚金,坐罪流放而已。事后使些银钱,就可抹平此事。无论是让人顶罪,还是直接更换身份,都可让南台诏狱内的那些人安然脱身。”

    “叔德,你家二郎果然是人中龙凤,可这大郎却也是佼佼不群呢!”

    窦威一声赞叹,随后又笑问:“那么还有呢?二郎他的用意,应该不止如此?”

    “其三是为查案,我想不久之后,二弟他就将对这一年以来黑市中的所有流水,都了如指掌。只要魔龙八部那些逆贼,在洛阳黑市内进行过交易,就难免露出蛛丝马迹。”

    李建成说到这里,神色又略显迟疑:“还有第四层,孩儿并不确定。二弟他对其他商行都不甚在乎,唯独对老虎仓下手之时亲自坐镇,这想必是有着用意的,”

    窦威听到这里,不由微微颔首:“二郎此举,想必是有与杨氏切割之意。楚国公反迹已露,你们唐国公府无论于公于私,都当离他们远些才好。”

    李渊却在此处插言冷笑:“与杨氏切割?二郎他虽有此意,可我看他未必就能如愿。等到三五个月后杨玄感举起反旗,我们武功李氏说不定就要被牵涉其中,全族上下都得被天子捕拿下狱。”

    李建成闻言,神色不禁略显尴尬,而旁边的窦威,则是面现无奈之事:“叔德,以灵儿之智,何至于此?灵儿她素有远见,我想必不令贵家遭此大祸,你是忧虑太过了。”

    “敢问叔父,这真的是我杞人忧天了?”

    李渊一声冷哂:“我这位夫人确实聪明,聪明到瞒着我做下那诸般大事,其中每一桩,每一件,都足以让我李氏上下满门抄斩!还不止是我们李氏,我看那时你们窦家,只怕情形也好不到哪去!”

    “我相信灵儿她做事自有分寸,我已听她说了,那位楚国公只是捕风捉影,并无实证。”

    窦威摇着头,继续劝诫:“我猜她这次之所以会选择退让,绝非是杨玄感抓住了她什么把柄。而是欲借其力,动摇大隋国势而已。”

    “她就是心心念念的,想要为宇文家复仇!宇文氏是她舅族,我这唐国府,却是她的夫家!毗沙门与毗卢遮几人的身家性命,在她眼里就是个屁!”

    李渊却是益发的愤懑起来,不但口吐粗言,神态也无平常时候的温文尔雅:“大隋国势倾覆,对你我两家而言,难道还能有什么好处不成?”

    “可在我看来,似乎也没什么坏处,”

    窦威语声悠然:“似他们杨氏父子这般作为,只怕最多百年时光,我关西将门只怕都将家名黯淡,从此沦落泥尘,与庶民无疑。说句实话,如果我窦威,有你们武功李氏这样的能为,直接掀了他们杨氏的江山。”

    李渊不禁瞠目结舌,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位。只是没有想到,自家夫人的这位堂叔,居然也有这样大逆不道的念头。

    “只是说说而已,叔德你勿需介意。我窦威一介书生,许多事情都有心无力。”

    窦威这时候又笑了笑,语含安抚:“灵儿的性情,我是知道的。要不是有家人亲情的约束,早十年前杨坚病重之时,她就不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出来。”

    说的这里,他又语声一顿,神色镇重:“且不论如何,你们夫妻都是休戚同体,荣辱与共的。叔德你即便再怎么郁怒,这时候都该忍耐下来,助灵儿她一臂之力。需知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以如今的时局,你二人只有同心协力,才能使这唐国府上下化险为夷,”

    “我知道的,我怎能不知?就是知道了才分外恼火。”

    李渊口中喃喃的念着,脸上则满含无奈:“我李叔德总不可能真的去助她造反?且即便躲过了这一次,愚侄日后只怕也难以安枕。随知以后,她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出来?”

    “我想这种情况,不会再有第二次。”

    窦威摇着头,神色慎然:“灵儿她的智慧与隐忍,叔德你不会不知。她岂能不为毗沙门与毗卢遮兄弟考虑?心有挂碍的女人再怎么疯狂,也是有其限度的。我想灵儿她,必定是看到了动摇大隋根基的希望,才会如此行险。可我想这一次,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听到这里,这书房内不但李渊神色释然,便是李建成,他眼中隐约滋生的几分埋怨与不满之意,也在此时略略淡去了几分。

    ※          ※         ※        ※

    在李世民的别院内,张雨柔正在一间静室之内盘膝而坐。她的身前,就是那只龙骨道兵。全身骨架都是黑灰色的,眼瞳之中幽火闪动。

    而在张雨柔端坐之处的一丈之外,张空明为首的六位道人,各自手持灵决,口中念念有词。使得这片天地之间,灵潮涌动。大量的赤红色火焰,从龙骨道兵的身下冲卷而上,几乎将后者完全包裹在内。

    值得注意的是,此时还有一条条暗红色的纹路,在这龙骨道兵的周身一点点蔓延着。

    凡其所过之处,骨架的外层都会发生相应的变化。更显圆润光滑,闪动着仿佛金属般的光泽,最好似是一件粗制滥造的瓷器,被打造雕琢成精致的艺术品。又好似再这骨架之外,覆盖上了一层金属铠甲。

    不过那骨骼的外层,有时候也会有一丝隐隐的裂纹出现。张雨柔总会及时反应过来,从身侧的一尊青铜小鼎内抓起一把细白色骨粉洒出。后者会在转瞬之间,融入到这龙骨道兵的体内,并将这些裂纹完全修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