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栎阳城里铺子不少, 以吕媭的身份和地位要弄间铺子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不到三天, 樊伉的冰铺子就开起来了。
因为知道卖冰的时间不长, 最多就是半个月的时间,樊伉将这个小铺子利用到极致。
铺子不仅卖冰, 还豆制品, 早点, 一铺多用。
等到天气凉快作坊建起来了, 卖不了冰樊伉打算到时候就卖纸。
反正肯定有东西卖的。
于是栎阳城的居民们突然发现, 三伏天的城里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悄咪咪地突然多了这么一家铺子。
早上有蒸得蓬松又软绵的各种蒸饼,加肉馅的不加肉馅的都有, 还有软软嫩嫩和蛋羹一样顺滑的豆腐脑,最难得的是居然还有冰过的豆浆!
这么大热的天早上能够喝上一碗冰冰凉凉的豆腐简直就是无上的享受。
虽然店里堂食和打包都可以, 但大多数人还是选择堂食。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店里有免费的冰盆凉快啊!
过了早食的时间,店铺里就会卖一种浇上果酱叫做刨冰的东西。
酸酸甜甜的, 嚼一口那舒爽劲儿别提了!
就是价钱有点小贵!
不过想想又是冰又是白面又是肉的,贵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城中的平民不太舍得, 最多就是路过的时候,跟着的孩子实在馋得不行,会买上一碗冰冰凉凉的刨冰或者豆浆, 在店里边慢慢地喝光, 顺便也蹭蹭冰盆子。
而最喜欢光顾的却是城中那些小商人。
他们有钱, 然而现实就是即便是有钱, 他们也不敢去花。
所以这个怪异的早餐铺子一开起来, 就受到了他们的强烈欢迎。
家里的钱多得发霉了, 不能穿漂亮的衣服,还不兴让他们在一个舒适的铺子里吃一顿奢华一点的早餐啊?
当然,不少富商也打过冰铺子的主意,然而不等他们下手,就发现很多勋贵们开始来这里吃早餐,而且那些勋贵们跟铺子的主人似乎还挺熟的。
居然是有后台的!
这下子那些暗地里打着各种各样坏主意的人全都歇菜了,一个个老老实实地继续装鹌鹑跟阿琅商量购冰的事宜。
樊伉叮嘱过阿琅,别家要买冰可以,但是只能卖给他们消暑的冰,入口的冰是不外卖的,无论是谁来买冰,都要签订一份协议,如果有人不遵守协议,吃了他们外卖冰块出了事,店里概不负责,就是担心有人赚黑心钱,把硝石投进水里制的冰拿来吃。
樊伉做刨冰的冰都是单独煮开了的凉开水,用桶和盆装了,放进制冰的池子里结成的,一个两立方的大池子,一天也做不了几盆吃的冰,自己店铺里都不够卖。
夏侯婴一脚踩在板凳上,嘴里的冰块嚼得嘎吱嘎吱作响,对站在一边陪着笑脸的阿琅道:“那个冰给我装一车。”
阿琅点头哈腰:“消暑的冰块早就装好了,一会儿就着人送到藤公府上。”
夏侯婴一拍他的肩,赞道:“跟你家郎君一样,你小子会办事!”
阿琅被拍得差点趴下,揉着肩膀脸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下去。
“藤公,装车的冰只能用于消暑,切忌不能入口。能入口的冰我也给藤公另装了一盆。”阿琅不厌其烦地说着这句每天不知道要重复多少次的话。
夏侯婴笑骂道:“就你啰嗦!行了行了,知道了。”
“藤公莫要嫌我啰嗦,就怕有人贪图凉快,把这些消暑的冰吃了拉肚子生病,实在不敢大意。”
郎君特地千叮咛万嘱咐过的,阿琅自然十分放在心上。
夏侯婴吃了一顿美美的早食,然后让人拖着一牛车的冰心满意足地回府了。
与此同时,临武侯府樊伉的院子里,刘盈蹲在地上,手里捧着一碗刨冰吃得毫无形象。
“伉儿,就算你不开铺子,这些冰也能卖掉,你为什么非要开铺子呢?”刘盈其实也不是很理解樊伉的作法。
他只是觉得今年夏天这么热,栎阳城里的勋贵这么多,樊伉无论制多少冰那些勋贵们都能用得完,和勋贵们走人情比开铺子省事划算多了。
樊伉觉得这个时候有必要给刘盈稍微讲解一下商品流通的常识。
“钱用在市场中流通才有价值,不流通放在家里就是一堆废铁。”樊伉说着,从怀里摸出二十个大钱,对刘盈说:“表兄我们来玩个游戏。”
他把二十个大钱分成两份,每份十个大钱,一份放在盘子里,一份拿在手里。
他又叫来两个下仆一起,几人围成一个圈,道:“表兄代表朝廷,无名兄代表城中的粮商,夷光代表背硝石的少年,麴吉代表农夫。”
他又给夷光手中放了一块石头,无名手里放了一把粮。
游戏开始了。
“我从夷光手里买了十个钱的煤和硝石。”樊伉说着把手里的十个大钱放到夷光手里,然后把夷光手里的石头拿了过来。
刘盈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樊伉又道:“夷光有了钱,去粮店里买粮。”
夷光于是很机灵地把手里的钱和无名手中的粮交换。
樊伉点头,道:“我用硝石制成了冰,用煤烘纸,冶炼农具,无名兄卖了粮,手里有钱,于是去找农夫们收购粮食。”
无名觉得这游戏略有趣,把手里的钱和麴吉手里的粮交换。
“麴吉有了钱,然后在我这里交换粮肉纸张农具和刨冰。”
麴吉左右望望,把手里的钱还给樊伉,又把樊伉手里代表百货的黄草纸拿了回来。
十个大钱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樊伉手里。
樊伉拿出两个大钱递给刘盈,说:“这是我和无名兄向朝廷纳的税。表兄,现在你看明白了,同样是十个大钱,放进仓库和投入市场流通有什么不同?”
刘盈的目光转了一圈,似乎有点明白了。
“放在仓库的十个大钱还是十个大钱,可是到市场里买卖的十个大钱,伉儿拿去买硝石和煤,夷光于是就有了钱买粮食养活自己,粮商有了粮继续去收购农夫们手中的粮食,农夫们卖了粮,有钱买农具买肉买杂货。”
“没错!同样是十个大钱,放在仓库里就是废铁,流通过后,就能让很多人有活干有饭吃能养家糊口,还能增加朝廷的税收,这就是货币流通的意义。”
“可是,农为本商为末。舍农桑趋商贾,用贫求富,耕者不能半,贫民虽赐田,犹贱卖以贾,农少商多贵人贫。若民舍本事末则不令,不令则不可以守,不可以战。长此以往,食者甚众,是天下之大残也。”
樊伉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道:“有商贾则活市场,工商众则国贫。所以如何规范商人,引导商人,平衡农夫与商贾之利就是朝廷的重任。”
从来没有人向他这样阐述过商贾对于社稷的稳定作用,刘盈总觉得樊伉的话似乎很有道理,却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得仔细想想。
刘盈满腹纠结地回宫了。
这孩子估计把樊伉的话当了真,整日思索着,一连好些时日不曾出宫。
樊伉忙着建作坊开铺子,一时也顾不上他,如此过了半月有余,夏日的炎热褪去,天气渐渐凉爽下来,樊伉铺子里的冰便不再那么好卖了。
樊伉也不介意,本来就只是拿来试水的,卖不了冰还是可以卖早点。
这天,樊伉终于闲了下来,抽空将铺子里的帐理了一理,发现不过大半个月的时间,冰铺除去成本开支,居然有将近千万的盈利。
别说吕媭,就连樊伉自己都吃了一惊。
这个年代的人穷归穷,购买力居然意外地不错。
樊伉是个遵纪守法的人,赚了钱老老实实地让阿琅拿着钱粮去交税。
本来贵族行商,与民争利说出去就不太好听,若是还仗着身份偷税漏税就不太好了。
樊伉向来奉行有钱大家一起赚,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行事准则,自然不会贪那两个税钱。
等到交完税,秋天到来,地里的红薯也熟了。
这次收红薯的动静就比上次要大多了,由罗珠亲自主持。
两分地的红薯,罗珠领了十几个人,不到两个时辰就全收了。
上秤一称,居然有将近八百斤。
所有人都震惊了。
在粮食普通产量只有一两石的时候,突然冒出一个这么高产的粮食,很多人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两分地,六石红薯,天哪,这简直就是神薯!”
“罗公,我莫不是在做梦?竟有如此高产的粮种?”杜恬看着眼前的红薯筐,突然鼻子有点发酸。
亩产三十石的粮食,若是能早一点发现,该能多活多少人啊!
“还行,没有差太多。”樊伉略有些遗憾。
早已经习惯现代动不动就亩产七八千斤的高产量,亩产四千斤的确只配得上还行这个评价。
然而也足够让这些大汉人兴奋难抑。
罗珠此时看樊伉的眼神简直跟神仙没什么两样。
“郎君,剩下的藤蔓如何处理?”他可是听说这种叫红薯的东西不仅高产,而且还不需要种薯,只要藤蔓就能种了。
简直不能更省心。
樊伉拿着剪刀“咔嚓”几下,将一根红薯藤剪成几段,摆在一起,道:“将藤蔓都剪成这样的小段,然后挖个大坑,坑里填上一层沙土,再将这些藤蔓埋进沙土里就成了,等到明年开春就能接着种。”
罗珠吩咐按照樊伉说的将过冬的红薯藤处理好,然后拖着新收的六石红薯心情激动地走了,剩下樊伉看着一片狼藉的红薯地发愣,好半天才发出悲愤的狼嚎。
“强盗啊!!”