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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谁,从那里来,又要去那里,这三个不成问题的问题,在傻根身上却显得那么沉重,每当触及这个,傻根心中便不由主住抽搐,茫然而不知所措,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有没有父母,有没有兄弟朋友,要是有的话,他们又会在那里?
不等他开始头痛,突然“嗖”的一声劲响,一支急箭从前方迎面射来,从听到声音到发现蛇行般的长箭,须臾间已经射至面前,眼看便要被利箭穿头,傻根不知从那里来一股反应,猛然将头一偏,长箭擦着发梢飞过,插进身后的树上,入木五寸,箭尾翎羽簌簌乱抖。
一支刚过,一支又来,傻根一声怪叫,拨下背上玉笛挥出,箭笛相交,卟的一声闷响,长箭虽然被挡开,但傻根手臂猛然一酸,玉笛脱手飞出。还未等傻根回过神来,金刃破风之声再起,尖锐短促,又一支长箭迅如天际流星,猛如万钧雷霆,朝着傻根扑来。傻根刚抬头,金属箭头的冰凉已然袭胸!
三支箭一支比一支快,一支比一支强劲,傻根避得开第一支,挡得开第二支,面对第三支箭却无能为力,眼瞧着闪着慑人光芒箭尖逼近,心底一阵紧搐,大叫:“好箭!”
突然眼前黑影掠过,劲箭随着黑影闪过而消失。
千钧一发之际,站在一旁的傻黑见得主人危殆,猛然跃身而起挡在傻根身前,舍身挡箭,摔落在一旁。傻根死里逃生,顾不得理会敌人与危险,冲到傻黑身旁蹲下,只见长箭从它背部插入,箭头破腹而出,利箭竟然将皮坚肉实的野猪射了个对穿!暗红的血从两个伤口渗将出来。
傻根当机立断,从怀里取出老熊那把锋利小刀,削断箭尾,二指夹紧箭头使劲一拉,把血淋淋的箭杆强行拨出,傻黑低哼一声,痛得晕死过去。傻根随即从身上崭新的棉袍上割了数根布条下来,绕着傻黑两处伤口缠五圈,止住血液流出。
包扎好傻黑伤口,傻根顺手拾起玉笛站将起来,身前已然多了两人,一人胖而矮,脑袋圆滚滚像颗西瓜,一人瘦而高,脸庞尖长如马头,均四十来岁年纪,是佛山黑云堡堡主李恒远的大徒弟二徒弟,胖子名叫卢烹虎,瘦子名唤张千龙,都是心狠心辣之辈,江湖上给他二人起了个外号名曰“胖虎瘦龙鬼见愁”。
傻根问道:“是你们发的箭?”
胖虎卢烹虎嘻嘻一笑道:“不错,小伙子身手真不赖,居然能避挡得开前两箭,了不起了不起!”脸上神情和悦,竟大有喜赏之意。如单看他神色语气,怎能相信他就是要取自己性命之人?傻根站在他面前,足足比他高了一头,心中憎恨之极,冷冷地道:“一出手就要取人性命,矮冬瓜你才了不起。”卢烹虎最恨人家叫他矮冬瓜或笑面虎,闻言顿时色变,但仍嘴角带笑,张千龙脸容枯槁,脸上皮包骨,身上骨裹皮,如一支竹竿般,混身上下似乎没有一两肉,犹如埋在棺材里数年起骨重葬的干尸,他双唇微动,发出的声音尖锐刺耳,
“小子,本来还想留你一条性命,你却口不择言,胡乱说话,可别怪自己命苦。”
傻根抬头看着他,眼前两人真是太怪异了,一人极矮极胖,一人极高极瘦,却竟然鬼使神差组合在一起,太是有意思,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说道:“你们射伤了我的兄弟,死期到了。”
胖虎哈哈大笑,又粗又短的脚踢在傻黑身上,将两百多斤重的野猪踢了个翻转,说道:“这头大黑猪竟然是你兄弟,怪事见多了,与猪称兄道弟却是头一回见,有趣有趣。”傻黑不知死了还是晕了,被重重踢一脚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傻根怒火大炽,骂道:“矮冬瓜,拿命来!”玉笛直点,指向胖虎脑门。玉笛来得好快,瞬间笛端离脑门已然不足三寸,胖虎处变不惊,于间不容发之间低头闪过,或也可说他是没将傻根放在眼里,临到最后一刻才躲避。傻根一击不中,玉笛直点改竖劈,击向胖虎头盖骨,眼见敌人脑袋偏开,玉笛落势不减,直劈向敌人肩膀,胖虎没能避开,玉笛重重落在左肩!
傻根这一直劈劲道相当大,满心以为能将胖虎一条手臂废掉,不料玉笛击在他锁骨上如落在棉花堆里,胖虎身上厚厚的肥肉竟然将玉笛势道全卸了下来,未伤他分毫。胖虎笑道:“小子,怎地像个大姑娘般一点力气也没有?”傻根欲将玉笛收回,不料笛子紧紧陷在胖虎肥肉中,竟然抽不出来,傻根连连发劲,玉笛仍然纹丝不动,胖虎又笑道:“胖爷我看上这根笛子,送了给我罢。”傻根当即松手,二指插向矮冬瓜双眼。
胖虎肩膀一扭,以肩上玉笛格开其腕,跟着滴溜溜一个转身,已然转到傻根身后,举掌拍向他后心。世上胖子皆迟钝缓慢,傻根没想到这个矮冬瓜身手如此敏捷,一眨眼便移到身后,急忙转身防御,可转过头来却没见得胖子身影,陡然身后风声急响,傻根大惊立即往前纵跃,却是突然感觉如撞上一株树,脸庞胸前刺痛,接着双手反转被扣,全身顿时软了下来,一丝力量也无。原来是傻根往前跳闪的瞬间,瘦龙张千龙陡地移至他去路之上让他撞了个满怀。
张千龙道:“小子,你死期倒了。”枯长的手指捏紧了傻根咽喉,傻根眼前一黑,顿时晕死了过去。
“二弟且慢,这小子武功不错,又带了个大黑猪,身上的珍珠特别是这支玉笛珍贵异常,先把来源弄清楚了再杀他不迟。”胖子急忙阻止,张千龙道:“是!大师哥,那难道带上这臭小子办正事?”胖虎点了点头道:“点儿不足为患,小子跟在身边并不碍事。”瘦龙想了想,觉得师兄的话有道理。二人带着晕死过去的傻根,瞬间消失在山道中。
南海县到广州的官道上,隆冬时节,道上行人稀少,风雨残年,小桥流水黄昏。
忽然空寂的官道上响起辚辚车声,木轮压霜,一名车夫张口“驱,架喇架喇”声响,催赶健马,击鞭劈拍作响,一辆大车从冷雾寒霜纷飞的山路上疾行而来。拉车的健马口喷白气,冲风冒雨,踢蹄急奔。
大车内坐了三人,两名少女,一名满脸福相的中年人,年纪稍大的少女说道:“爹,到了广州,我要到广州酒家吃最正宗的虾饺点心。”这是江南姑娘极柔极清的语声,虽然车外气温颇低,但听了这柔软话音,却令人有心头一暖的感觉。她爹爹呵呵一笑道:“好,爹爹天天带你去吃,把你吃成一个胖姑娘。”另一个少女年纪稍幼,只十四五岁,拉着爹爹的手道:“爹爹,我才不像姐姐这般没出息,整天只记挂着吃,我要上白云山逍遥派学艺。”语音娇嫩,却多了几分英气,中年人笑道:“好好,你们想干什么,爹爹都应承你们。”。
突然之间,马儿右足踏进了一个水氹,登时向前一蹶。那车夫身子前倾,随手一提,马儿借力提足,继续前奔。这车夫这一倾一提,好俊的身手,好强的膂力,看来是位深藏不露之士,怎麽去做了赶大车的?
大车刚走,脚步声响起,後面一个庄稼汉子挑了两萝框大米,迈开大步赶了上来。这两萝框大米压得一根黎木扁担直弯下去,显得颇为沉重,但那庄稼汉行若无事,在湿滑道上快步而行,落脚甚轻。这庄稼汉非但力大,而且轻功更是了得。
此事其是蹊跷,这汉子似在追踪那车夫,看来有什麽凶杀寻仇之事。
马车行出数里,那庄稼汉虽然肩上压著沉重大米,仍是奔跑如飞,忽然道旁树林里竹片儿笃笃笃响,一名老人挑著一副馄饨担,虚飘飘转入官道,阻在马车之前。这人在泥水中行走,落步甚轻,一双布鞋竟然不湿,轻功之佳,武林中甚是罕见。但见他斗笠和蓑衣上罩满了白霜,在风中一幌一飘,走得歪歪斜斜,这身轻功正是桂林草上飞岳家的功夫。
行了十七八里路,天色暗将下来,大车来到广州城外的一处小镇上,停在一家客店前面,车夫与父女三人人进店借宿。客店甚小,镇上就此一家。众客商都挤在厅上烤火喝米酒,庄稼汉、卖馄饨老人都在其内。
忽然内堂布帘揭开,店小二引著一位财主、两位小姐来到厅上。店小二大声说道:“江老板、两位小姐,小地方将就点儿,只好在这儿厅上用饭。”本来坐着的众客商见到父女三人,眼前皆是一亮,纷纷注目。只见那财主穿著蓝色缎面貂皮袍子,肥肥胖胖,一副富贵相,两姐妹大姐相貌娇美,身段阿娜多姿,身穿一袭白色丝质长裙,腰系淡黄彩带,素美淡雅,夺人心魄。小妹脸上五官精致,稚气犹存,肤色白腻,身穿一件桔色织锦的棉衣,下穿翠绿锻子裙,颜色甚是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