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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放回繁花与夏叶之年,六月二日凌晨。
有酒吧老板的女儿苏的领路,芙雷娅很快来到波诺安市场五十一号,她向外看了一眼,即使是在凌晨,这个里登堡最大的交易市场中依然还有不少人,远远近近地点燃了火盆,明亮的光线稍微使人或多或少地感到心安——
她举步欲行,那个叫做苏的姑娘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别去,巷子里藏着人。”
这个扎着麻花辫的少女站在街角光与暗的交界处,一只手扶在墙边,警惕地盯着外面。
“是守卫吗?”芙雷娅吃了一惊。
“我不知道,不过那里有两个生面孔,肯定不是这片城区的人。”苏摇摇头,静静地答道。
芙雷娅把剑柄顶到自己的嘴皮上,有些紧张地犹豫了一下。这个时候出现在波诺安市场的人多半是白鬃军团的士兵了,他又料到了,那些人果然找到了胡德。只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会过面?她又要不要上去敲门呢?
这位未来的女武神皱起眉头,忽然想起布兰多告诉她的话:
“如果你发现军队的痕迹也不要担心,在不清楚我们的关系之前,他们不会打草惊蛇。他们一样希望有一个将我们一网打尽的机会。”
想到这里,芙雷娅吸了一口气。她回头问道:“苏,你能回答我一些问题吗?”
“怎么?”
“我问你,你知道要怎么才能看出一个人在说谎?”
皮肤黝黑的姑娘一笑:“因为我经常在酒吧帮忙,所以才这么问吗?”
被看穿心思的芙雷娅脸上一红,她的确是看中了苏远比自己丰富得多的阅历和见识。之前和苏的交谈中,她和大家还天真地认为贵族会拯救他们,可苏只是一两句话就指出事物的本质。
因此在她心中,这个有些冷冷的少女是一个极敏锐、又富有主见的女孩子。
“没关系,我偶尔也帮别人的忙,”苏笑了一下:“芙雷娅,你看着我。”
“啊?”
“你那个说里登堡会被攻破的朋友,他叫什么?”
芙雷娅一怔,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少女会突然提到这个问题。她心里一慌,眼神忍不住闪了闪:“布、布兰多。”
苏眼神动了动:“你对他有好感,对吗?”
“没、没有,布兰多他、他喜欢罗曼。”
“眼睛,看着我,芙雷娅,”苏平视着芙雷娅,深棕色的眼睛平静得像是一潭无波的水:“罗曼又是谁?”
芙雷娅脸上好像着了火一样,那里还敢看苏,她眼神游弋不定,支支吾吾地想解释,却又不知道从那里解释起。她觉得自己就是天字第一号笨蛋,还是不带打折扣的那一种,一时间只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进去。
“明白了?”苏问。
“明、明白了。”芙雷娅低下头,使劲点了点。
她吸了一口气,抓了抓剑就想要走出去,但马上又回头来抓住苏的胳膊:“苏,你在这里等等我可以吗?”
苏一怔,但还是点了点头。芙雷娅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总觉得有苏在自己身边就好像是布兰多一样,能给她一些信心。
然后她才走出巷子,装作不在意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目光,径直来到波诺安市场第五十一号前,她举起手——犹豫了一下,芙雷娅至少感到有两道锐利落到她背上,但最终还是一鼓作气敲了下去。
砰砰砰,敲门声像是在心头响起,芙雷娅等了一小片刻,门才吱呀一声打开。后面露出一个佝偻着背的男人来,秃了顶,几乎看不出年纪,他看到芙雷娅时明显楞了一下,眼神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圈。
“找到那个叫做胡德的毛纺织品商人后,你先不要表明身份,给他一个时间,约他到酒吧里和我们会面。你要注意他的反应,就知道这个人可不可靠了。”
“芙雷娅,看着我。”
芙雷娅在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神色改变,布兰多和苏的话同时在她心头想起,令她心中一冷。
“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那个矮小的男人愣了一下后,开口问道。
芙雷娅沉默了大约一秒钟,她就这么看着对方,冷冷的。然后就在那个矮小的男人忍不住想要后退时忽然‘兹’一声拔出剑放在对方的脖子上,目光微微一沉。
说那时迟那时快,场面上形势突然发生变化时,苏看到街上有好几个人都下意识地动了动。不过他们很快沉静下来,又回到了开始的状态——那之间的动作非常细微,只有躲在街角的姑娘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芙雷娅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后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尽量平静地握着剑,放平语调说道:“你就是那个女巫的同伙?”
“不要杀我,是他们逼、逼我……,女……女巫?”那个矮小的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革吓坏了,竟一屁股坐到地上,然后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面色冷然的马尾少女问了什么。
芙雷娅这一刻只想到了布兰多那个巫师扈从,那个叫做夏尔的年轻人人所说过的话:
“你的姑妈懂得不少,这是这个世界上巫师之间流传的秘密,有一本书叫做‘黑暗史诗’,讲述了过去无数个年代中发生的事……”
“但也不一定,与魔法有关系的人。有些乡下的女巫也懂得一些这方面的传闻。”
事实上她在出剑之前都没想过自己竟能如此应变,或者应该说她脑子是一片空灵的状态。她冷冷地开口:“你们应该叫她‘詹妮’,算了……这无关紧要,先给你一个教训再说。”
她一边说一边提起剑,而那个叫做胡德的纺织品商人马上吓得哀嚎起来:“等等、等等,大人我和她没关系……不不,不是没关系,我是说我和她不是同党。我是说和她只是一般的亲戚,不不,远房亲戚——!”
“喔?”
“真的,真的!你相信我,你相信我啊,她只是偶尔到城里来收货——那个巫婆,对对,巫婆!她的确会收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对了!她住在布契,和她侄女一起!”
芙雷娅看着这个男人,强忍住心中厌恶。一把把他提起来:“可我的线人告诉我,几天前她进了城,你最好是不要欺骗我,作为一个巫师我随时可以把你的记、记忆抽出来!”
那个小商人被剑架在脖子上早就吓瘫了,完全没听出芙雷娅话中的语病:“我说,我说,她两天前已经离开里登堡去北边了。”
芙雷娅看了看他的眼睛,然后恶心地将这个家伙丢开,她微微喘了一口气,却听到苏在巷子转角吹口哨,她知道,自己的大动作已经引起那些人的注意了,她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可她没想到詹妮阿姨竟然不在这里,她去北边了?北边是布拉格斯啊,她去哪儿干什么?可看起来这个人又不像是在说谎。
她咬了咬牙,一时之间有点犹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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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从城堡拱形的落地窗户中洒进来,让这个布置得充满柔性色彩的房间中一片明亮。身穿银色公主长裙的少女坐在一张洛可可风格的小圆桌边上,以标准的姿势靠坐在高背椅子上,纤细的手掌平端着一杯红茶,另一只手持银匙,一动不动,柔和的淡银灰色眸子盯着前方——好像听故事入了神。
她有一头漂亮的银色卷发,半尖的耳朵从卷发中露出一个白皙的尖端,她是这个奥伯古七世最宠爱的女儿,也是埃鲁因公认的第一美女。
若在布兰多的时代,无论是玩家还是NPC,都管她叫做摄政王公主,若在埃鲁因有谁可以与女武神的威望相提并论,那么就是现在这位还显得有些稚嫩的公主殿下。
“挺聪明的小姑娘,埃弗顿家当真人人都是人杰。”过了一阵,公主才放下茶杯,静静地问道:“然后呢,欧弗韦尔大人?”
站在她前面那个一脸冷峻的中年人,倘若布兰多在这里,一定会认出他。因为这正是那个被他一剑封喉的‘杜恩伯爵’。但事实上若在首都的贵族圈子里,认识这位伯爵大人的人不多却也不少,但比起来他有一个绰号更广为人知:
‘狼爵士’欧弗韦尔,陛下身边的近臣,王党的核心领导人之一,与埃弗顿、伍德罗几人私交甚好。
欧弗韦尔打量着这个公主,心知对方并不简单,不过她是当今陛下的掌上明珠,他也不敢随随便便敷衍了事。
这一次他借用吕莱斯布尔曼家族的杜恩的名头去里登堡——因为两人都是鉴赏大师,在收藏一项爱好上有极为类似的共同点。虽然相貌谈不上相似,不过这在消息闭塞的年代算不上是什么大问题——他此去是为了为奥伯古七世办一件事,一个秘密任务。
想到这里,他才重新意识到公主正在问自己问题,醒悟道:“自然,埃弗顿伯爵的女儿,看来至少和她的父亲一样出色,可惜……”
他本来想说可惜是个女人,可忽然意识到自己面前这位可是号称王室之冠的公主殿下,赶忙把后半句违心地吞掉。
少女当然明白他想说什么,但也不追问。只是换了一个话题道:“不过伯爵大人,你之前的故事我有些疑惑。你刻意找那个年轻人麻烦,似乎有些多此一举。”
殴弗韦尔心想你看不懂才怪了,但还是毕恭毕敬地答道:“我只是忧心他的企图而已。一个高地骑士,和他的扈从一起出现在里登堡,在埃弗顿的女儿身边。公主殿下,你知道卡拉苏那些白骑士和您的父王并不站在一条道上——”
“我知道,不过他们也没反对。”
“正是这样,我才想试他一下也无妨。反正只是一个影子而已,比起卡拉苏,孰轻孰重我还能分得清楚。为了陛下作事,即使我亲身一试又何妨。”殴弗韦尔答道。
“我替父王谢谢你,殴弗韦尔大人。”公主心想原来父王和这个家伙想要做活卡拉苏行省,可是能成功吗?她大猜到他们的企图,无非是无中生有罢了。
她想了想,巴斯塔王立骑兵学院的推荐名额可能又要多加一些了。不过她本来想提醒一些什么,但想了想自己的身份,还是作罢。
最后只开口道:“然后呢,欧弗韦尔大人。我想继续听后面的故事,在我的历史课开课前,我大约还有时间听你讲两三个小节。”
“当然,乐意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